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齐老断然道。
洛金玉反问:那敢问先生,何为我族?
齐老不由一噎,半晌,痛心疾首道:他是太监!子石,你是读圣贤书长大的!
圣贤书中并未教我视太监低人一等。洛金玉道,再何况,圣贤书中所言,也并非全是不可辩驳之道理,孔夫子还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别的女子我不清楚,可我娘也是女子,我因此便觉得这话实在荒谬。以此推论,这样断人种类,分人高低,实在含糊不妥。男子是人,莫非女子与太监就不是人?何况太监只是身体有缺,如何又不算男子?莫非盲人独臂、跛腿失聪,也都不算男子?若他们都能算,为何缺别处就独独不行?
齐老涨红了脸,道,你这是诡辩!好你个洛子石,诡辩到你先生头上来了,这是哪位先生教你的?
我这并非诡辩,而只是以道理争辩。洛金玉道。
齐老深深呼吸:我不和你论这个。就算你二人皆是男子,恰恰因此,这世上只有阴阳调和之理,哪有男子与男子成亲的?
洛金玉听了这话,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谨慎地道:学生曾买来最新一版当朝婚律,翻读始终,上面绝没有一处禁止男男成亲,先生请看。
齐老:
我看我看你个头!
仅存的理智制止了齐老用颤抖的手拿起这书册,然后砸向这个神志不清的得意学生,他只能气得两眼发直,大口喘气。
洛金玉见他如此,急忙道:先生息怒,千万不要动了火气。
齐老一时不再说话,别过头去,粗粗低喘,确实也是心率跳高,眼前发黑了。洛金玉更不敢再说话,害怕激怒他,对身子有害。两人便沉默许久。
待齐老好容易缓过来,想想洛金玉此子犟起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脾性,也不看他,只哑声问:看来,你执意如此?
洛金玉垂眸:学生执意如此。
我不过授你两年课业,算不上你别的什么人,管不了你这事。齐老狠一狠心,道,你若执意如此,就随你去了,但这礼我是不观,谁爱观谁观去!
今晚成亲?!
皇宫里,皇上听到展清水报来这个消息,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又是唱的哪门子戏?
坐在一旁的入宫来请安陪圣驾闲话家常的佳王也瞪大了眼睛,跟着道:这么急?不是,这是怎么一回事?怎这场戏就唱到这儿了?
展清水笑道:回圣上与王爷的话,奴婢也吓着了,瞧着好像是洛公子不知怎么的,似有反悔之意,沈公公怕夜长梦多,急着将事儿定下来,也是今儿才在仓促之间定下的,绝不敢有半刻延误隐瞒圣上,刚一决定,就立刻要禀报给圣上知晓了。他本是要自个儿亲自来面圣禀明,可又和那洛公子闹了起来,府里有一位洛公子的师哥,是位江湖人士,不是讲理的模样,蛮横得很,时刻瞅着要抢洛公子远走高飞,吓得沈公公不敢轻易离身,这才没亲自入宫,他让奴婢万请皇上恕罪呢。
皇上摆摆手:不是外人,没什么罪不罪的。倒是他这成亲嘶!真的啊?吵什么?
展清水捂嘴笑道:像是真的。奴婢去传旨时,赶巧遇上他们争吵。奴婢听着前后,好像是洛公子拖延婚期,还想离京远行,沈公公就急了,说他是要反悔,是要逃婚,便一通算账,凭空算出八千七百六十五两白银巨债,让洛公子要么还钱,要么拿成亲抵债。洛公子是读书人,哪受得了沈公公这气,便吵得越发历害。洛公子还问奴婢,皇上赐他的房屋良田,可否抵卖,好让他去还了这笔冤债。
皇上听了这等闹闻,比整日里看满朝狐狸互扯后腿得趣多了,不由得发出啧啧之声,佳王同样听得兴致勃勃,主动追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奴婢可哪儿敢随意回答?那是天子所赐,奴婢只敢说,待奴婢回宫后问过圣上,才能决定。展清水道。
皇上哈哈大笑,与佳王对视,眼珠子一转,凑热闹道:你说,若朕告诉他,能抵卖呢?
佳王道:那得看够不够八千七百六十五两,这可是笔巨债,臣那府邸卖了,都不一定能卖出来,也不知沈公公怎么算出来的这笔帐。
皇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闻言立刻拍着胸膛豪气道:不够,朕再给他补上!
总之也不是让朕出私房钱,名义就是官府对不住洛金玉,钱从国库里拿就是,反正不拿给洛金玉,也不是给朕随意花的,朕还不如拿来做人情,好过被那群老狐狸各自抢了去干他们的好事。皇上无比光棍地如此思忖。
展清水笑着道:那沈公公怕是要疯了。
三人拿此事说笑了一阵,皇上还是道:罢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朕又何必做这不讨好的事呢。
佳王与展清水忙附和着赞他圣明仁厚。
皇上想了又想,问道:佳王今日可还有别的事?
