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那个奶奶？宋延说。
    虽然沈意觉得是她的概率也不大，但总比在小松平碑边上挖坑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于是三个人合计一下，走到老奶奶面前。
    一开始的搭讪还挺尴尬的，但后来发现老奶奶能听懂简单的英语之后，一切就顺利了许多。
    果然如宋延所料，节目组给了老奶奶一张任务卡，要她转交给到这里做任务的人。
    但是眼看就能拿到卡时，老奶奶忽然用磕磕巴巴的英文问：你们，歌手？可以唱首歌吗？
    这样的要求，宋延和沈意当然不会拒绝。
    这里的天很高，云很清淡，山风凛凛，其实也让人很有放声而歌的冲动。
    沈意和宋延合计了一下，给老奶奶唱了一首游牧民族的民歌，《青草原》。
    .
    这首歌几乎没有歌词，全部是用吟唱和唿哨的方式来演绎，仅有的几句歌词也是蒙语，两个人只能拿捏个五六分像的发音。
    但没关系，反正他们听不懂，老奶奶也听不懂。
    歌声随着山风穿过山谷，直上云霄，老奶奶陶醉地眯缝起眼睛跟着打拍子。
    沈意和宋延现在已经默契到彼此知道要在什么时候为对方和音才最合适，作为歌手最重要的，是了解自己的声音，在什么音域最动听，在什么音域难以拿捏，人耳听到自己的声音和旁人听到的不同，他们必须了解自己在任何一种状态下，在他人耳里的音色。
    现在对沈意宋延来说，他们对彼此音色的了解几乎赶得上对自己的了解。
    所以两个人都很清楚，什么地方要由谁来唱，怎么唱，他们都没有事先太多商量，只是决定了下谁先进谁后进，其他的完全自由发挥，却唱得像是排练了很多遍。
    唱完之后，老奶奶咕噜咕噜说了一堆，翻译小姐姐听了之后，笑得很微妙。
    她说什么？宋延问。
    这个奶奶说，两位老师的歌声就像是比翼鸟一样和谐。翻译小姐姐说话时低着头，以免两位比翼鸟看到自己扬得过高的嘴角。
    沈意一阵疯狂咳嗽，连连鞠躬表示感谢。
    从老奶奶那里接过任务卡，都还没来得及打开，沈意手机突然狂震。
    .
    他人在国外，又在录综艺，现在插的是霓虹本地的SIM卡，只有爸妈和陶智知道号码，所以沈意不敢怠慢，赶紧拿出手机，心里最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所以，当沈意看到屏幕上大大的智哥两个字时，哪怕明知道能让陶智记得给他打国际长途的必不会是小事，他居然还是放下点心。
    智哥，什么事？沈意问。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陶智说。
    沈意确认后，陶智说：我今天回极光翻了你的合同出来，找到里面的坑了。你当年签的时候，附加了一份竞业限制协议。
    竞业限制协议？沈意愣了一下，他没有过正经社畜的经历，也就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公司会规定一些同行业的公司为竞争对手，你和公司解约之后，三年的竟业期内，你不能够和协议名单里的公司签合约，否则极光就可以把你和新东家都告上法庭。陶智说。
    当然，极光会补偿你，在竟业期他们会每个月为你发放双倍工资，直到三年期满。陶智又说，但咱们都明白，这卵用没有。
    竞业协议常常用在其他行业，对被竟业者的经济补偿也还算有诚意。
    但是艺人这个行业，基本工资很低，一个月不过几千块钱，只是为了个五险一金，也没有所谓的绩效，收入大头全靠自己接的工作酬劳。
    这部分金额是不可能体现在竞业协议里的，也就是说极光只要三年每个月给沈意一万多块钱，就可以断了他和其他大娱乐公司签约的可能。
    要不就是沈意自己付高额的违约金，非常高的价格，比他现在从极光赎身还要贵数倍。
    意酱，你怎么会签过竞业协议啊？陶智问，一般艺人不会签这个。
    沈意手有点抖，他能怎么说，那时候签约，他问带他签约的负责人，对方说没事，不会启动这个，而且他也觉得自己能一直和极光关系不错。
    要怪就怪自己那时候轻信人，也觉得大公司，不会下这种圈套。
    极光的竟业对象有多少公司？沈意抱着最后希望问了句。
    业内有点名气的都是竟业对象。陶智说，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发一份名录，不过反正就是去那边没戏了。
    去耀世，没戏了。
    陶智都没忍心说出耀世两个字来。
    沈意感觉晴天霹雳，手好像在抖。
    我这两天去找律师咨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实在不行咱们找一个稍小点的公司还能被力捧。陶智说，意酱你别急，问问宋延那边，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别着急，一定有办法的。
    沈意嗯一声，失魂落魄挂了电话。
    .
