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说,诸人心中的算盘又劈里啪啦打了起来,暗道,如此说来也对,无论是谁主事,这钦差既撞上了,便跑不了,怎么都得陪堂。说是陪堂,他乃京官,又得皇上钦点来梅镇接管,怎么看,他都是主事的那个人,其他的,不过是个名头罢了,想必那沈公公也心知肚明,事后冤有头债有主,哪怪得到我们这小鱼小虾头上?
这么一想,那白白免职就是一件天大的亏事了。
因此,王大人将心一横,牙一咬,道:本是卑职等不敢偈越,可既公职在身,不得不如此,还望君大人海涵,也请大人务必陪堂听审,指示一二。
君天赐暗自冷笑了一声,嘴上安抚道:放心吧,我跑不了。
这么一番折腾,可算是能开堂了。
洛金玉见状,便将鼓槌放回去摆好,整整衣袖,朝官衙里走去。
君天赐与一众当地官员们倒还走在他身后边儿,仿佛他洛金玉才是主事官似的。
围观镇民们相互拥簇着,也跟着去了,里三层外三层地挤在衙门门口,外三层的人脖子伸得和鹅似的,使劲儿探着脑袋往里看。
王大人又与君天赐谦让了一阵,不幸败下阵来,眼巴巴看着君天赐的轮椅被推到了一旁,他不得不迈着沉重艰难的脚步上了堂,坐在再世青天的牌匾之下,拿起惊堂木,不甚熟练地往桌上一拍他并非梅镇父母官,那位被沈无疾杀了的徐大人才是父母官,他王家旺坐这儿主审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只是听得这响声,也不知怎么,王大人忽然有些莫名的镇下心来,深深呼吸一口,想着徐大人平日里的模样,横眉问道:堂下何人?
洛金玉负手而立在堂下,道:洛金玉,京城人氏。
你为何事击鼓?
洛金玉道:一为我半月前来到梅镇,无故被邪神教众迷晕,绑了要送去沉河之事,二为上百名如我一般遭遇、却不如我侥幸得生,早已葬身江底或别处之无辜亡魂。
这事牵连甚广,十数年来,梅镇上下沆瀣一气,不说先前那位徐大人,就连这位王大人,能在梅镇坐得这位子,也免不了是在氏族中有点身份的,那就免不了人情裙带,免不了身陷其中,若真细说彻查,他也逃不过干系。
因此利益所在,王大人虽惧怕沈无疾,也憎厌洛金玉,闻言,想了想,问:你有何证据?
洛金玉道:你们绑了我,问我有何证据?
王大人摆出严肃模样,道:你说绑了你就绑了你?天下哪有如此好事?你可有人证物证?
洛金玉道:司礼监掌印太监沈无疾亲言见我受你们所制,被你们换上凤冠霞披,抬在轿辇之上,吹吹打打,要送去沉江,说是蛟仙娶亲。若他一人不可为证,尚有他带来的锦衣卫及佛朗机禁卫营几十人,皆可作证。
王大人还未说话,忽听得围观的民众里传来声音:他胡说的!他们胡说!
王大人一怔,抬眼看去,见众人纷纷让开,一小童搀扶着一位老者来到门口。刚才那声便是这小童叫嚷的。
而这老者,则是镇上很是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辈,在梅镇几大家族面前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论资排辈,王大人也得叫一声叔公。
因此王大人并不叱喝那小童,只做出认真询问的模样:怎么胡说的?
那老者被孙子搀扶着,颤巍巍地走进公堂,浑浊老眼看也不看洛金玉,只看着王大人:大人明鉴,当日这位洛公子并未受制于人,他是自愿嫁给蛟仙。我们也绝无将他沉江之念,只是打算将他送去江边蛟仙庙,让他在里面供奉侍候罢了。
洛金玉道:我非自愿,是你们迷晕了我
你可有证据?老者这才看向他,面无表情道,分明是你经过梅镇,听闻蛟仙要娶亲一事,自告奋勇。
洛金玉皱眉:你胡说八道,我怎会自告奋勇参与你这等荒谬之事?
你身为一个男子,为图功名权势,连司礼监掌印太监沈无疾都能嫁,怎么就嫁不得蛟仙?老者淡淡问道。
搀扶他的那小童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立刻扭头对着围观众人叫起来:他嫁给了太监!他和沈公公几个月前成了亲!这回沈公公来梅镇,其实是来找他的!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瞠目结舌,议论纷纷。
接着,又有人附耳窃语,不多久,忽然有人叫起来:对啊,他是自愿的!
我也看到了,他自己说要嫁的!
我还纳闷他怎么如此自告奋勇呢。
他是听说嫁给蛟仙,侍奉左右,待十年后便也可成仙,这才自告奋勇的,我知道!
