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然从幻境里挣脱,也扯着嗓子:“啊啊啊啊啊——”
眼前场景飞速变换,耳畔风声忽忽而过,强烈的失重感让他从头到脚都像过电一般不适,鬼迷草伸出小须须试图勾住树干,却毫无用处,它太滑溜了,根本缠不住。
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斯然把钻出自己袖袍在外面迎风晃荡的鬼迷草往怀里一塞,弯起身子,护住脑袋,咬牙准备迎接冲击——
轰!
这不是坠地之声,而是云漠踏剑飞身而来的破空之声。
黑色长衣的剑修踏着一柄纯黑的长剑,朝着斯然坠落的方向疾行而来,在靠近斯然后,他一用力,从剑上腾空而起,伸出手臂,将斯然往怀里一揽——
斯然整个人扑在了云漠的怀中。
云漠一只手按住斯然的后脑勺,半空中转身踏树借力,墨剑似有灵性地平飞在他的身旁,他跃上黑色长剑,缓缓地落了地。
墨剑归鞘,发出一声轻鸣,云漠另一只手拍了拍剑柄,把斯然放了下来,问道:“感觉怎么样?”
斯然整张脸上血色全无,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后背全是冷汗。
好在他很快便缓了过来,只是浑身上下还充斥着惊恐过后的虚弱感,好在灵力缓缓在经脉里流动,滋养着有些脱力的身躯。
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大力跳着,斯然喘了几口气,呼吸总算慢慢匀了下来,道:“没事,就是有点吓到了,谢谢啊。”
虽说修真者皮糙肉厚,但要真这么摔一下,他好不容易才伤愈,这又得躺回床上去。
“没事就好,”云漠也松了口气,“你怎么会爬到那么高?”
说到这个,斯然真的是满心泪流。
“说起来话长,”他疲惫地叹了口气,也不想细说,“我只是上去采个青蕴芽而已,都是个意外。”
“青蕴芽?”云漠皱了皱眉,想起这几日斯然似乎到处在采各种灵植,“你需要很多灵植?”
斯然想起宝书那一长串清单,叹了口气:“还好吧,不算太多,就是种类比较广,这次真的是个意外,谁知道那小白鸟那么狗——”
“你可以直接向剑宗提出这方面的要求,”云漠看着他,“这些灵植,剑宗很快就能收集好,不需要你冒险去采。”
斯然挠了挠侧脸:“不用了吧,我要的灵植还挺多的,算下来价格也不低,收集起来也不容易,反正我也不急,可以慢慢找。”
激活灵根又不是必须一次性激活到上限,他完全可以找到一组激活一组。
“你救了整个剑宗,”云漠语气认真,“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就像戚长老所说,只要是不违反伦理道德之事,剑宗绝对会倾尽全力完成。”
斯然眨巴了下眼睛,似乎有些不解:“那件事情,我不是说了吗,你们收顾凌为弟子,指导其修炼,就算是和那个人情抵消了。”
云漠眉心轻拧:“这两件事情,完全不对等,如何能够抵消——”
“可以的,只是你们想多了而已。”斯然收敛了下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冷淡。
“在你们的角度,是我救了剑宗,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为了自己以后能够过得舒心一点,帮了个忙而已,不用为此过于感激,说到底,只是一件事情而已。”
斯然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在划清界限。
“你们剑修都是挺好的人,知恩图报,但其实,真的不用把这件事想得太重。”
他不自觉地捏着手指:“我觉得以前那样就很好,你看,我早就提出了我的要求,这件事情已经两清了,你们就当之前那样,出于和斯行风的交易,让我待在剑宗,必要时刻保护我的安全,然后等上那么个一百年……就可以了。”
微风吹过,旁边的几棵楠树树冠微摇,在云漠的身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阴影之中,斯然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也不太敢去看。
云漠没有说话,他低垂着眼眸,黑色长衣衬得他一张脸如冰雪一般,双唇紧抿,唇色浅淡。
斯然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向来不擅长和其他人建立亲近关系,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直都和别人不远不近,同学们有时候会觉得他太冷淡了,他有时候也想改,却不知从何处入手。
见云漠沉默了好久,斯然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难道是话说得太过分了吗?
鬼迷草在他的怀里钻来钻去,刚刚它试图去缠树,从斯然的手腕上跑了下来,现在它要跑回去,占据自己的宝座!
小小的一根紫菜嘿咻嘿咻地爬着,长长的须须似乎扫到了什么东西。
“我……”斯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阵叽叽叽的叫声,半路逃走的小白鸟姗姗来迟。
斯然顿时像看到了救星,也顾不上谴责这鸟的不负责任,匆匆地丢下了一句“我先走了”后,转头便跳上了小白鸟。
几张薄薄的纸从他的怀里滑落,斯然却毫无察觉。
小白鸟振翅一飞,载着他飞远了。
被留在原地的云漠眼睫微颤,内心翻滚着一丝令他都有些陌生的情绪。
他闭了闭眼,腰间的墨剑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发出一声轻鸣。
片刻后,风停了,树也不摇了,周围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寂静。
云漠按住剑柄,垂眸正想离开,却不经意间瞥见了地上那几张摊开了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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