贺冲叹了一口气,蹲下身认真注视贺母眼睛,请求道:往后,还请母亲切莫如此了。
绝无可能!气急败坏的贺母不假思索便拒绝了,话落,她突然反应过来儿子话中有异,嚯的一下跳了起来。等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你
想到某一种可能,她露出了震惊的神情,舌头打结,无法言语。
贺冲知她无法出口之言是什么,淡定回答:不错,儿子早已知晓大姑是妖非人。
贺母按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差点儿就要晕了过去。
她疾言厉色质问道:你怎能这般冷静,如此的无所谓?而且此前我曾多次勒令你休弃她,你却无动于衷。
贺冲温柔地笑着解释起来,认识大姑的第一日,隔壁林婶忘魂便入梦提醒了儿子她的身份。所以,其实在娶她之前,儿子便清楚了一切。
贺母气得直跳脚,死都不肯相信,自家儿子明知朱大姑是妖还乐意娶回家。你、你糊涂啊!一定是让那个妖孽迷了心窍了!就她那母猪模样,只有眼瞎的才会爱慕!
大姑是长得不好看,性子不够温柔,看起来跟儿子的身形也不般配,而且还是个妖。可她贤惠心善,爱我如命。儿子很喜欢她,乐意当个眼瞎的。
一段话真心话说完,贺冲不等贺母回应,连忙又道:您因为偏见,挑剔大姑的种种不好,莫非已忘记了她对我们家的恩德吗?当年家里遭了难,穷得许多时候只能两日一餐。后来您重病不起,儿子又是个病虚的身子,日日躺在床上,什么活儿也干不了。根本没有人愿意嫁到咱们家。
而就在咱们母子快要病死饿死的时候,是大姑不嫌弃所有,嫁给了儿子日夜操持家务,方置办下了如今的家业,有了现今的好日子。那几年咱们母子缠绵病榻,可以说,这个家完全是大姑一人支撑起来的。没有她,你我绝无可能活到如今。
所以,抛却您的偏见,大姑难道不是一个好儿媳吗?
听完儿子的一席话,贺母回忆起了丈夫离世后的艰辛以及朱大姑的帮助,呜咽一声,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
她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儿子严肃恳切的神态,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话。
可她是个妖精!是妖啊!
贺冲握着贺母的手,柔声劝慰说:那又如何?她虽为妖,却从不害人。只要她是我妻子,是我与您的家人,这不就足够了吗?您忘记了今夜所见,往后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好不好?
贺母缄口不语,用力甩掉了贺冲的手,背过身不肯看他。
沉默半晌,等不到她回应,贺冲无奈道:那儿子先出去了,您好好休息考虑。
话落又等了一段时间,贺母依旧不愿回头,贺冲叹息一声,起身步向房门。
第52章
且说贺冲苦等不到贺母回应,失落出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一打开房门,便对上了一双泪水盈眶的眼眸。
那双眼睛说不上好看,可贺冲熟悉到了骨子里,盖因泪眸的主人是他日日夜夜相伴于侧的妻子。
陡然在贺母屋前见到朱大姑的身影,贺冲呆了一呆,愣愣问:大姑,你不是休息去了吗?怎会在此?
我放心不下,睡不着,因而跟过来瞧瞧。朱大姑因倾听了贺冲的剖心析肝之言,动容哭得满脸泪。
贺冲满腔怜惜地捧起她的脸,以袖为帕,温柔擦拭她眼角的泪水,问道:你都听见了?
朱大姑点头如捣蒜,闻其柔音,簌簌落下的泪水愈渐汹涌,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哽咽道:我乃粗鄙猪妖,即使同为妖类,大家也很是嫌弃我。唯有潘屠夫生前终日与猪为伍,愿意与我往来。故此,相识以来我一直苦苦隐瞒自己身份,害怕你知晓以后,亦会畏惧不喜于我。却不想你从头到尾统统心里有数,而明知如此,还愿意爱我娶我。此生能遇见你,我、我何其有幸!
同类都说,终有一日,她身份暴露会遭到贺郎的唾弃,最终后悔莫及,惨淡收场。
她嘴上说着不会,实则内心常常感到惶恐。
可现今她终于可以坚定有声的说,天下薄情郎是多,可她的贺郎却是万中无一的良人,自己没有选错人!