说着说着,又有人谩骂起来,好似当真有那么一回事,洛金玉好似真是占便宜不成,还要倒打一耙。间或夹杂着对洛金玉与沈无疾这惊世骇俗的婚事的议论。说是议论,皆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狰狞扭曲神色,肆意嘲笑,毫不遮掩对洛金玉的异样与轻蔑的目光。
好似,洛金玉与沈无疾成亲一事,比他们为供奉蛟仙求得庇佑而沆瀣一气、滥杀无辜或明知身边为此滥杀无辜,却装作事不关己,只闷声得利的事,要更值得被看不起多了。
洛金玉讶异地看着这些颠倒黑白之人,一时之间,心绪万千,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君天赐望着他,露出浅浅淡淡的笑意,轻声叫道:子石。
他俩离得近,洛金玉听见了,转头看他。
君天赐很是温柔地问:看见了吗。
看见了吗,这就是人,愚昧,自私,如猪狗一般爱成群结伙,将有利于他们的归结为理所当然的道理,不利于他们的则统统都是狗屁。什么天理这世上没有天理,只有弱肉强食,只有哪边人多,哪边说的就是道理。
要赢,只有一个法子,就是都杀了,让他们都成为死人。死人比活人可爱,死人看着要比活人顺心多了,死人虽会腐臭,却永远不会散发出活人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冲天恶气。
事实上,君天赐已经想好如何让这恶臭冲天的梅镇能恢复宁静温馨的法子了。
东西脏了,下雨冲冲,不就好了?
太脏了,就用鲜血来冲冲。
皇上怕的只是史书上说他在位期间滥杀百姓,激起民变,可若朝廷没有杀百姓,没有民变,有的只是世道报应呢?
在来这儿的路上,君天赐坐在车中,闲着无聊,已为梅镇上下选好了灭城的黄道吉日,只等将这儿安抚平静,外来的人都撤离了,就将毒撒入城中水源,送他们一起去侍奉蛟仙。
届时,没人能将此事与他联系到一起,也不会与朝廷联系到一起。
这么解决,比洛金玉要省力多了,比沈无疾也聪明多了。
何须和愚民们徒废唇舌说些废话?这世道向来拼的就只有谁更狠些,谁更厉害些,何时拼过谁更正义些?
172、第 172 章
世间从不缺人精, 且梅镇也不算太大, 自洛金玉返回来, 在官衙门口击鼓不久,这事儿就传遍了镇里上下, 平日里凡事牵头的本地几大氏族长辈们便急忙聚到一起,商议此事。
商议来, 商议去, 就觉得还是倒打一耙最能破如今困境。
梅镇离京城远, 他们以往不曾太听闻洛金玉的名声,因此并不知这人性情, 只当洛金玉是要为自个儿当日受辱一事纠缠, 倒不曾多想到洛金玉还要管以往那些祭神之事。
因此他们商议, 到时反正绝口不认,虽那沈无疾与锦衣卫们亲眼见着了送亲队伍,这个不好狡辩, 可若细说起来,就非说是洛金玉自愿的, 并且绝不承认是要将人沉江,只说送去蛟仙庙里面侍奉修行。
如此一来,哪能怪他们?
他们议定好了,就立刻私下里去找人传话了,让上下族人都记住这些,届时别说漏了嘴。
在洛金玉与君天赐等人对峙于官衙大鼓前时,梅镇里早已在各种通传了, 如今老者一来,借着小童的嘴嚷嚷,一直围在这儿看热闹、尚且来不及被通传到的这些镇民们也立刻就懂了意思,跟着起哄。
王大人也不是傻子,见状,心中明白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只做出认真问案的模样,放纵众人嚷得差不多了,这才一拍惊堂木,装模作样地喝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他说话倒还不太管用,直到那老者使了个眼色,众人才安静下来。眼见有了法子对付这不知好歹的书生,众人放下心来,望着洛金玉的眼神都颇有些轻蔑得意,既是因这事儿,也因刚刚听闻的洛金玉与那太监沈无疾成亲的事。
现如今,他们倒不担心这案子了,更想好好地嘲笑一番这好端端男人为攀附权贵而嫁给一个阉人的奇闻怪谈。更有人联想到当日洛金玉被扮成新娘、涂脂抹粉、穿上凤冠霞披的模样,一时间也不觉得这姓洛的是被迫的了,只觉得说不准这姓洛的高兴着呢!说不准,这姓洛的就是有那癖好呢!
君天赐默然地瞥过这些人的神色变化,哪能嗅不出他们那铺天而来的恶意,更是觉得疲倦又厌烦。
王大人问道:洛金玉,你有何话要说?
洛金玉淡淡道:我与沈无疾是成了亲。
他这话一出,堂下顿时如同炸开了锅,再度议论起来。本来这些人还以为洛金玉与那沈无疾成亲的事多少有些杜撰成分,或是藏于私下里见不得光的事,不料本人却如此不知廉耻地当众承认了!当真是不要脸!
