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叶煊穿红色也一定会很好看。
少年身形修长,如同一颗宁折不弯的翠竹,脸色总是泛着苍白,他长相肖良妃,眼睛却与陛下一样不怒自威的龙眼,单看很是霸气,跟其他五官搭配在一起又莫名消减了锋锐,显得文弱起来。
而且三次见面,对方的嘴唇都带着一股病气的灰白,正是需要浓艳一些的颜色填充。
谢玉舒突然瞳孔猛缩,打量的视线也硬生生的止住了,整个人陷入到一股诡异的僵硬中。
等等,现在是想谁适合红色的时候吗?适合又怎样?能怎样?醒醒,谢清和!赶紧把那个见鬼的姻缘签忘了!
谢玉舒在心中吐出一口气,不冷不淡的一拱手,带过了这个不妙的话题。
他利落的开始丢告辞的垫话,小人还要回国子监找祭酒大人一趟,便先告辞了。
国子监祭酒,从四品,是国子监最大的官,其下有品级的依次还有司业、监丞、主簿等。
谢玉舒任国子监主簿,虽然只有七品,跟姜鹤的翰林院编修差不多,就是他上头的那些官员才换过一轮,升级没那么容易罢了。
这也是谢相一老就设计好的,为的就是让出尽风头的谢玉舒低调起来。
姜鹤有些看了好友一眼,满腹的疑惑:他们不是刚从国子监出来吗?而且祭酒大人跟他们翰林院的大学士有约,早就出宫去了。
姜鹤虽然不知道谢玉舒为什么撒谎,但想着总归有他的思量,这一次没有开口。
却听叶煊问,你们要去国子监?
是。谢玉舒点头。
国子监离洛华宫还是比较远的。
叶煊笑了,他也点头,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谢玉舒错愕,七殿下也去国子监?
这位殿下身体一直不好,前些年更是生了一场大病,陛下直接准许了他不用去国子监上课,谢玉舒入职了大半月,确实没见这位去过。
叶煊捕捉到谢玉舒一闪而逝的小表情,好笑的扬了扬眉。
其实前些年他生的那场病,是他第一次用内力没掌握好度弄出来的,再凑巧良妃发疯,他索性就顺势而为,给自己谋求了一点福利。
其中就有免去国子监。
国子监这个地方,说好听点是皇家学府教书育人的地方,实际上皇子皇女们聚集在一起,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当时大皇子还在,这位从德妃肚子里出来的长子倒是仁慈,有他的时候,叶煊还稍微好过一些,不过很快大皇子就出宫建府,顺势从国子监毕业了。
小孩子没有大人会装,讨厌喜欢全摆在脸上,宫人们也惯会捧高踩低,叶煊再谨慎小心也还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孩子,还是吃了一些苦头。
他还记得,当时欺负他最狠的,就是六公主叶灵。
想来,他也确实是时候回去国子监了。
叶煊眼底暗沉了一下,面上露出一个乖乖巧巧的笑容,我要去演武场,两方离得近,顺路。
演武场和国子监比邻而居,是朝堂内文官武将难得相处和谐的一个场所。
作者有话要说: 泰安:?说好的我去呢?
叶煊:直男,是你不懂。
谢玉舒:我也不是很想懂。
国子监!好想赶紧写国子监的年下养成剧情啊!
谢玉舒(脸红):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住口!
第7章
做戏做全套,三人一路行至国子监,谢玉舒硬着头皮在同僚们好奇的眼光中进去了,而姜鹤则陪着叶煊一起去选马。
演武场虽然在外城之中,但地方可大得很,便是六部和国子监加起来,怕也没那么辽阔。
姜鹤说着指了指前面一排茂密的榕树,那里是专门圈出来骑射的,有时候也会放些小动物去射猎,马厩就在那边。
姜鹤将自己了解到的事无巨细说给叶煊听,上到演武场的历史,下到每一次考试的排名。
突然,叶煊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他装作无意的抬头看去,视线一扫最后定在马厩边一个老太监身上。那老太监满脸的褶皱耷拉,一身圆领大襟长袍,那是有品级的大太监才能穿的衣服。
他拉长着脸杵在马厩边,看似在指挥其他的小太监们做事,还时不时尖着嗓子啐上一句,可叶煊断定,对方的注意力有分散到他身上。
这是件很惊奇的事情。
叶煊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谁。
皇后?如果是钟鸣郁的话,倒是有这种可能。
宫中十二监,叶煊了解的不是很多,他不动声色的给泰安丢了个眼色。
泰安仔细看了眼,缓缓点头又摇了摇头,动了动嘴唇,用微不可听的声音道,御马监掌印太监,并无交集。
这个并无交集,不止是指洛华宫,还有凤仪宫。
那这个眼神就更奇怪了。
也不知道是那老太监的视线太过强烈,又或者是姜鹤比较敏感,对方也有意无意的往那边扫了两眼。
看清人之后他顿时垮了脸,嘴里发苦的念叨了一句,怎么他今儿个也在,这可真是流年不利了。
姜翰林认识?叶煊询问。
认识,可太认识了。姜鹤愤愤不平的压下声音,想了想,凑到叶煊耳边小声说话,我跟你说,这黄维仁是从刑部大牢出来的!