莫哭了。贺冲凝望妻子的眼神,柔和得好像要滴出水来。你又怎知,能娶到你不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朱大姑又哭又笑,倾身靠在了贺冲的肩膀上。
从茶水里观见此幅美好画卷,哪怕不是现场围观,柳青玉亦能感觉到二人之间甜腻腻的气氛。
乌眸笑弯弯,他欣慰道:真好。
柳青玉目不转睛盯着茶盏,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他的瞳仁里闪着星光,无意识露出了祝福而向往的神情。
慕云行专注于端量他的脸庞,素来清醒得过分的眸子沾染了几分迷离,似在沉思,又仿佛沉浸于某样情绪之中。
倏地,那唯一被他纳入眼瞳的人,深深锁起了眉头。
慕云行视线微移,落在了茶水上。便见贺母怒气冲冲飞奔来到门前,蛮横地破坏了贺冲跟朱大姑之间的美好气氛。
你来干什么?谁准许你这妖孽来我门前的?识相的话,尽早离开我儿,不然明日天亮便将你妖类的面目告诸全村!贺母粗暴地推开朱大姑,发指眦裂指着她威胁。
不可!朱大姑还未如何,贺冲便着急喊了出声。他正色再道:请母亲切莫随处同人说起大姑的身份,否则会给家中招来灾祸的。
灾祸也是她的灾祸,与我何干?贺母扯起嘴角冷笑,斜眼冷冷一睨朱大姑,巴不得她就此死了算了。
贺冲顿时感到一股郁气冲上心头,堵在胸口处,差点儿呼吸不过来。他压下情绪,强忍不适,依旧好脾气地说:失大姑如失心脏,支撑倾塌,嫣知儿子不会一病倒下,随之而去?
贺母气闷不已,没好气地谴责道: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竟要为一妖物弃我而去吗?!
儿并非此意,只要您一日活在世上,哪怕儿子做了鬼亦会全心全意奉养于您。
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毕竟以他孱弱的身子,不能大喜大怒。一旦丧妻伤心过度,八成要倒下,九成得与世长辞。须知当年某次重病昏迷,他之所以可以挺过来,靠的不是凡间大夫,而是大姑的无私奉献。再一次重病,失了妻子的帮助,他不觉得能有大夫能把他拉回人间。
你、你你给我滚!
贺母满肚子怒火,肝疼肺裂,压根儿听不进去贺冲的解释,盛怒之下拉着门扇,砰的一声巨响将他们夫妻关在了门外。
相公我
朱大姑忧心忡忡地瞅着贺冲,手足无措。
贺冲摇了摇头,牵起她的手缓缓离去,并道:毋需忧虑,母亲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慢慢地她会考虑明白的。
随着夫妻二人远去,柳青玉面前茶盏的水面影像雨消云散。
世间总有些顽固不化的人喜欢棒打鸳鸯。
一语评价过后,柳青玉打了一个哈欠,疲倦道:好累,我要睡了。
他揉揉发涩的双目,闭上沉重的眼皮,摸索到了慕云行的大腿所在,躺下就睡。
慕云行掰过柳青玉的脸庞,俯视着他的睡颜,道:慢着,湿发还未擦干,且快起来。
然而,此刻柳青玉大脑已经变得混沌不清了。
他迷迷糊糊寻找到慕云行的腰身,张开双臂圈抱住,咕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可以瞬息弄干的,只不过非要温温吞吞的来占我便宜。白日里替我推拿时候也是这般,我不拆穿你而已。
哼,心机。话语一顿,柳青玉用脸颊蹭了蹭他身体,吃吃一笑,再度无意识地嘟哝。当然了,我也很心机的故作不知,默默地享受着你的亲近。
慕云行:
柳青玉丢下一枚炸弾,傻乎乎笑着入睡,徒留被戳破了小心思的慕云行如木头无言。
须臾,他果断使用神力,眨眼烘干了柳青玉满头发丝。
及翌日柳青玉苏醒起身,看着他对昨夜记忆毫无印象的样子,慕云行只字不提某人意识模糊之际所做的傻事。
怎么还在下雨?瞧着比昨日要猛烈许多。
柳青玉毫无所觉自己昨夜做了什么,听着雨滴打在地面的吧嗒声响,他举止泰然的卷起一点儿车帘,观察外面大点大点的,打在人身上辣辣疼的雨势。
片刻再看积水泥泞的地面,他摇了摇头。看来今日又走不成了。
不远处屋檐下,汪可受晃了晃手中的油纸伞,喊话道:柳兄,你终于醒了,可要下车过来?
汪可受与顾昉、冯灵萄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到处是肠子。他们睡得极不安稳,早早便醒了过来,冒雨下车冲到屋里跟宋举人他们汇合。
唯独柳青玉没受到影响,睡得十分香甜,至今方醒。
闻言,柳青玉回首望向慕云行,询问:先生,你进去吗?