    宋延和颜飞宇本来没听他电话，一看他表情不对，立刻凑过来。
    不需要他们问，沈意现在难过得急需要找一个人倾诉，他简直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把竞业协议的事跟他们两个讲了。
    极光本来也想跟我签那个。颜飞宇说，但是我当时老师坚决不许我签，极光后来就把那个取消了。
    沈意这么听着更难过了，看来极光想的就是坑到就是赚到，坑不到拉倒。
    偏偏就是他掉进这个坑里。
    相比这个竞业协议本身，更让他难受的是，他去不了耀世了。
    他现在简直一闭眼就能想到那天，阿金笑看着他说只有极光能给你资源的嘴脸。如果真要继续呆在极光，他不如不干这行算了。
    颜飞宇也知道自己的话好像火上浇油了，在宋延的眼神劝诫之下说了声不好意思就溜掉。
    剩下宋延站在沈意面前，沈意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
    就像是宋延给他铺好了路，他硬是一脚把路都踩塌了，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宋延。
    没想到，宋延说的话却出乎沈意的意料。
    他说：其实去不了耀世也没关系，你签到我的工作室吧。
    .
    沈意一愣，这感觉说柳暗花明都不对，因为他之前从不知道宋延有个工作室。
    就是没什么真实感。
    沈意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老师的工作室？
    对。宋延说，独立经营，但完全挂靠在耀世名下，合约自主，资源从耀世那边拿，和签耀世一样的。
    沈意本来在状况外，接着越听越震惊。
    震惊的原因甚至不是自己绝处逢生。
    重点是他甚至不知道宋延哪儿来的工作室，宋延是耀世娱乐的当家艺人，不可能是从个人工作室挂靠的，他也从没听说过宋延工作室旗下的艺人。
    或者说干脆点，他很确定根本就没有宋延工作室这个东西。
    老师什么时候有了个工作室？沈意怔怔地问。
    暂时还没有。宋延笑了笑说，马上就要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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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老婆本
    事情要回溯到宋延给Jenny电话, 告知自己准备去参加《秋日回忆》综艺的那一天。
    在Jenny给宋延说了一大堆如何避免在综艺真人秀上形象崩坏、如何拗人设，如何一边跟沈意相处一边又不至于舆论失控的技巧之后，宋延说：还有, 得让你帮我个忙。
    Jenny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你刚才听没听我说话？！
    听了听了。宋延连声说，你说时刻记着自己戴了麦, 看到摄像头问个好卖卖人设，跟小朋友说话的时候尽量把麦关上，当然适度的关心要有, 我们的组合粉很多，可以给点这个热度。
    Jenny摁住自己吐槽小朋友这个称呼的心情说：行，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注册公司的流程你了解吗？宋延问。
    公司？Jenny愣了一下，我操作过, 很多艺人会在有了一定资产之后投资某个产业，不过你确定你不是做投资人, 是注册公司？
    对。宋延说，我想注册个有娱乐行业执业资质的公司，应该叫什么，工作室吧。
    啥？Jenny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要开工作室？你想单飞？你还跟我说这个？
    Jenny觉得宋延是不是在耀世呆这十五年，公司的人太宠他, 以至于把他宠飘了。
    她Jenny是耀世的经纪人，旗下的艺人都是耀世的, 宋延的合约是两年一签, 明年会到期, 但如果宋延想单干，怎么也不该告诉她吧。
    该说宋延坦诚，还是说宋延傻呢。
    我不是要单飞。宋延说, 我是想签别的艺人。
    签沈意。Jenny一针见血。
    宋延轻咳一声，没否认。
    算是默认了。
    你之前不是想让他来耀世？Jenny问，怎么又要自己开工作室签他了？
    我后来想了想，极光可能没那么容易放人。宋延说，你还记得之前金薇的事吗？