刑部大牢?他原先在刑部做事?
非也。姜鹤挤眉弄眼的,他是犯事进了刑部,在里头关了三四年,又完好无损的出来了。
也不能说完好无损。姜鹤斟酌着词句道,他这些年时常去找我父亲拿药,想来是当初受刑留下了不少暗疾,每到冬天总有要我父亲进府看诊的时候。不过虽说难过了些,但总归性命无忧。
叶煊凝眉,可是宫中太监婢女犯事,向来是去內侍监的,怎么他反倒去了刑部?莫不是罪名太大?
你这后一句说对了,前一句却是错的。姜鹤老神在在的笑,他罪名确实极大,但他犯事之前可不是什劳子的太监。
姜鹤起了教导之心,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道:二十五年前的江南巡抚私盐案,你可曾听过?
叶煊心思一动,却是道,未曾听过。
姜鹤给他简单讲解,二十五年前,先帝南巡,路过江南怀安县,遭一妇人拦路喊冤,状告江南巡抚官盐私卖、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等数十条罪状。
此案牵扯甚大,五品以上数十官员落马。先帝震怒,气急攻心,重病先去。陛下登基后,重而处之,其中江南巡抚冯必扬、盐槽总督黄友仟等,夷三族。
黄维仁是黄友仟幼子,先帝时期,他也曾惊才绝艳前途无忧,哪知飞来横祸,不仅葬送了官途,更是在牢里磋磨了大好年华。
姜鹤感叹,又道,不过能留住性命已是陛下开恩。
叶煊有些晃神,直到泰安提醒一般的轻推了一把,才点了点头。
是,陛下仁慈。
他语气轻飘飘的,总觉得带着一点嘲讽。
姜鹤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刚想开口说话,却听一道奸细的嗓子带着阴阳怪气的笑插了进来。
哟,咱家见过姜翰林,不知是什么阴风将您给吹来了?黄维仁吊着眼睛,冷不丁的开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姜鹤抽了抽嘴角,知道这有武艺的太监怕是听到了自己说闲话,小声道了一句倒霉。
姜翰林大点儿声,咱家老了,耳朵不好使。黄维仁慢慢悠悠的刺他,姜翰林莫不是没有吃饭?那便留在这用过再走吧。
小夏子!他吊着嗓子喊,恶声恶气的啐,没有眼色的狗东西,没见着姜翰林和七皇子来了吗?还不去备点东西!
九皇子来的时候一个个殷勤的不行,换七皇子就懈怠起来了?一群没根的狗奴才,哪来的脸踩高捧低?不说主子,便是姜翰林一句话的事,你们脖子上的脑袋就得掉了!
其他小太监听的那是冷汗津津,喘气都小心翼翼的,也只有当事人还一副不怕死的直挺挺站在那里。
姜鹤:
叶煊:
总算是知道这人为什么不遭人待见,一直独来独往了。这连主子都敢讽刺的狗脾气,也不是一般人能受不了的。
姜鹤怕叶煊生气,赶紧转开话题,七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小马驹?
都可以,合眼缘就行。
叶煊顺势答道,视线往垂眸气定神闲站在那的黄维仁身上扫了一圈,正要收回,豁然对上了视线。
跟阴阳怪气的说话完全不一样,那双偏浅色的瞳仁冷的像是一潭井水,无波无澜毫无涟漪,又像是高僧入定历经了沧桑,看破了世间虚妄。
叶煊眉头一挑。
黄维仁也是眉毛一扬,直接侧过身将姜鹤隔在了一边,微躬着身喜气平和的道,刚好诞下了两头草原马的小马驹,七殿下降服哪头便是哪头,可要试试?
说是询问,语气却是肯定的,更是直接将人往草原马的马厩带。
不可!姜鹤连忙阻止,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严肃的反驳道,草原马虽然是三大名马之一,然性情刚烈野性难驯,怎能让七殿下冒险?