佳王笑着道:臣本是夜里佳人有约,可如今沈公公大喜,可哪有什么佳人比得上他佳,这热闹,臣琢磨着得代皇上去看一看,替皇上去送贺礼。
得了吧你,抠门的,自个儿去蹭一顿饭吃,倒让朕出钱。皇上道,这不行,你自个儿送自个儿的礼,朕的是朕送的。
佳王故意作出惆怅模样,道:臣这点小心思,哪里能逃过皇上火眼,唉。
皇上被他逗笑,道:别惆怅,朕还没说完呢,朕陪你一起去沈府蹭顿饭吃!
展清水却忙道:皇上,此行仓促,怕准备不周,万一
哎!越是仓促临时,越不怕刺客。皇上道,别劝了,快去准备准备,别误了事儿。唉,朕许久没出宫了,趁着今日沈无疾管不着,朕可算能出去遛遛了,你可别事先告诉他,否则此行又得泡汤。
展清水:
你倒是怕他,我就是个摆设?!
展清水欲言又止。
皇上想了想,想起媳妇儿,便道:不如叫上皇后一起,正好去见见她弟弟。
这一回,展清水就死活不干了,急忙跪下道:皇上,皇后若也一同出宫,那越发不妥,奴婢万请皇上再斟酌!
皇上见这架势,火速改口:你说得对,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哪能随意出宫,那这事先别告诉她,就朕自个儿去。
展清水:
再说在喻府之中,无论洛金玉如何劝说,齐老似是铁了心,看也不肯再看他一眼,只连连叹他令自己失望。
洛金玉心中黯然,最终,只能再三拜礼,道:学生有愧先生所望,学生惭愧至极。不能请到先生,学生深感遗憾,不再强求。但学生向您承诺,日后绝不会做出有辱先生教诲之事,定会尽心效忠朝廷,为民谋福祉,亦绝不会让沈无疾走上歧途。
齐老见他执迷不悟,气得起身,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洛金玉看着他离开花厅,沉默一阵,看回喻阁老身上,忽然道:阁老是有意为之。
并非问句,而是肯定。
喻阁老这才再度缓缓睁开双眼,淡淡道:何出此言。
阁老早知我与沈无疾之事,可却有意瞒着齐先生,正是预料到了今日之事。若阁老早就与齐先生说了,齐先生经过多日,火气不会再如此旺盛。洛金玉道。
喻阁老不置可否,只道:我哪知道你俩今日成亲,我虽研读几十年易经,却也没这神通。
阁老或许算不到我今日与沈无疾成亲,却算得到,我早晚会来拜会齐先生。阁老也必然知晓齐先生有意给我说亲,届时,我必回绝,难免就会说出我与沈无疾之事。洛金玉微微皱眉,道,阁老还未死心,您知道我尊敬齐先生,又感念他为我辞官并再度进京一事,便希望借他雷霆一怒,来阻我与沈无疾之事。洛某说错了吗?
喻阁老忽然一晒:不错。只是,看来我高估了你,他齐谦说你是再孝义不过之人,如今看来,也是个顽劣子。他为你奔波许多,你要气得他这样,几十年了啊,我好像都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气,你可真是他引以为豪的好学生。
洛金玉心中顿生怒火,隐忍道:却是阁老低估了我。
喻阁老微微挑眉:哦?
我并不会妄自菲薄。我幼受庭训,做孝义之人,却并不会因阁老一言挑拨,便徒为虚名面子改变主意。齐老待我之深情厚意,我铭感于心,此事伤了他心,我也十分愧疚,可这与我和沈无疾是否成亲,并无矛盾干系。
洛金玉挺直腰杆,负手而立,振振道,若今日我为阁老此计所缚,日后我亦会身陷越多泥潭蛛丝,阁老以为能玩弄人心于股掌,以人情逼迫洛某行事,那阁老就错了。若事是我错,我必然认,必然改,无需他人摁头。可若我行之事并没有错,那阁老就是摁住我的头,我也绝不会甘心低头。
喻阁老轻轻嗤笑,没说话。
洛金玉带着愤怒,接着道:可阁老为了此事,却连几十年故交也设计在其中,利用人心人情,以达自己目的,这种做法,洛某不敢苟同。
我与你见过寥寥几次,却也感受到了,你好像对我之行事,很不满。喻阁老低声道,我也因此觉得很新奇,和你托大一句,朝野上下,我是做事最不得罪人的那个,却偏偏叫你看不惯,呵呵。
阁老自然不得罪人,因阁老行事爱揣度人心,刻意含糊,左右逢源,明明身居高位,心却不怀天下,不图兼济黎民,只图独善自身,钻营机巧。洛金玉直言道。
大胆。喻阁老沉声道,你可还记得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他为官几十载,身居高位亦是多年,虽如今老态龙钟,总佯作出老朽昏聩模样,可一旦发威,仍是气势非凡,哪怕并未露出怒容,也足以令人胆寒心战。
你是内阁首辅,我乃一介布衣学生。洛金玉却丝毫不惧,昂首道,然这与我有话直说并无矛盾冲突。阁老食朝廷俸禄,俸禄皆为民脂民膏,阁老当为百姓做事,为何却听不得百姓直言?百姓只能说你好话,说不得你的不是?
