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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罪游戏——楚青晏(34)

    贺泷的心底猛地一颤,一股热流涌上,让他喉头哽住。
    爸......
    现在知道叫爸了,臭小子。贺山啐了一口:行了,你就别操心家里了,虽然你爸我退休了,但威严还摆在那儿,他们暂时也不敢把你爸怎么样,你妈更别说了,爸会把她守的好好的。贺山不经意间叹了口气:但是你想要爸帮你什么,爸自问也爱莫能助。
    我知道。贺泷说:爸,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贺山道。
    贺泷抿了一下唇角,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关于严缙云这个人,你到底了解多少?
    电话那头,晚风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贺山才再次出声。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听那略变得喑哑紧绷的嗓音,就知道贺山现在大概浓眉绞绕。
    我不能问吗?贺泷说。
    儿子,有的人的存在被刻意掩埋就是为了让他们尽可能的少受外界的伤害。贺山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像是在警告:所以不要再刨根问底了。
    可他已经受了太多的伤害了!贺泷的牙根渐渐咬紧,他觉得自己掀开了隐秘的幕布的一隅,无数的未知的真相朝他呼啸而来,在即将抓住的瞬间又收回去,徒留腥气冲天,这种时候让他收手根本就不可能:严缙云就是公大的学生对不对?他很优秀性格也很好,本来应该成为一个跟我一样前途光明的警督,但是他失足了,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魏瑞明嫌他污了公大的名声,所以将他从系统里除名,还恨不得将他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你说老魏对付严缙云?不会吧?贺山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很惊讶,后矢口否认:这绝对不可能。
    我亲眼看见的,我再晚一步严缙云他就死透了!爸,我就是因为救了他才被通缉的。贺泷急声道:都这个时候了您就跟我说实话吧!严缙云的本名是不是叫严潇?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贺山连声否认。
    电话的两头都是粗粝的呼吸声,父子双方在对峙和博弈,贺泷努力的想要瓦解他父亲的防墙,从中将那条牵着严潇过去的蛛丝完完全全的抽出来。
    贺山似是思索了很长的时间才再次开口。
    贺泷,我现在跟你说一件事,但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告诉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因为这关乎到整个公安系统的形象与威严。
    贺泷低低的答应着。
    贺山又咳嗽了两声,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从腐朽陈旧的土壤生出掘出:严缙云是逆转录计划中的最后一个卧底,也是唯一幸存的一个。
    盛星辰趁着贺泷不在,偷偷溜进了病房。
    白色的帘子撩开,床上静卧的青年被惊动,原本闭着眼睛,又吃力的将眼睛睁开了。
    浓密的睫毛纤颤,那双眼睛依旧是精美漂亮,浅色的瞳孔莹润,像是含了春水。
    盛星辰本是因为担心岑然所以想来问些警局里的具体情况,但立在那儿与青年对视了片刻,他的眉头一点点的皱了起来。
    青年怕他站的累,又觉得这样的站距过于生疏,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于是抬手招呼:你坐......贺队呢?
    贺队说他回趟家。
    盛星辰的眸子闪烁了一下,从善如流的拉了张椅子过来,眸光却觑着他不曾挪开,若有所思似的。
    你有什么事儿吗?青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浅浅的扬唇,即使没什么力气,却努力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盛星辰轻轻啧了一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下巴,眼神变得莫测,他突兀的问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换回来啊?
    青年愣了一下。
    我说严缙云。盛星辰也不跟他打马虎眼,单刀直入的说:你不是严缙云对吧?云哥一看就不是喜欢搭理人的性格,有人来大概也只会装睡,才不会像你这么......有礼貌,还陪聊呢。
    我......
    青年下意识的避开了目光,温润如宝石的眼睛里掠过小鹿般的慌乱和无措。
    你也不是很擅长撒谎。盛星辰自顾自的说:不巧啊,我之前有做过研究犯罪心理学的课题,Case report你知道吧?研究过类似的罕见病例。虽然你们真的长得一毛一样,但我敢肯定你们不是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性格,唔......你应该比他更招人喜欢,更好相处。
    严潇张了张嘴,无色的嘴唇翕动,他就像一株含羞草,在面对富含进攻性的试探时只懂得忍耐。盛星辰说的十分精准,他不擅长撒谎,所以在大部分无言以对的时候就会选择保持沉默。但这一次,他默了好半天,着实是忍不了了,放弃了似的吐出两个软趴趴的字:没错。
    盛星辰眼前一亮,所以你是......?
