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特殊,我们只好把给陈忆饯行的地点选在了陈忆自己家里。我们在陈忆家面对着长江的阳台上摆下了酒宴,菜品都是由东城的食店提供的。为了我们四人不受干扰地、好好地聚一聚,陈忆打发他爸妈住到隔壁的亲戚家去了。
那间房、那个阳台让我既熟悉又感慨。两年多前就是在这里,赵若怀边弹边唱着《我是不是该安静地离开》。多美的声音!多美的感觉!余音尤在,余感尤在;也就是在这里,刚刚经历手术又历经寒风吹打的我,无力地依偎在赵若怀的臂弯里;也就是在这里,赵陈孙分别以鸡汤、荷包蛋、阿胶食我。多么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呀!
看着当日和赵若怀相依相偎的那个角落,我怔怔出神,眼泪不由自主就出来了。赵若怀看了我一眼,瞬间洞悉了我的心思,走过来含情脉脉地看了看我,拉了拉我的手。算是心照不宣。
然后我们四人神情凄怆地开始了喝酒。我把酒斟上后,四人同时举起了杯,碰在了一起,然后一饮而尽,竟然一句话都没有。陈忆强颜欢笑地说:“别这样,开心一点!心仪,说点笑话!我最喜欢听你说笑话了。”
我勉力地笑着,故作豪爽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日重逢的时候,我们的陈总说不定就富甲一方、娇妻美妾一大堆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生的得失,难说得很!”
“是吗?又是娇妻又是美妾,这政策对赵若怀管用吗?”陈忆为了活跃气氛,故意接过了我的话头。
“管用,当然管用!我这人是生活在古代嘛!古代标准,我是老大,后面的人要进门,那得规规矩矩,给我磕头三个,然后叫声姐姐。然后我说一声:妹妹别客气,起来吧!你只要省事就行!”说到这里,顺便配合了一个到地上扶人的动作。赵若怀早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孙思、陈忆也都笑了。我没笑,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只要态度好,态度端正,就好说!就有得商量!我就笑纳了!最好是能凑桌麻将,那就更好了!不过,似李念这种,动不动想讽刺、打击我的人,那肯定是不行的!我拒绝和她共处一屋檐下,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再大方,我也不能拿性命开玩笑。最底线,我得先保住小命,你们说是不是?”三人好一阵大笑。现场气氛好了不少。
“心仪,你别这样!本来赵若怀已经让我们嫉妒死了,你还给他这么宽松的政策!”陈忆这话一说出来,现场气氛又有些尴尬了。孙思自己干了一杯,主要是要借那酒杯去挡住自己的眼睛。
赵若怀打趣说:“假大方!还一桌麻将,你想累死我呀?”
我看着他,诚恳地说:“最多是我多动动脑筋,多挣点钱,帮你养活两个,如何?够哥们吧?”三人又只有乖乖地笑了。
陈忆苦笑着感慨地说:“赵若怀你命好,好好珍惜吧!唉!陈忆命苦,以后不准备再招惹女人了,打光棍算了!”
这问题就比较严重了!我看看孙思,他那神情分明在告诉大家:陈忆的话引起了他的共鸣。
我语重心长地说:“陈忆,你这想法是不对的!女人这块儿,截至目前,你运气是不怎么好。但我希望,你不要因此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人是会转运的!这世间好女人多的是!本国就好几亿呢!你自身条件又这么好高大帅气、有音乐修养、有武功修为。假以时日,不愁没女人来投!将来再找女朋友的时候,用点心,用用脑子,注意辨别一下真伪。关于你将来的女朋友,模样方面自然是你说了算,你就自己规划了。其它方面,我给你建议一下,她应该是:善良、大气、真诚、淡泊、省事。这几点中,在我看来,省事是最重要的!成功男人后面的那女人,至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省事!”
