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却不解释了,只道:等着吧。
明先生究竟是没打死大儿子, 但下了禁令,不让他再去找何方舟。
明庐却哪里肯答应。
他乃是天生的多情种子,虽每个都爱得不长久,可当他爱每个时,却又总比寻常男子都更为深情痴痴、情真意切。若非如此,也不会明知他这名声,却仍有许多飞蛾扑火的。无非是总怀着妄想, 觉得自个儿能令他从此收心,成为永远独占他这份痴心的那个人。
这是一则原因。
还有另一层缘由,则也多少,明先生与沈无疾越是激烈反对,就越发激起明庐的叛逆之心,他对何方舟越是求之若渴。
因此,明庐虽被明先生严加看守,可却坚决不屈,死不松口,时时刻刻瞅着机会想往外跑,跑去找何方舟倾诉私情,甚至连私奔都想好了
当然,何方舟或许会舍不下东厂,不愿私奔。这也无妨,明庐觉得自个儿一个人私奔,就奔去东厂也行。
明庐越想越是浪漫,心绪也越发澎湃。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他见爹终于熬不住,坐那儿打瞌睡,便使了个巧劲儿,将手上筋骨一错,很是轻松地挣脱了麻绳,转了转手腕。
他打小就是个惹祸胚子,他爹没教训他,起初捆他尚且舍不得下重手,便总能叫他挣脱。这回,他爹对他下了狠手,麻绳绑得特别紧,手都勒出印子了。
然而,他爹却不知,这世上有种武功,叫做缩骨功
明庐点了他爹的睡穴,对身体无碍,只是要睡到天明才能自行解了穴道醒来。
而那时,他已经去寻了心上人,双宿双栖了。
明庐安置好他爹,便得意洋洋、又小心翼翼地出了院子,四处看看,脚尖一点,纵身飞上了墙,打算直接去东厂。
可他正要离开沈府,忽然听得沈府大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
此刻是三更,谁来了?
明庐亦是天生的好奇心重,便趴在墙上,探头去看,不料,就看见了自己相思了两天不见的心上人,不由大喜。
何方舟深夜来访,门房见是他,也不多问,只恭敬叫何公公,又问是否来找老爷。
何方舟点头:急事,有劳引路。
门房便放他进门,两人正要走,听得一道清亮的声音:方舟!
何方舟一怔,回过头去,见着大门外台阶上的明庐,本来严肃的神色有所松缓,又有些腼腆,顾忌着门房也在,只温声道:明兄。
明庐朝他走过来,爽朗一笑,姿态风流,身形潇洒,正要说话,门房就惊讶地问道:明少侠你怎么出来了?你怎么还从外面回来?太老爷不是捆起你,说不准你出门吗?
明庐:
何方舟讶异道:怎么了?又想起公务在身,忍着相思道,明兄,我有急事去见沈公公,稍后再叙谈,失礼。
说完,何方舟正要走,明庐急忙上前一个箭步,拉住他道:别去找他,就是他忘恩负义,花言巧语,害得我这两日都不能去找你。
这两日,明庐渺无音讯,忽然不去东厂了,何方舟有些不习惯,有些黯然失落,忍不住多想,勉强才安慰自己,说明庐虽往日风流,却绝不会是那等脚踩两条船的人,或许是被江湖好友缠住了喝酒
却不料,如今听明庐这样说。
何方舟一事不解,正要细问,又憋住了,只道:回头再说,我先去找沈公公禀报公务。
说完,他便不再看明庐,对门房道,有劳,请快。
门房心知何公公深夜找自家老爷定有要事,便也顾不上管明庐了,急忙一路小跑,先行一步,去中院主屋里叫醒老爷来见客。
何方舟慢走一步,又停下,回头看了看明庐,犹豫着,低声解释:我有要事,稍后再说。
明庐笑着点点头,看着他走远了,神色方才暗淡下来。
沈无疾与洛金玉早就睡了,此时听到门房在外小声叫,洛金玉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脸,没醒,沈无疾倒是迅速醒来,先看一眼洛金玉没事儿,这才快速下了床,扯过外褂裹着,去了门口,皱眉:什么事?
何公公有急事来了。门房小声道。
沈无疾哦了一声,转身将门关好,便往旁边书房里去了。
何方舟去到书房里,将档案递给沈无疾:刚查到一些,我立刻就带来了。
沈无疾接过来,粗略扫过第一页,就已得意非常地笑道:和咱家猜得一样。
他看了眼何方舟,这王贵家大业大,京城内外房产无数,却偏偏就选了西郊别院来杀人灭口,活生生糟蹋了这么个风水好地方。他其他地方的房产,可没这个院子好。若你是个从走街串巷的小货郎白手起家的商人,你能干出这样的买卖来吗?
