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心虫的问题没有解决,祖姜大国主只是“不给方征服用牵心虫”,并非“解除连子锋的牵心虫”,方征想都不用想,就算她比现在还傻,也不可能告诉方征操控之法。
所以在周围眼线的监视下,方征只能给子锋说一些泛泛而谈、模棱两可、点到为止的话。
子锋的话也少得厉害,方征理解,如果那虫子在跳舞的时候要把所有的语言都复述一遍,正常人当然会说得越短越好。
“你是战士,服务的是大国主。”方征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着反话,有了默契的经历,或许连子锋能听懂,“上下有序、尊卑有别,那些卑贱之人的声音,不用去听不用去看。你也不用担心吃什么,每天磨砺好技能就够了。”
——子锋,你想搞垮祖姜的上层,不要只盯着她们,要去看大部分底层的百姓。不要光靠武力,要去看她们的命脉,譬如粮食。
方征也不知道子锋能不能听出来,他忧心的一点在于,如果暗中挑拨并恰好布置导致大国主二国主相残的真的是子锋,子锋固然成长了许多。但这种危险的举动,并没有配套后果的解决措施,只会留下一地废墟。
大国主、二国主还有祖姜那堆不把人当人的女人们都该死。但她们崩塌后,整个国家体系轰然垮塌,会流淌数不尽的鲜血,把无辜的百姓全都卷入,造成动荡和灾难。
如果她们垮了之后,粮食无法供应、生活无法保障、命脉被掐断。那么始作俑者,和她们那群不把人当人看待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无论是暴力推翻、还是和平取代,都必须有掌握经济命脉、维持正常运转的手段。只有那样,底层百姓才不会受到太多影响,不会让他们饿死、流离失所。
方征的不安稍纵即逝。子锋或许是不太懂后面会造成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而并非不在意。不管怎么说,子锋为他吃了那么多苦。光是想到这一点方征就心头发痛,继而觉得以后子锋无论想怎么搞他,那就……随便他搞吧。
不过眼下他们自由受限,当然是不可能搞的。
方征这几天借着待在大国主身边的机会,仔细研究着祖姜的经济命脉。
祖姜没有固定货币,但百姓照样要纳税。她们贡的东西,以屯为单位上缴瑶城,种类不一样。譬如说有的屯交酒、有的贡牛羊、有的是谷作物、有的则是铜矿石等。这些东西都会直接交到瑶城的仓库中,那个仓库由许多大猞猁看守,没有能数清究竟有多少只,一般不敢有人盗窃。
仓库里的东西只有大国主和二国主有权分配,一些位高权重的女祖们有为数不多的挑选权力。平时那里居住着一些专门负责清点物资的“小官吏”。大约是后世会计的雏形。她们以祖姜古老的结绳方法来清点记录,然后出具一个初步的分配方案,交给大国主和二国主。只有她们都同意,那些粮食、玉石或是动物,才能被送到需要的地方,譬如军团、白塔等地。
当初方征看到治保团抢掠事件,正是因为二国主的分配权不如大国主,分到治保团的武器和粮食都很紧张,她们才被迫养成了打家劫舍的毛病。
方征心想,怪不得大国主这傻乎乎的女人能稳坐王位七八年,别的不说,这一手把军队和技术人员(白塔)抓得牢牢的。无外乎有变革的自负底气了。
方征也了解到,各地统一收缴的物品,由乡长管理,这中间她们必然要盘剥一层。譬如一个屯送酒,但肯定不是这个屯所有的人都会酿酒,于是就会派遣一些人采集、一些人劳动、一些人用其他农作物换取,操作起来因人而异,漏洞肯定巨大无比……各乡长送到各地负责的女祖那里汇总,又要盘剥一层,所以各大氏族也能累积起财富。到头来,方征估算着,底层生产采集和劳动的产物,有七八层都要被刮走。
这些收缴的东西,养出了军队和技术。她们被派驻到四方,抵御外部侵略,也算得上是保护底层国民。祖姜大国主也会根据每个屯的请求,拨付一部分她们缺少的东西。譬如东边种不了薯蓣、西边的盐碱地水质不好,都可以从国主的“计划经济”中获取必需品。这些交换信息,也是只有各地的女祖、乡长才知道。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要记住与调配那么多交换信息,大国主还是稍微有过人之处的。
被严苛剥削的生活的确很悲惨,但至少比被外敌侵略要好一些。如果贸然刺杀祖姜大国主,就算成功,经济瘫痪意味着军队瘫痪,祖姜大片沃土、牧场和高山丘陵,都会被邻近毫不留情地入侵,百姓将会被掳掠成奴隶,或是被屠杀。他们是无辜的。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方征暗暗制定了一个策略。
方征先装模作样地征求大国主对青龙岭华族的安排,非常谦卑地表示青龙岭已经是大国主的属国了,祖姜大国主高兴之余,正说着:“那把他们接过来,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当奴隶——”
方征立刻劝道:“为什么要放弃那一片好的环境呢?您扩展疆域,完全可以从这里开始,昆仑山脉的边界外,那么多无主的高山大河,为什么不能收为己用?您一路南进,把疆域和青龙岭连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祖姜大国主知道那片区域多高山深谷,的确很少有人占据,但也不好进发,皱眉道:“可是往南边的路太陡了,一般都是不能走的,只有精锐战士,骑着善于攀爬的狐狸,或是乘着金刚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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