赵若怀说:“说别人的话好听,你觉得你自己省事吗?我看一点都不省事!我这成天心力交瘁的……”
“那是你自己杞人忧天,自己没事找事!那你要实在觉得我不省事,可以考虑把我废除了!不过你要是智力正常、还有点良知的话,你应该能够认识到:我绝对比李念省事!”陈忆和孙思就都笑了。
“就你刚才这句话,就一点不省事!”赵若怀挑衅地说。
“不好!就刚才这句话,是我生平说的最没有骨气的一句话,搞得好像我在和李念竞争上岗似的!我收回!当我没说!来,陈忆,多吃点菜!喝酒喝慢点!门口那袋子里,是我们仨送给你的服装、皮带、皮鞋,我让小魏给你赶绣了两双鞋垫,也都在里面,本来是应该我亲自绣的,但你也知道,我不够纯粹,刺绣的事情,不是我的强项。在外面自己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尽量少惹事!一本《道德经》、一本《庄子》是我昨天特地给你买的。夜深人静、无事可做、瞌睡又没来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翻翻,主要是提醒你遇事冷静、‘道家’一点。”
“有赵羽、钱大有关照着,你就放心吧!”赵若怀一边对我说着,一边开始斟酒,先陈忆再自己,然后和他的好校友、好跟班、好哥们碰了碰杯,说:“路上小心!安顿下来后,在赵羽那里打个电话过来。你爸妈这边,你就放心好了!我给你看着!”
接下来是孙思,他和陈忆碰了碰杯,说:“安心在那边好好干!心仪说的有理,以后再找女人的时候,头脑清醒一点,尽量找那省事的。姓丁的那儿,我会替你出气的!不会就这么算了!”
陈忆说:“好哥们!大恩大德,陈忆记下了!我何尝不想出气。不过不急在这一时,生意要紧,你自己安全要紧。”然后转向了我。
“心仪,梁……阿满……她……她这几天问起过我吗?”陈忆小心翼翼、痛苦万状同时又满眼希冀、满面凄怆地说。看着他那神情,我立时悲从中来,随之泪如雨下。为掩藏泪眼,只好走向了栏杆,面向着长江。是呀,这么些天下来,梁阿满竟然不闻不问!她何以能心狠至此?就因为她不闻不问的表现,几天来,我是一天比一天不服气,我不相信!今天,看见她的车从门前经过时,我故意跑出去拦住了,和她闲聊了一会儿,就是想让她主动问起陈忆,可是没有!竟然从头到尾,没有只言片语!她翻脸翻书的能力太强了!她显然已经把陈忆这一页给轻松翻过了。
赵若怀在我的背上拍了拍,给我递来纸巾,我振作了一下,重新回到座位的时候,看见陈忆满脸的悲苦和自嘲。我对陈忆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们原不该认识的!”
陈忆凄然一笑,说:“不怪你,心仪,是我自己……我自己瞎了眼。我自己太天真了!心仪,还记得赵姨妈家屋后那桃园吗?当时我们六人在一起,你煮茶给我们喝。那天真是好开心呀!”
“陈忆,你别这样,无情一点,无情一点啊!过去了就过去了!向前看吧!时间会冲淡一切!你学学梁阿满那翻书的本领,把这一页翻过去!”