慕云行敛目回道:我欲静坐,你自去即是。
柳青玉料到他会这般说,点点头,招手唤了汪可受过来,当即钻入他的伞底之下,趟水走向房子。
进到里头,到处寻不见焦书生一行人的身影,柳青玉心生疑窦。一问方知,他们给了隔壁农户一些银子,过去了那边借住。
不过,汪可受他们也不如何清楚,焦书生等人突然冒雨离开的具体缘由。
只大概知晓,昨儿晚上焦书生他们的反应惹了贺冲不喜,早晨似乎又因旁的事情惹恼了后者,叫灰溜溜的赶了出去。
相比之下,柳青玉更加关心朱大姑的事情,问过焦书生一行的行踪就抛到脑后,反而凝神观察起了贺家三口。
经过了一夜思考,贺母看朱大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即便当着柳青玉这些外人的面也没有一丝丝好脸色。
可见她依旧固执己见,不肯接受朱大姑。
柳青玉特别欣赏贺冲的品性,对朱大姑的观感也很是不错。看着他们夫妻愁眉苦脸的模样,有心帮助一二,解决二人之烦恼。
不过他思来想去,绞尽脑汁,好半天下来仍然拿不出好法子,让贺母心无芥蒂的改变主意。
直到冯灵萄发牢骚说自己嘴巴淡没滋味,向柳青玉讨要燎原酒喝。他才后知后觉地记起了塞在诸多行李中的某样东西黄粱酒!
这是去罗刹海市买种子那日,柳青玉撞见了一个老和尚,用东西跟他交换而来的,只此一坛。
听老和尚说,此黄粱酒并非普通酒水,饮之可得黄粱一梦。
用此酒赠予贺母梦中一生,令其在梦中品尝赶走朱大姑之后的恶果,一梦醒来,她应该便可接受朱大姑,再无怨言了。
沉思之际,柳青玉笑逐颜开,连忙撑伞出屋,从车厢行李堆中翻出了黄粱酒。
多谢您家的好心收留,让我等躲过大雨摧残,避免伤寒。作为感谢,在下敬您一杯。随手给了冯灵萄他们燎原酒,柳青玉亲自斟了一杯黄粱酒,走近角落里兀自生闷气的贺母面前,微笑递送给她。
伸手不打笑脸人。
兼之柳青玉言辞诚恳,行举有礼,刷脸成功,贺母自然不会拂他好意。
周遭其他人见此情形,纷至沓来。一部分热情的朝贺冲夫妻敬酒致谢,一部分过来柳青玉这边围住了贺母。
霎时间,沉寂的农家小屋就变得热火朝天了。
柳青玉站在一边静静旁观自个儿一杯酒引发的血案,望着房顶默默无言。
而在诸人的热情招待下,酒量不好的贺母很快败下阵来,醉晕晕的回到了房间休息。
她躺在床上,晕乎乎地看见儿子冲进门跪下跟自己道歉,说马上休弃朱大姑。
贺母喜不自胜,忙拉了贺冲起来,又亲自准备了纸笔,盯着他写下休书。
然后,她神气十足地来到朱大姑面前,直接把休书甩到了她的脸上。
看着朱大姑心如死灰的反应,目视她哭哭啼啼离开贺家,贺母神清气爽,没多久就张罗了起来,要给儿子娶个年轻漂亮好生养的妻子。
一切看起来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好景不长,贺冲突然重病不起,缠绵病榻。
贺母担心的寝食难安,也跟着病了。
见此,家中新娶的媳妇马上暴露了真面目,到处同男人勾勾搭搭。甚至后来直接无视他们母子,堂而皇之的把男人往家里带。
于是,病中的贺冲被活活气死了。
贺母伤心过度,气急攻心,与儿子同日离世。
紧跟着又是一个梦,开场与上一个梦境一般无二。
贺母喜滋滋的赶走了朱大姑之后,吸取了上回的教训,相看了别家的女子。
孰知那看起来温顺的女子,实际却是个暴脾气的母老虎。
她仗着自己年轻力壮,每日三餐的打骂贺母和贺冲。
母子二人一个病弱之身,一个年老,没过多久便让新媳虐待打死。
而虐待死他们的仇人,却兴高采烈地带着贺家的家产嫁给了另一人。
梦境循环往复,这般经历了一百个下场悲惨的梦后,贺母大哭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听着大雨哗啦啦的声音,看着眼泪完全浸湿的枕头,再触摸自己满脸的泪水,好半晌终于意识到了适才种种凄惨经历是虚梦一场,不禁如释重负。
但同时,她也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
顾不得清理仪容,便十万火急冲去了贺冲住处。
第53章
贺冲与朱大姑夫妻坐在屋子里商讨如何说服梗顽不化的贺母,突然房门破开,瞧见后者火烧屁股似的冲进来的身影,不觉一蒙。
贺冲担心贺母又是来寻朱大姑麻烦的,提着心准备接招。
谁知贺母冲过来就是一大段言辞恳切的言语,认错妥协道:我儿,旧日是母亲的不是,给猪油蒙了心肝,忽略大姑的百般好,只一昧的挑剔她身上的毛病,钻牛角尖。昨夜听你一席劝言,今日我寻思一天整,而今已考虑明白了。日后咱们一家人还和往时一般好好过日子,再不提什么妖不妖的了。
苏醒后,贺母固然认识到,那许多次和儿子惨死的人生结局,仅仅是虚幻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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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家住兰若寺——岸芷汀香(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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