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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灵棺材铺——碧海笙明月(8)

    老妪仰头大笑,漆黑的牙齿分外惹眼,昨夜的红衣女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老妪身侧,猩红的舌头挂着涎水,恶狠狠的盯着沈亦棠。
    老妪将一瓶血水砸碎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词,院子里突然阴风四起。
    沈亦棠掏出符隶的功夫,地上堆满的纸扎人都已经咿咿呀呀立了起来,齐齐向一人一鬼扑来,纸扎的指掌异常锋利,每一下都想从沈亦棠身上掏下一块儿血肉。
    阿瑶青云水袖疯长,每一击都能绞碎四五十个纸扎人,可屋子里的纸扎人就像无穷无尽杀不完一样,远远不断涌出来,而且其中三只阴力士,力大无穷,率领无数纸扎人暂时将阿瑶缠住。
    嘻嘻嘻
    俗话说,宁愿闻鬼哭,不愿见鬼笑,阴恻恻的女鬼笑声听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沈亦棠已经和雪心打做了一团。
    锋利的指甲和沈亦棠手中断剑擦出火星,雪心鬼爪每一击像是有千斤重,沈亦棠不得不严阵以待,面对无处不在带着倒刺的舌头,沈亦棠只能仓促甩出几枚阳火符抵挡。
    噗。
    一声轻响之后,漫天纸屑纷飞,水袖将所有纸扎人轰碎,现身的阿瑶把手里拎着的三哥阴力士的头颅狠狠砸向满口喷血的老妪。
    以阿瑶的力道,老妪绝无生还的可能。
    阿娘!
    雪心周身血色鬼气澎湃,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叫,一掌击退沈亦棠,电光火石一样扑向了跌坐在地上的老妪。
    半尺长的漆黑指甲糖葫芦一样把三个阴力士的头穿在手上,雪心护在老妪身前,恶狠狠的盯着阿瑶。
    你找死!
    猩红的身影扑向阿瑶,却被一阵五色神芒打了回来,鬼气溢散,虚弱的倒在老妪身边。滴溜溜转着圈儿的五枚铜钱悬在母女二人头顶。
    五帝钱!
    老妪疼惜的抱着魂体接近透明的女儿,被压在五帝钱下动弹不得,浑浊的眼神凶狠异常,像是要生啖沈亦棠血肉。
    切真是没劲的很。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母女到底在耍什么鬼把戏。
    阿瑶不屑的拍拍手,雪心母女这样的货色,对付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难度。
    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佛堂,厌恶的扫了一眼桌上的莲台,青光一闪,莲台便寸寸成灰。
    清风自起,吹落了红纱,一尊裸体的女人雕像出现在阿瑶面前,从上半张完整的脸可以看出,正是外边雪心的模样
    第9章
    你干什么!放下我女儿!
    老妪困兽一般死死盯住阿瑶手里半人高的雕像,干枯如同鬼爪一样的手掌死命拍击五帝钱形成的光墙。
    小亦。
    阿瑶觉得手里的雕塑怪异的很,不知是什么材质,入手温热,滑腻,不像是玉石,倒像是人皮。
    沈亦棠刚一转头,还没看清楚阿瑶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一只微凉的大手便按在他头上,强迫他转过视线。
    再见夙任,他已经换了一套现代人的休闲装,好身材被勾勒的更加修长立体。
    沈亦棠觉得夙任好像真的会发光,要不然怎么他一出现,本来阴森恐怖的香烛铺子就亮堂了不少?
    你怎么会在这儿。沈亦棠自认自己修为不差,可不光是自己,就连阿瑶也是没有感觉到一直以来有个人在暗中观察着发生的一切。
    非礼勿视。
    夙任放开沈亦棠,顺便摘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沈亦棠肩膀上的纸屑,亲密的完全看不出来两个人是第二次见面。
    自夙任出现,阿瑶便一刻没有松懈过,尤其是夙任把手放在沈亦棠天门上之后,她那颗寂静四千年的心脏差点又一次起搏。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天门亦称死门,不管多高的修为,天门被击碎,只有烟消云散一条路,因此修道之人很忌讳,甚至是排斥别人靠近他们的头顶。
    阿瑶认出这人就是中午帮助沈亦棠解围之人,看起来好像没有恶意,虽然戒备异常,也没有妄动。
    雪心CHI裸的雕像缓缓燃起赤金色的神焰,本来巧笑嫣兮的雕像在炽热的神焰之下面目居然开始慢慢扭曲,好似很痛苦一般,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向夙任所站的方向,毒蛇一般怨毒的目光始终盯着夙任研好的背影,似有不甘,愤恨之色。
    只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还没有成型的她翻不出什么风浪,只能在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哀嚎之后被道火生生炼化,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鼻尖氤氲淡淡的血肉烧焦气味,老妪自从雕塑燃烧开始,叫喊声一生一比一声高亢,从开始的磕头哀求,到后来情势无法逆转之后谩骂诅咒,沈亦棠不自在的皱皱眉头,只觉得聒噪异常。
    夙任唇角挑起,老妪凄厉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无论她在里面怎样叫喊,没有一丝声线能传出。
    到底是什么东西?