    金薇是极光娱乐的初代女团偶像之一，也是极光最得意的招牌艺人，不过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金薇又红又潮，老被人说可以和韩国偶像比业务能力，但就是这么一个顶级优质偶像，在和极光的合约到期宣布解约之后，突然就销声匿迹。
    过了大半年她才再出来，却换了个小公司，宣发和资源瞬间跟不上，即使当时有些活动因为她的名气而邀请她，很快她也被更年轻更漂亮的新偶像取代。
    现在的金薇虽然名气还是很大，但真实的流量明眼人都知道，已经远远不能和那时候相比。
    Jenny作为经纪人太了解这种事。
    细节虽然不确定，但显然是金薇跟极光谈解约时，吃了什么难啃的要求，要不然以金薇当时的体量，不可能只签一个小公司。
    你怕极光在沈意的合同上也搞事，所以事先弄个小公司出来让他签？Jenny问。
    是。宋延说，我听说工作室有挂靠这个说法，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把工作室挂靠在耀世名下，总之就是
    就是尽可能给沈意争取资源。Jenny再次无情拆穿。
    嗯。宋延坦白承认。
    咱们算笔账。Jenny说，注册工作室，需要注册资金，虽然现在实缴不需要那么多，但准备个七位数总要的，然后你要挂靠耀世，就该知道这同样需要一大笔钱。
    我明白。宋延说，还需要关系，要不平白无故，耀世这样的大公司为什么要让我这个小工作室挂靠在下面。
    关系的事情倒好说，你自己的工作室，你全权负责的话，耀世的高层不会太为难。 Jenny说，毕竟都是老人了，但是资金这部分，肯定不能因为是老人就给你打折。
    我理解。宋延说。
    还有就是，你要靠什么盈利？就一个沈意吗？还是你要签新的艺人？如果签新的艺人，就还需要招经纪人，做一个公司就很难再分出心兼顾自己的演艺事业，你要转幕后？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那我没办法在这条路上帮你更多，我认为你是一个优秀而且前途无量的流行歌手，现在还不到转幕后的时候。 Jenny说。
    宋延沉默了一会儿，说：说实话，我没想这么多，我肯定还是继续做歌手，也不会离开耀世，这个工作室我只是想拿来签沈意，新成立的小公司不管怎么样应该都能逃过极光的合同。
    Jenny那边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这是在烧钱。除非沈意愿意给你打白工，否则要很多年才赚得回你为了他弄这个工作室投入的成本。
    宋延笑了笑：我能做出这种事来你也应该想得到，我就不是指着他为我赚钱。
    那你投进去的可是你的老婆本。 Jenny说完，顿了顿，我靠？
    嗯。宋延说。
    Jenny那边传来窸窣声响，像是有人气得捶墙。
    Jenny问：刚不是还说，不知道要不要追他？
    现在知道了。宋延说，很多事情是要慢慢才知道的嘛。
    真想好了？Jenny又问了一遍，想好了我去给你操作，但是就算半途而废，钱花掉的可就是真没了。
    想好了。宋延说，你尽管去弄吧。
    Jenny那边往自己备忘录里敲了点东西，然后感慨道：这就叫千金一掷为红颜？沈意要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知道这事也得对你好一点。
    谢谢。宋延笑了笑说。
    .
    之后Jenny就一直在帮助宋延操作注册工作室的流程，但还需要相当一段时间，跑不少地方，才能拿下全部的执业资格。
    像现在，也只不过是资金已经投进去了，之后还要经过三个月的审查期才能正式挂牌营业。
    另外，宋延要把自己的工作室挂在耀世名下，这也是开了耀世的先例，即便是宋延这样的当家艺人，也前前后后跑了很多趟，还直接把自己跟耀世的约续了五年表忠心，耀世高层才勉强同意他挂靠的申请。
    就连助理程紫都不是很赞同宋延的做法，她说延哥你就算让沈意隐退了，然后把收入全部上交给他，都比像现在这样来的省事，大张旗鼓成立个工作室，劳神费心，没必要。
    宋延只笑笑摇头。
    他成立这个工作室，又不是为了让沈意还能接着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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