我得罪君太尉,搅浑这潭水,给你翻了案,就是为了听你在这指着我鼻子骂?喻阁老厉目质问道。
阁老之恩,我同样铭记于心,可这与我抨击阁老在其位却不谋其政没有干系。洛金玉镇定道。
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喻阁老骂道,齐谦待你有恩,你气得他半死,我待你有恩,你骂得我半死,竟还好意思在这振振有辞,还当自己正义!
若我受二位之恩,便要从此不辨事理,盲目服从,那我与傀儡走尸何异?阁老之举动行为,又与收买人心何异?你我行为,又与结党何异?洛金玉反问。
好!喻阁老怒喝道,我喻怀良竟也做了一回东郭先生!不枉此生!
洛金玉一时没有说话,只有喻阁老沉重嘶哑的声音在花厅里沉沉回响。
作者有话要说:洛大人毕生事业:怼人,就是怼,谁都怼,怼就完事。
沈公公毕生绝招:胡搅蛮缠,什么事都胡搅蛮缠,胡搅蛮缠就完事。
剧透:未来某日,洛大人与沈公公以将近满票获得了本朝唯一指定特殊荣誉CP称号:讨人厌夫夫。(缺的两票是他们自个儿的两票)
126、第 126 章
半晌, 洛金玉深深呼吸, 拱手道:洛某失礼了。
喻阁老问:是失礼, 还是失言?
既失礼,也失言。洛金玉道。
两人又沉默半晌, 喻阁老缓缓地抬起手,挥了挥。
洛金玉会意, 颔首道:洛某不扰阁老休息, 先行告辞。
说完, 他转身离去,没走两步, 却又听见喻阁老在身后道:你等等。
洛金玉停下脚步, 回头看他:阁老还有何事?
喻阁老浑浊双眼打量了他一会儿, 缓缓道:我很好奇,你究竟之究竟,是对我哪儿有大不满?我总觉得, 你对我,似是比对君亓更不满, 可我暗自想着,怎么我也没他更该令你不满的。
洛金玉又沉默了一阵,清澈的双眼坦然望着他,许久,道:洛某很崇敬承明先生,幼时常读先生所作文章辞赋,洛某的启蒙恩师也总对洛某叙说承明先生事迹, 先生初入仕途那些年,于民做过许多利惠之事,为官刚正清明,不畏强权,断案如神,上至皇亲,你也敢审,下至百姓,你亦绝不糊弄。
喻阁老默然收回目光,望着棋盘。
洛金玉接着道:可先生,自崇明三十一年起,就变了。那一年,光帝年老昏聩,偏信贵妃与巫蛊之言,废太子,执意立灵帝为储君。废太子乃再贤明不过之大才,身康体健,姿容仪美,文能使洛阳纸贵,武能上马百步穿杨,自幼得数位大儒悉心教导,为社稷黎民作出无数好事善举,更能在朝堂之上无惧光帝之威名威势,执理直言,却也因此遭光帝忌惮不喜。而在那时,先生审时度势,投了灵帝,助灵帝夺位,从此,世间没了承明先生,倒多出了一位从此青云直上、官运亨通的喻大人。
喻阁老微微一怔,问:你是废太子何人?
我与他毫无干系。洛金玉道。
喻阁老再问,那你为他鸣什么不平?
灵帝天资平庸,更有昏聩之嫌,他心术不正,为夺皇位,与其母设计嫡兄,这等行为,根本就非明君人选。废太子与他,实有云泥之别。再说二人后代,废太子膝下三子,皆秉其父风范,时人无不称赞。而灵帝独有二子,嫡子不足月而生,体弱且不知天资,庶子成人,却贪图逸乐,心无大志,并不比其父更好。无论从何方而论,灵帝都绝不该是即位人选。事实证明我所言不虚,灵帝即位后沉迷美色丹药,不多年便离世,致使年幼成宗仓促继位,因此受奸臣把持朝政,又有了后来曹国忠借此上位的事。我想,当年若是由废太子一脉继承大统,必然海晏河清,容不得曹国忠之祸,而曹国忠之祸,又祸害了多少贤良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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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Your唯(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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