这一刻,他们几乎已经完全不觉得当初强迫洛金玉扮女装嫁给蛟仙算什么事儿了,更不能算是他们的错了。
王大人又任他们议论嘲笑了片刻,方才再度拍惊堂木。
洛金玉并没在意那些人的议论,见安静了,继续淡淡道:一则,我与沈无疾成亲乃当今圣上亲自主婚,京城婚署官衙中过了文书,盖了印,没有任何不妥。二则,我既与沈无疾成了亲,又怎会再主动愿意嫁给你们所谓蛟仙?岂非自相矛盾?
老者冷笑道:你为鲤鱼跃龙门,身为男子,连太监也嫁得,如今听得侍奉蛟仙便可一步登天门,又如何会不愿意?寻常人,哼,倒还不见得做得出你这事来。
洛金玉正要说话,老者又道,若你坚持说你是被迫,你倒是拿出证据来,谁能证明你是被迫?沈公公当日来时,只见到你穿金带银,稳坐轿辇,可没见过你被迫。
洛金玉皱眉道:你这是胡搅蛮缠,你们上下一心,串通口供,我自然是拿不出人证物证,可任谁都看得出此事若按你们说的那样,根本就不通情理。
那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老者冷笑道,按照情理,也没有好端端的读书人会甘心嫁给一个太监,且还丝毫不觉得有辱家门,于众目睽睽之下说得掷地有声呢。
他说这话时,语气格外怪异,更是刻意斜着眼去看洛金玉,鄙夷挑衅之情显露无疑。
若换了寻常男子,就算与沈无疾乃情投意合,被人如此对待羞辱,也会觉得面上无光,难免露出讪讪之色,然而洛金玉却又岂是寻常之人?
他受此待遇,心中并无丝毫受辱之委屈难过,反而露出比这些人更为鄙夷神色,带着几分发自真心的困惑不解,高声道:我与沈无疾各无妻室子女,是否婚嫁,婚署与皇上都没有异议,倒不知你诸位有何异议?你们信奉邪神,贪图来历不明之赃物财礼,更为此上下串通,谋害无辜之人,如今事迹败露,没有半丝羞愧之情,竟还敢说我有辱家门?依我看来,你们诸位如此,便是连家门都没有的猪狗禽兽!
说完,洛金玉愤愤甩袖,冷冷道,我此言,恐还有辱猪狗禽兽。你们如此行为,恕我直言,尚且连猪狗都不如。
此言一出,群情沸腾,众人哪甘心受他如此羞辱,纷纷破口大骂,其间什么低俗粗鄙之辞都有。
那老者更是身体颤抖,指着洛金玉,尖声道:洛金玉,你枉读圣贤书
你枉生为人!洛金玉厉声道。
你
你不经宣传,擅闯公堂,煽动民众,扰乱秩序,按本朝律例,该当堂杖责二十。
洛金玉说完,瞪向堂上的王大人,大人既坐此位,就该当主事负责,哪能坐视他人抢你话权?如此怯懦无能,你何必还端坐堂上?既不敢管事,就不要管事,索性退位让贤。梅镇上下十数年来所行之事骇人听闻,荒谬无稽,他们固然有错,你们身为父母官员,亦难辞其咎!
他也不管王大人脸色如何难看,说完就立刻看向君天赐,钦差大人,你既为钦差,代天子下巡,就是朝廷的脸面,如今官不成官,民不像民,满是混账,一片荒唐,你还要作壁上观吗?
王大人:
君天赐哦了一声,有几分和事佬的样子,轻声道:这老人家看着都七十了,杖责二十,若打死了,算谁的?
洛金玉冷冷道:自然是算你的。
君天赐难得的露出些许讶异不解,问:为何?
你是钦差,今日堂上出了任何岔子,都该是算你办事不力。洛金玉厉目而视众人,含着十万分的压抑怒气,震震有声道,不止是你,还有堂上的这位王大人,以及你们梅镇诸位氏族长老。你们皆比我年长,本不该我来教育,可你们一个比一个荒唐,一个比一个可笑!你
洛金玉伸手直指已被他气得浑身发抖不停的那老者,你身为氏族长老,本该德高望重,慈祥有礼,教化后人,你却领头行荒谬之事。他看向那正狠狠瞪着自己的老者身旁的小童,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孙辈不足十岁模样,随你左右,不曾学得恭良俭让,先学得信口雌黄,自私贪婪,你愧对你列祖列宗!
他说完,手又指向王大人,你,王大人,你身为本地官员,蛇鼠两端,毫无骨气,心中不明事非道德,父老氏族贪财杀人,信奉邪教,你分明知晓内情,却不敢检举,甚至同流合污。沈无疾来,钦差来,你皆阿谀奉承,三面讨好,你读的哪门子圣贤书,中的哪门子举人秀才?你若不敢管事,也管不了事,你就回家去种地,休得在此贪受朝廷俸禄民脂民膏,你不配!
王大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也抖了起来,手按在惊堂木上,死死抠着,几乎要抠出木屑来。他正要拿起惊堂木,先拍下去,叫人杖责这姓洛的
君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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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Your唯(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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