    即使没有亲眼看到,沈亦棠也猜到了发生了身后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像弄清楚夙任到底烧了什么。
    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养尸术。
    直到雪心的雕像烧的渣儿都不剩,夙任才放下耷在沈亦棠脖子上的手臂,看着眼前老妪怨毒扭曲的脸,随意的说道。
    你烧了她的尸身?可养尸需要把生魂拘禁在躯壳里才行。
    雪心的魂魄现在虽然已近透明,虚幻的几乎看不到,可确确实实是躺在老妪怀里,这不合常理。
    所以说是特殊的养尸术。
    虽然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可沉眉深思时的样子一如当年那个彗星一样的男子,夙任不自觉轻笑出声。
    寻常养尸大多是为了驱使、奴役,而她则是为了复活枉死之人。
    宝刹尸囊。
    经过夙任一提醒,沈亦棠忽然想到之前师傅曾在一古墓中发现过一阴损法门,便是这宝刹尸囊之术。
    百余年前一妖道名曰:赤月,其道侣被人暗害,尸身被毁,妖道为了复HUO道侣,便自创此术。
    首先需寻一块极佳的养尸地,将本就怨气横生的逝者亡灵葬入数载,使其吸收极阴之气壮大己身,然后寻一怀孕不过三月的孕妇,让亡灵吞噬掉未成形婴儿的魂魄,被母体孕育直到出世;出世后的鬼婴被封入混入生人血肉的黄泥,塑成人型,日夜受香火供奉,不可间断。
    同时每年鬼婴降世之日,都需在外侧重新裹上混入生人血肉的黄泥,重新塑造人型,年年不可间断,直到雕塑外形和逝者完全一致之日,需要供奉相同性别者的生魂若干,假以时日,便可血肉重生,再临人间。
    她们应该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杀这些女孩抽取生魂作为重临人间的祭礼。
    那雕塑正符合沈亦棠所说的最后一阶段,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葬送在这对丧心病狂的母女手里。
    夙任
    再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夙任一时有些呆愣,好像他仍然是当年那个彗星一样划过大陆的天选之子,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还未曾发生
    夜寒风大,夙任眼角突然有些微润。
    我想问问她是怎么知道这种方法的。
    这等恶毒之法,若是广为流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沈亦棠迫切的想知道老妪是从哪里学来的。
    心有所思的他没有注意到夙任眼底的波涛汹涌,可阿瑶却看得分明。她不明白为什么夙任会突然找上沈亦棠,是不是怀着其他目的,更重要的是,她完全看不出眼前人的深浅
    夙任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紧接着老婆子嘶哑的咒骂声便又清晰可闻。
    你是从哪里学来这样的方法?
    黑红的血水不断从老妪口鼻溢出,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抱着雪心几近透明的魂体,阴惨惨的盯着沈亦棠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就如同沈亦棠忽视了老妪歇斯底里的诅咒一样,老妪同样忽视了他的问题,生如死灰的她失去了女儿复生的希望之后,什么都不在乎了。
    若是不想她即刻魂飞魄散,就把你知道都说出来。
    阿瑶素手一挥,一阵柔和的力道把雪心从老妪怀里不可抗力的扯了出来。本就虚弱到极致的魂体更是如风中的火烛一样,飘忽不定,好像下一秒便会熄灭。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苦命的女儿
    老妪终于不再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诅咒,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在阿瑶手里不断挣扎的雪心身上。
    雪心雪心你不要在挣扎了,你快要魂飞魄散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放过我女儿求求你放过我女儿
    后一句话是对沈亦棠说的,激动得她拖着伛偻的身子不断在地上咚咚扣头。
    沈亦棠一侧生没受她此等大礼,又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经过一夜起伏,老妪更苍老了,凝神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道。
    这件事刻在我老婆子脑海里多年,今日便将这原委告诉你们,不求你们宽恕我老婆子,但求留下我雪心一丝残魂
    应该是疲惫极了,老婆子坐在地上,缓慢回忆起过去的岁月。
    老婆子我一介孤女,一生从未嫁娶,三十年前的冬天在垃圾堆里捡回了奄奄一息的雪心,我还记得那时候她才这么大点儿。回忆起以前的时光,老妪浑浊的眸子闪过幸福的光芒,伸出手在胸前比划当时的雪心有多大。
    然后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挨过了水灾,逃过了饥荒,却没逃过那个畜生的毒手!