黄维仁一听,当即就揣着袖子往边上一站,满脸都是嘲讽,可。只是我这御马监,也就那两头草原小马驹了,不想选就劳烦回去再等个两三年吧。
你!姜鹤快被他气死了。
叶煊赶紧拉住脑子不好使的姜翰林,乖巧的笑道,无妨,我便试一试,不行自会放弃的。
姜鹤还是不放心,那草原马刚烈
姜翰林说的对。黄维仁语气凉凉,故意道,那两匹小马驹长得漂亮,先前六公主也看中了,却被那顽劣的马摔了下去,当场便红了眼眶,非要拿匕首剌了它呢,反被踩了一顿,哭着跑了。
姜鹤听完更加踌躇了,忍不住又操心的规劝了几句。
叶煊眼睛徒然亮起,嘴上犹豫不决,心里却想:这马还挺对他脾气。
黄维仁说那两匹马漂亮那是真的漂亮。
一匹通身雪白,鬃毛油光发亮,唯有四蹄红色,如同霜雪中的一抹梅花,眼里却满是倨傲,见到人来了,都不屑抬头。
另一匹红鬃马,额头一缕白毛,整匹马都嘚瑟的不行,仰头一拱,直接将喂草的小太监拱倒在地,它却得意的喷了一声响鼻。
如何?黄维仁站在两匹马中间,左右伸手摸了摸,红鬃马喷着鼻敷衍的在他手心蹭了下,白马却直接把屁股送到了他面前,蹄子还忍不住撅了撅,想来是想后踹。
不过它到底没有踹出去。
三个头一起仰着,表情如出一辙的骄傲。
姜鹤:
叶煊:嗯,挺好的。
简直就是烈马成精了。
相比较桀骜在表面的红鬃马,叶煊更喜欢那匹傲在骨子里的白马。
他拿了一捆上好马草走过去。
红鬃马立刻探头过来,喷着响鼻表示想要吃,白马似乎被它吵到了,不耐烦撅蹄子踹了它一脚,红鬃马委委屈屈的缩回马厩里,目光垂涎的盯着那马草,却老老实实的没动。
果然。叶煊不意外能看到这种镇压。
他将一部分草放到白马的马槽里,白马看了他一眼,低头吃了。叶煊又拿着剩下的草递到它面前,白马站在那里,眼里露出不屑,没有吃。
红鬃马被鲜草味刺激的不行,有些焦躁的撅蹄子。
叶煊试探着伸手想摸白马的鬃毛,白马支起脖子,不给摸。
叶煊眯着眼睛,突然如闪电般的出手抓住一缕鬃毛,在白马想拱他的时候,内力倾泻而出,白马的鬃毛像是过了电一般,无声的炸成了一圈,蜂涌而出的杀意直接将白马锁定。
红鬃马不闹了,白马也僵住了。
黄维仁眼里明晃晃的露出欣赏,只有姜鹤莫名其妙的探头探脑的看着叶煊的背影。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莫名其妙觉得汗毛直立。
黄维仁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嫌弃无比的将他脑袋摁了回去。
姜鹤:???
而那边,白马已经战略性的屈服了,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吃了叶煊递的草。
乖。叶煊拍了拍它的脖子,还满脸无辜的将马牵了出来,乖乖巧巧的说,这马好乖啊。
呲!像是回应一般,白马不屑的仰着头打了个响鼻,将偷偷摸摸伸爪子想要摸一下的姜鹤拱倒在地。
姜鹤懵逼的坐在地上,这叫乖???
叶煊:它怕生。
偷偷摸摸接近的黄维仁也被拱倒在地,还被白马报复性的在长袍上踩出一个黑色的蹄印。
叶煊顿了一下,装作没看见,认真的点头强调,真的。
姜鹤:我是翰林院编修我读书多,你休想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姜鹤:我等会要说的事,你们可千万别害怕。
谢玉舒:我是专业的,我不会怕。
姜鹤:我被十二岁的小孩骗了!
谢玉舒:哈哈哈哈哈哈!
姜鹤:QAQ
只要伏笔插得快,感情线就追不上我!
第8章
叶煊给小白马取名梅花烙,每次他一喊,甭管这马跑多远,都会立马掉头回来主动蹭他的手掌求抚摸,狗腿的一点都没有先前的傲气劲儿。
姜鹤觉得神奇,也跟着喊了几声。
第一声,梅花烙围着马场跑了一个圈;第二声,梅花烙嚼着鲜美的马草将来抢食的红鬃马踹倒在地;第三声,叶煊拍了拍它的脖子,梅花烙这才不情不愿的抬起头,特别敷衍的对着姜鹤的方向喷了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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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朕吃口软饭吧——今夜无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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