    我叫严潇。青年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嗟叹道:你是第一个......发现我们不同的人。
    对于这个评价,盛星辰惊讶极了:不会吧!你们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我的确不太擅长撒谎......但是严缙云很厉害,他有时候装我装的很像。严潇咬着被角轻声说。
    盛星辰的惊讶更甚:贺队也不知道吗?
    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吧......毕竟他一直都对着严缙云喊我的名字。严潇无奈道。
    盛星辰震惊到没朋友:还有这种事?!那他喜欢的到底是你们当中的谁啊?
    严潇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知道。
    虽然知道很不合时宜,但是盛星辰的八卦小探头还是积极的开始运作了:那你们俩具体是怎么跟他处关系的?
    严潇不疑有他,老老实实的回忆着答道;我不知道耶,我跟贺队第一次见面就是被他当成被害人带到家里去的时候吧,后来就没什么印象了。
    没什么印象?你怎么能没什么印象呢?盛星辰无语子。
    因为我胆子小,又很怕疼,所以那种时候都是严缙云在......严潇用一根手指点着下巴絮絮的说道。
    哪种时候?盛星辰嗅到了非比寻常的味道,眼珠子泛起了黄澄澄的光。
    就是打架?也有可能是吵架的时候?严潇认真的回答说:贺队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应该很容易生气吧?
    没听到劲爆消息因而大失所望的盛星辰:......你们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呢!
    是吧?严潇撇撇嘴,也不辩解,只将小半张脸都掩在被子里,羞答答的求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啊?
    不告诉别人?为什么?盛星辰不解道:你们两个人做事风格差这么多,很容易被人误会吧?那行动起来岂不是很不方便?
    严潇撅了噘嘴,看起来苦恼的很:说了也很麻烦哪,万一被当成精神病怎么办?肯定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盛星辰:你这本来就是
    对上严潇那双温柔无害的眼睛,盛星辰就把精神分裂症几个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严潇轻叹一声,为难的看着天花板:主要严缙云他自己不想说,那还是别说了的好,这么长时间不也瞒下来了嘛。
    盛星辰真是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你倒是挺关照他的,能评个五讲四美主副人格了。
    我跟严缙云一直互相关照嘛。严潇笑了笑,眼眸忽闪忽闪,像是林间的可爱小鹿。
    盛星辰拍了拍头,陡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那我云哥大概什么时候会出来?讲道理啊,他在我比较有安全感。
    严潇没吭声,眉峰轩起,如云绕远山。
    盛星辰以为自己说的话唐突了,忙摆手道:我不是嫌弃你不好啊,我是有点事儿想问问他,你们的记忆不共享对不对?
    我没生气,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严潇有些发愁:但是他已经好久没出来了。
    啊?你不能把他叫出来吗?盛星辰茫然道。
    严潇摇了摇头,抿了一下唇角: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以前一般我想偷懒了或者害怕了他就会及时出来,但是这次......
    这次怎么了?盛星辰着急的追问。
    我在禁闭室里挨了高天纵好长时间的打,他都没有现身......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后来他应该冒了一下头,在贺队来了之后又走了......就一直到现在。严潇吞吞吐吐了一会儿,踯躅道:明明都已经没有危险了,可他就好像不准备再出来了一样。
    42、卧底
    贺泷没有跟贺山聊太久就赶回了医院。
    他衣不沾尘的走到病房前推开门, 发现那病弱的青年居然自己下了床,缓慢的滚动着轮椅往阳台上过去。
    入秋后温度骤降,时时缠绵降雨, 浓重的湿气对有腿伤的人不友好, 医生叮嘱过的。
    严潇!贺泷的心一沉, 脱口而出, 但这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陡然间变得艰涩陌生, 他生硬的改了口:......严缙云。
    青年愣了愣, 错愕的回过头。
    你怎么自己下来了?贺泷被他看的不大习惯,疾步走过去, 弯腰作势要抱他上床, 青年吓了一跳,身形后仰躲闪。
    你......你别......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吓到都有些结巴了。
    好在贺泷及时停住了动作,尴尬的扶着轮椅的扶手,无奈且心疼的歪了歪头,好, 我不碰你, 你别害怕。他低声安慰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用了, 刚才小钟警官给我带了饭了, 我吃饱了......青年局促而乖巧的回答。
    是吗?贺泷笑了笑:吃了什么?