“在家里想了这几天,我也想过来了。陈忆也不是一无所有啊!至少还有你们三个好朋友。心仪,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寒烟山庄吗?那天晚上,你给我们唱歌、跳舞、弹古琴,后来又给我们谈生意。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真想再听你弹弹古琴。”赵若怀孙思同时诧异地看了看陈忆。我点了点头。陈忆继续说:“心仪,大学时代,我就跟着赵若怀混了,我俩的感情,比亲兄弟更亲。我崇拜赵若怀。你俩都是学中文的,只有你们之间是能够心灵相通的。在陈忆看来,你俩是天生一对儿。陈忆对于你,那是望尘莫及。阿满……她是你的同学,又是你的好朋友,我原想……想……在她的身上……寻找一点……你……你们同样学中文的人的才气……”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赵若怀孙思再次诧异地看着陈忆,然后也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陈忆站起来,握住另外三人的手,动情地说:“真想就这样和你们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多好!这边的生意结束后,你们也一起到温洲来吧!到时我们四人还在一起,还合伙做生意。”
赵若怀说:“好!你先去打基础。到时我们来和你会合。”
喝完酒,我们在阳台上品茶,陈忆拿出了茶具,让我煮茶给他喝。外面就是浩浩东流的长江。江上夜色凄迷,不时传来轮船经过时的汽笛声、浪打岸边的哗哗声,随着这夏日的凉风热浪,一起敲打着我们心里的那份离情别绪,那份怅然若失。这里同时是一个码头小船停靠的码头。不时有小船前来舶岸。艄公浑浊的吆喝声,夹杂着旅客下船的嘈杂声,在这本应该安静的夜晚,为本就心乱如麻的我们,平添几许烦燥。斜对面的那座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庙宇,孤零零、冷清清地矗立在那里,发出幽微的光亮,时不时传来那么一声两声寂寥同时又略显神圣的钟声,让人的心里微微发怵同时又思绪缥缈。
我在这样的氛围里想起了立夫。不错,立夫已经离我远去了。正因为这点,让人感慨得厉害。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和立夫、吴常念和陆羽,怀揣着即将踏上工作岗位、开始人生新航程的希冀和神圣,坐船沿江而下的情形,至今清晰地在头脑中。那时我已经确定,我会和立夫相守一生一世。可是如今,我和他已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那时被分配到桑榆,半个月回县城和立夫团聚一次,记得第一次从桑榆回来,就是在眼前这码头下的船,当时立夫迎风而立,在暮色苍茫中翘首以待。那时候的我,心里曾是怎样动人心魄的慰藉呀!是啊,梁阿满无情弃陈忆,自己愤怒了,为陈忆抱不平。可当日的立夫,何尝不是被我傅心仪无情而弃呀?陈忆现在是这样痛苦,立夫当时,该是怎样的一种情形?自己和赵若怀缠缠绵绵,相依相偎的时候,哪里想到过正经受痛苦煎熬的立夫?分开三四个月后,自己才给他打了第一个电话。梁阿满无情,我傅心仪何尝不是呀?
这种四人对峙的氛围中,长久的沉默是不现实的,纵然是凭江而立,以观长江为借口也不行。赵若怀靠近我问:“想什么呢?”
我回答说:“抚今追昔!”然后回过神来,面对了眼前的三个人,感慨地说:“何为有情?何为无情?对这人的有情是以对那人的无情作为代价的。所以,伤痛总是难免的!几家欢乐几家愁,就看欢乐何时到我家了。”静默片刻,又说:“《七剑下天山》里面有一个场景,说一个静谧的夜晚,冒浣莲在天山思念纳兰容若。当时梁羽生是这样叙说的:‘她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千里之外,远在京城的纳兰容若也正想到了她。’你们说说,这种天涯共此时的场面有操作性没有?人与人之间真会有心灵感应吗?”话毕,我就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一点都不省事的问题。陈忆心里想的,估计是:梁阿满,我明天就将背井离乡了,永远地离你远去了,此时此刻,你心里想过我吗?孙思自然是重回他的武侠氛围中去了,他对武侠小说永远有浓厚的兴趣。此时的他,也只能是生活在那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他能找到理想的虚构的爱情,他得靠着那份对爱情的想像度过孤寂的岁月。至于赵若怀,他满脸醋意地说:“此时此刻,你想和谁天涯共此时呢?一句纳兰容若的话送你共勉:‘怜取眼前人’吧!”赵若怀此话,说得我悚然而惊,是呀!我和赵若怀,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了吗?想到这里,一种莫名的惶恐席卷而来,竟然挥之不去。我努力定了定神。
孙思开始吹箫,如今孙大侠的箫声,可以用苍凉激楚四个字来形容。他的神情很深遂、很凄婉。接着是陈忆弹起了吉它,边弹边唱:“‘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爱情不是我想象,总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很快,赵若怀加入了唱歌的阵营。我却在这样的氛围中,想起了陶渊明《咏荆轲》里面的诗句。“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澹澹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背到这里,再次悚然而惊,一种不详之感迎面袭来。因为下面一句,就是‘心知去不归’了。我连忙面对长江,朝向对面的庙宇,双手合十,强行让思维刹车,安慰自己说:这是长江,不是易水。肯定会有英雄凯旋、衣锦还乡的时候!
第320章饮饯长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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