    老婆子干树皮一样的脸开始扭曲,怨毒深的几乎可以挤出水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个畜生,见我雪心生的水灵,生生糟蹋了她,她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
    即使过去了十余载,当时血淋淋的事实依旧让老婆子一想起来便老泪纵横。
    糟蹋了雪心不算,害怕将来事情败露,让他名声扫地,家宅不宁,把我雪心活活烧死,想来个死无对证!
    老婆子抹干净了脸上的老泪,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可没想到我老婆子祖上有本事传下来,自然是被我寻到了我苦命的雪心。
    我不甘心雪心就这样离开人世,她还没真正体验过这人间诸多苦乐便匆匆而去,这对她不公平!于是我老婆子便用了家传的宝刹尸囊术为我雪心重塑肉身,至于那个禽兽
    老婆子恶狠狠的视线扫向滚落到门口的雪白骷髅头,扭曲恐怖的脸上闪过报复的快感。
    我老婆子自然不会让他死的那么轻松,我每日割他三两肉,放他半升血,然后用烧的滚烫的烙铁封住伤口,第二天在重新割开
    老婆子啧啧作响,报复的快感让她暂时忘记了丧失女儿的痛苦。
    这还不算,他不是喜欢女人吗,老婆子我夜夜招来横死的女鬼服侍他,每天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模样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婆子疯癫一样扬天长笑起来,乌鸦一样的笑声持续了好长时间,雪白的骷髅头听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之后,只余两颗眼珠的眼眶猛转,害怕到了极点,无奈没有身躯,动弹不得。
    可惜啊,可惜,不过短短一月,即使我老婆子用尽好药吊着他的命,他还是去了。我老婆子怎么能这么容易放过他?雪心还封在不见天日的养尸地受苦,他却想再入轮回?
    我把他生魂拘禁在白骨里,日日下油锅,夜夜被万鬼噬体
    你的女儿是你的命根子,就算施暴者罪有应得,那其他孩子呢?其他被你害死的死者呢?他们难道不是谁的女儿?难道不是谁的母亲?
    老婆子已近疯癫,面对沈亦棠的追问漠不关心。
    干我何事?又干你何事?
    老婆子黑洞洞的眼珠死死盯住沈亦棠,质问道。
    你现在出来声张正义,为那些枉死的人鸣冤叫屈那我的雪心呢?啊?
    老婆子疯了一样用头,手臂撞击五帝钱的光幕,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谁给她伸张正义呢?在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你们又在哪里呢?
    老妪突然平静下来,一手抹去嘴边的鲜血,优雅的如同养尊处优的老妇人,全然没有刚才癫狂的模样,
    她只有我,只有我这个亲娘才记得她这一缕游魂,这是这个世道欠雪心的!我这个当娘的只不过替我苦命的女儿拿回来她应得的而已!
    哗啦啦
    沈亦棠正要张口,虚空中一连串儿锁链碰撞的声响,由远及近,瞬息而至。
    玄铁炼制的锁链通体漆黑,一端紧紧桎梏住雪心母女,一头连接在一头看不到底的无尽深渊处。
    第10章
    那声响仿佛从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令人胆寒的莫名压力,突然而至。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雪心母亲被冰冷到灵魂深处的玄铁链束缚,挣脱不得,眼睁睁看着怀里的女儿如秋日的海棠片片凋零,愤恨的责难世道不公,老天无眼。
    啧。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空洞洞的夜空里突兀的响起一声轻笑声。
    哒哒哒
    近而虚空中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从虚空中如履平地一样一步步踏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脚步下移,一双纯黑西裤包裹着逆天大长腿逐渐清晰,然后是修长挺拔的上身,直到那张魅惑众生的邪魅容颜完全展露的时候,双脚正巧稳稳的踩在地上。
    天道着实不公,可地府阴阳生死簿,测尔生死寿夭,确是厘毫不差。
    将邪魅演绎到极致的西装男,随意整整衣袖褶皱,左手虚举,柔柔的银芒闪过,一册玉简虚悬于其掌心,温润清辉四散,端的是绮丽无比。
    少年神色有些激动,右手轻轻滑动,玉简哗啦啦展开,不多时便停住,特殊的赤金色字体随之印于虚空中。
    少年沉眉片刻,悠悠开头道,文山用命填了你们母女一条人命,又受了三十年油烹之刑,也算是他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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