何方舟道:他既在背后有靠山,或许也不在乎这一点。
不,他一定会在乎。沈无疾道,咱家说了,他是从挑担子的货郎白手起家,做成了腰缠万贯的商人,就算其中或许有奇遇贵人,他也必然得是个比常人精明计较的,一桩买卖,于商人而言,绝没有不仔细计算比较利益亏损的。杀那些试子,在哪儿都能杀,难不成都要杀人家了,还惦记着给人家死前选个好地方招待,死也叫他们死个千金难买到的风水宝地,好叫自己白白亏了这一单生意?
何方舟问:你的意思是,他们选中西郊别院,另有利益目的?可是,这能有什么
若那块地方果真从此废弃了,自然说不上有利益目的。沈无疾道,可若那块地方没废弃呢?
何方舟面露疑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跟那些不三不四不正经的东西来往,也不会把自个儿也带傻了。沈无疾阴阳怪气地道,本来就养了个傻子了,还要从外面乱捡,东厂快成收破烂儿的了。
何方舟:
沈无疾刻薄完他,方才继续解惑:若咱家没有猜错,西郊别院没有被废弃。
他翻看完这份档案资料,问,就这些?
还有几个探子没回来,先送来了这些,我就赶紧送来给你了。本以为好查,可没想到他家早就没落、岌岌无名了。何方舟道,王贵这人二十多年前就过世了,死后他各路家人穷亲戚为瓜分遗产,争上了官衙,却调查发现,他在死前,已秘密地将自己的各路产业都卖给了大江南北的各路同行,至于卖来的钱财,就不翼而飞,寻不着去处。当时这事儿还曾在京城内外一度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无疾越发自信,道:还有这事?那咱家就一定没有猜错了。
天蒙蒙亮时,东厂探子再度送来了新找到的资料,直接送到了沈府沈无疾的手上,都没过何方舟的手。
沈无疾拆开看完,笑了一声,将纸递给何方舟。
何方舟忙接过来,捧在手上一看,顿时愣住了。
他看到档案上所写,那王贵的小妾生有一女,嫁给了一个守城小吏。
那守城小吏有一表哥,是当时的宫中御医。
御医的小姨子嫁给了兵部侍郎。
那兵部侍郎,姓君,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名叫君亓,小儿子,名叫君天赐。
王贵此等人,咱家先前是不知道的。沈无疾冷冷笑道,但君亓,咱家却知道。他爹是兵部侍郎,可因在战时丧心病狂、狗胆包天,贪贿军粮军饷,东窗事发,判了斩立决。家眷本要流放岭南,君亓却不知怎么的在先帝面前得了青睐,先帝不仅寻借口放了君家其他人,更是越级重用君亓,令他从戴罪之身,活生生做到了太尉。
先前听当今圣上对金玉所言,君亓是送了自个儿媳妇给先帝睡,这才得了盛宠。可咱家琢磨着,先帝万人之上,若睡个人媳妇就给人做太尉,那太尉可就太多了。
君天赐霍然睁眼,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使劲地咳嗽起来。
守在屋外的丫鬟听到声响,急忙进来扶他拍背递水地侍候,好容易才令他舒坦一些。
君天赐的脸色比平日里更苍白,额头上满是汗,虽不咳嗽了,却大口地喘着气,眼前发黑,手脚颤抖。
小的这就去请御医来丫鬟说着,正要往外跑,就听君天赐嘶声道:我没事,谁也别叫,你出去。
丫鬟侍候他有些时候了,知道他的脾性,便也不多话,立刻默默地退出去了。
君天赐呆坐了会儿,扭过头,恹恹地望着窗外亮了的天。
他又梦到自己小时候了。
他甚至梦到了自己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
一片漆黑,都是一片漆黑。
这令他很难分清自己是出生了,还是没出生。
因为直到他十岁以前,他都是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面。
那屋子是厚厚的石头砌成的,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没有窗户,他也见不到外面的人,只在角落里有一个很小的洞口,时不时从外面塞进食物、清水、药和衣服等东西。
也没有人和他说话。
他记不清自己怎么知道吃东西和洗漱的了。
十岁之后,他才被放出来,才见到了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
他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学人说话,听懂人们在说什么。
他才知道,自己是一个药人,或者说,是一个试验物。
起因是曾有人在某地发现了一个千里眼顺风耳的奇人,可惜那奇人不知怎么,被发现后很快就死了。
可这事儿总是传得快,叫皇帝知道了。
皇帝起了兴趣,底下的人自然投其所好,四处打听类似的事儿,零零散散,竟打听来了不少奇人轶事。
寻常人听了,也就听个乐子。
皇帝听了,却起了心思,想要也拥有这些神仙本事。
上有所好,下必迎合之。
君天赐是被自己的亲爹所连累,才成为了这个试验品。