    吃了......青年老老实实的回忆了一番,掰了掰细而白的指尖:有盐酥鸡,卤猪耳朵......
    你吃了这些?!贺泷诧异道。
    青年被他一吓怯怯的刹住了嘴,小声询问, 啊......我吃太多了吗?
    不是,不是。贺泷失笑,自嘲的摆了摆手:我以为你会紧着甜的吃呢。
    青年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游离, 片刻后他咬了咬下唇,嗫嚅道:你之前......叫我什么?
    严缙云。贺泷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浅色的眼睛说:这是你的本名,对不对?
    严潇的唇瓣微张,喉咙随着他起伏的呼吸滚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他无助又茫然的反应落在贺泷的眼里,降落在心上,宛如洒了一抔锋利的碎玻璃渣,闹得贺泷满心满肺的刺痛。
    他不禁想起了几个小时前他问贺山的那个问题,贺山斟酌良久,最终告诉了他有关严缙云的那个庞大而讳莫如深的故事。
    其实早在几年前,你所说的这个《脱罪APP》就曾经出现过,但形式有所差别,但是那个系统是通过将犯罪的人藏匿至某个异度空间,待到超过了警方立案的最长时限再放出来这样的方法让犯人得以逃脱制裁。后来司法系统变得一团糟,我们不得已成立了专项小组,派遣我们最优秀的人去到那个系统里面进行侦查。具部分知情人士透露,那个异度空间和现实世界一无二致,里面的人晨起而做日暮而息,三餐吃喝,甚至人与人之间还能互相交流作伴,如果不是因为知晓那不是现实的世界,他们根本无法判断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假,更不要提分辨出哪个是经过伪装的犯罪者并将人捉拿归案了......他们甚至开玩笑说如果没有任务,人能够在里面安稳的待上十几年,不出来也无所谓。
    后来我们不得已改变了战略,让我们的人干脆在异度空间里驻扎下来,融入那个世界,通过对周围人的长时间的行为观察,来判断哪些人是原住民,哪些人是外来者。这场将害虫从普通人中遴选出来的任务,我们称之为逆转录计划。
    这是一项很艰巨的工作,一来,那些异度空间的场景各不相同,想要融入进去不被发现非常考验卧底技能,二来,行为分析本身就不容易,需要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最要命的是......我们没有技术能够事先检验出谁才是真正的罪犯,这也就意味着你在里面抓住人处死,极有可能是误杀。
    即便是误杀又怎么样呢?异度空间里的人......只是NPC罢了。贺泷如是说道。
    贺山苦笑了一声,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哪儿来的,是数据还是真实,但这其实都不是最害人的......你知道吗贺泷,人是群居性的动物,没有人能够在封闭的空间里长时间的生存。我们派进去的人因为工作性质,需要在里面待上很长很长的时间,最长的在里面待了足足十个月之久,后来你会发现......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被同质化了。在那个世界里,他们接触不到原本现实中熟悉的人,只能不可避免的会跟周围的人产生交集,就算他们无数次的告诫自己那个世界是虚假的,也会建立关系网,会产生情感依托。所以误杀......其实是一场很残酷的体验。
    在挑选人员进去的时候,我们特意进行了很多方面的考核,因为要选出业务能力最强大,心智也最坚定的人,但......即便是如此,那些人在重复执行任务之后,回到现实世界还是出现了不同程度上的心理创伤,我们尝试着把他们都送去疗养院接受精神治疗,但是没有用,他们有的因为极端的愧疚而自裁,有的始终认为自己没有回到现实世界,选择卧轨或者是跳楼想要结束这场噩梦。说白了......就是都疯了。
    那么严缙云呢?贺泷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克制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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