君天赐的亲爹正是沈无疾口中那个因贪贿军饷而被斩立决的兵部侍郎。
但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君侍郎真正触怒了圣上的原因,非是贪贿军饷,而是他为求圣宠,剑走偏锋,非但私下买卖活人来试药,进献给皇上的仙丹里,还有尸油及许多诡异之物,皇上服用多了,将来长不长寿不知,只知除了龙精虎猛外,没别的神仙本事了。
忽有一日,皇帝呕血不止,好容易才救回一条命,却从此一蹶不振了。
太后大为震怒,下令处死那等妖臣贼子。
而君天赐当初被拿去做试验,则是因君侍郎先剖了别人的妻儿入药,那人愤恨之下,设计偷了君侍郎新生的小儿,本要杀死,以牙还牙,却又一时心软,思来想去,便留这婴孩一命,却要折磨他,否则愧对妻儿在天之灵。
至于君侍郎死后,君亓如何得回圣宠,又是另一回故事了。
225、第 225 章
君天赐起身之后, 洗漱一番, 又恢复了平时那不死也不活的平淡模样, 吃过药膳,就去了西郊别院的地下。
沈无疾没有猜错, 这西郊别院从未被废弃过。
入口自然不在这别院里面,而是从别处一民居里, 打开机关门, 走过长长的一段甬道, 才会到达几乎已经被挖空了的西郊别院的地下。
君天赐坐在轮椅上,被心腹推着通过这段甬道, 他似没有骨头似的, 略微佝偻着上身, 斜斜地蜷缩在轮椅里,看起来仿佛这轮椅大得过分。
然而,不过是因为他瘦得令人心惊。
若是此刻叫洛金玉来看, 便会发现,君天赐比起前一阵子, 又体弱了许多。
炎炎夏日,虽地下阴凉些,可别人也不会如他一样,已披上了大氅,手里抱着暖炉,仍不觉热,嘴唇有些淡淡乌色。
终于过完了那长长的、虽然两侧挂着油灯, 却仍嫌昏暗的甬道,进到了一间大厅,两侧都是严密的木栅栏,分隔出许多小间,每个小间里有一个人,门口挂着一块小牌子,写着里面人的简略资料。
听到轮椅轱辘的声音,小间里的人有的防备或恐慌或愤怒或仇怨地看过来,有的,则已经麻木了,一动不动地继续僵在远处,如同尸体一般。
但没有人敢出声。
因为有一个黝黑的矮汉守在旁边,手里拿着挂满了倒刺的鞭子,鞭子另一端浸泡在盐水里,随时会狠狠抽打随意说话的人。
除了鞭子外,还有烙铁等刑具。
君天赐没有兴趣多看这些人,继续恹恹地缩在轮椅里,被人推着往里面去。
他心中冷漠地轻蔑着这些人。
不敢反抗,怕被打死。可难道他们以为,不反抗,接下来就不会死了吗?
他总是瞧不起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
别人反抗了,他便要轻蔑道:还看不清局势吗?螳臂挡车的傻子。
别人不反抗,他同样轻蔑之:连反抗都不敢?
君天赐很少有看得顺眼的人或事。
他常常觉得这个世界、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配存在。
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或是蝼蚁,或是牲畜,可蝼蚁牲畜尚且有自知之明,人却没有,因此蝼蚁与牲畜配存在,人不配。
心腹推着君天赐过了一段路,又进了一道石门里。
这道石门里的地方比刚才更为宽敞,没有了木栅栏,就是浑然一个完整的石屋子,四周整齐地摆放着柜子、架子和书卷等物,顶上是圆弧形,镶嵌了好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加上火把和长明灯等物,亮如白昼。
屋子中间,有三个成人棺材大小的凸起石台,现在有一个上面躺着昏睡的一个女子,另外两个石台上暂且没人,只有些隐约的血迹。
一个大夫模样的白胡子老者迎上来,恭敬道:小君大人。
君天赐这才略微抬了抬眼皮子,淡淡问道:我听说,你有了新的法子?
这老者点头道:小人近来突发奇想。古来药物多是服用进肠胃,可这样,如同吃饭一般,总觉得药效大打折扣了。因此小人琢磨着,是否可以直接将药汁灌入血脉之中?随着血气运行体内各处,是否会如习武之人的真气一般厉害?小人便选了几人试验,如今那几人都还活着,且没什么异样。
君天赐没说话,老者又道,小人给您展示展示。
君天赐略抬了抬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头,老者便明白了,去门口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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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Your唯(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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