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听见他的声音,不由得收回视线,然后伸手把江絮拉到窗户前, 和自己一起看雪:下过,但是以前没赶上第一场雪,那个时候忙工作去了,没注意。
江絮有时候也会好奇,好奇他们分开的那几年,顾轻舟到底是怎么过的,但其实顾轻舟早已经记不清了,度过的时候只感觉难熬,回忆起来又只剩空荡。
他的手还是有些凉,一年四季都这样,江絮拥住顾轻舟,难得带了那么点细致,温热的掌心覆上他手背,而后缓缓攥紧,像是攥住了一块冰:这次不是赶上了么,我陪你一起看。
他说着,偏头亲了顾轻舟一下,结果被对方唇舌间的苦味弄得一愣,下意识看了眼桌子,上面不其然静静摆放着一杯尚有余温的咖啡,不由得道:你又喝那么苦的东西。
顾轻舟黑沉的眼中藏着笑意,故意靠过去亲了江絮一下,这才道:就剩一包了,马上过年,放着也是放着,喝完算了。
江絮想躲,但是没躲过,末了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然后撕开包装塞进顾轻舟嘴里,半真半假的道:啧,苦的我都不想亲你。
说完又问道:你回不回a市过年?
江絮等会儿就买订明天的车票了,过年票不好抢,路也堵,只能提前预定着,顾轻舟如果不回a市,他总不能让对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海城吧。
顾轻舟看他一眼,然后道:回吧,你不用管我,早点先把票订了。
江絮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揉乱了,又给他重新捋回去,笑着道:你想清楚了,可别反悔啊,到时候再买车票就难了。
江母住的地方位于海城郊线区,是个不大不小的城镇,自驾过去的话差不多五个小时就能到,顾轻舟把下巴搁在江絮肩头道:要不我把车给你,你开车回去吧,免得挤大巴了。
江絮乐了:开你的保时捷回去?我妈以为我做什么犯法的事儿了呢,到时候说不定大义灭亲把我送局子里去了。
别怀疑,以江絮小时候的劣迹斑斑,江母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
晚上天擦黑的时候众人就提早下班了,前往预定好的星级酒店吃饭,一些同事暗地里调侃顾轻舟出手阔绰,这么多人去大吃特吃一顿,没几万可下不来,年终奖都未必有这么多。
江絮等众人都走了,才在路边上了顾轻舟的车,他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脑海中飞速算了一笔账,大抵是觉得他傻,支着下巴笑道:顾经理,人家出来工作都是挣钱的,就你,倒贴钱。
顾轻舟想说自己要是靠那点死工资过日子,早饿死了,不过这话说出来难免有炫富嫌疑,干脆没说话,他发动车子,见路面已经覆了层薄薄的积雪,在车灯的照耀下白得有些晃眼,不由得问道:你定了几点的车票?
江絮说:明天中午的。
顾轻舟点了点头,没再问了。
街上现在仍是拥堵的,但过不了几天,就会空荡得像一座死城,行人穿着厚重的衣服,或急或缓的在道旁穿梭而过,原本白净的雪很快多了些漆黑的脚印,然后慢慢融化,堆积在路边的电线杆底下。
路上有些堵车,顾轻舟和江絮到的时候,包间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大家见他们一起来,也没多想,随口问了句,江絮只说搭顾轻舟顺风车过来的搪塞了过去,然后一左一右的落座。
李思傲今年要和方洽回家见家长,大抵有些紧张,都没什么心思吃饭,见江絮来了,才像是为了缓解情绪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天。
李思傲:你说我第一次去她们家,是不是得带点贵重的礼物,但是洽洽说不用走那些虚礼,买点水果就行了,我这心里挺过不去的。
江絮十分不靠谱的道:买几斤燕窝送过去,你心里就舒坦了。
方洽在一旁听见他们俩絮叨,抱住李思傲的一条手臂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然后对江絮道:少带坏他,净在这儿出馊主意,改天你去见未来的岳父岳母,我倒要看看你送什么。
江絮见他俩腻在一起,简直没眼看,把位置往旁边挪了挪,无形之中离顾轻舟近了那么点,然后对方洽道:你俩得了,天天在办公室还没闹够,大过年的也不消停,吃饭来了还是吃狗粮来了。
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有半把瓜子,眉眼低垂,一惯懒散,不经意抬眼时,里面总是带着莫名的笑意,让人脸红心跳不敢直视。
以前办年会的时候,老罗总要长篇大论讲一堆话,顾轻舟则言简意赅的多,略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没再管,办公室的一些老油条喝了酒就开始上劲,拉着顾轻舟要和他敬酒,一杯两杯喝了不算完,红的白的混着来,江絮见状身形微动,想起身挡酒,却被顾轻舟不着痕迹按住了肩膀。
顾轻舟说话时带着浅浅的酒气,垂眼看他时,里面映着灯光,揉碎了似的闪着微光,低声道:我喝就行了,你别喝,等会儿你开车。
江絮没说话,他总觉得顾轻舟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抬手扶住他,然后不着痕迹侧身,挡住那些想上来敬酒的人,一个积年的老前辈脸红脖子粗的道:小江,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咱们平常难得和顾经理一起聚餐联络感情,你老挡着做什么呀,去去去。
江絮把顾轻舟按回座位上,抽出一根烟递过去,仍是那幅逢人就笑的模样:哪儿的话,我这不是怕你喝醉了,回去让嫂子担心么。
办公室里但凡结了婚的,没几个不怕老婆,也就是因为平常管的严,今天难得解禁,喝酒才这么放肆,担心还是江絮刻意修饰的词,喝的烂醉如泥让老婆知道,打一架都是轻的,闻言都不自觉收敛了些,大过年的,没必要。
顾轻舟酒意上头,坐在位置上没动,只是视线一直落在江絮身上,对方往哪儿,他的视线就跟向哪儿,所有的心思都不动声色掩在了里面,在推杯换盏的酒桌上,藏得谁也看不出来。
许多人都订了今天晚上的车票回家,吃饱喝足后,酒宴也就都散了,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开,顾轻舟连站起来都有些费劲,江絮也有了光明正大开车送他回家的理由。
他们一惯落在人群最后面,江絮扶着顾轻舟,踩过地面斑驳交错的雪痕,冷风吹散了一丝酒气,但错落的光影落在眼前,依旧是混沌的。
江絮忽然叹了口气,又笑起来:顾轻舟,新年快乐。
顾轻舟喝醉的时候跟别人不一样,脸不红气不喘,连说话都不带咬舌的,闻言侧目看向他,眼神有一瞬茫然,而后带着疑惑的低声询问道:顾轻舟新年快乐?
错了,江絮说,你该祝我新年快乐。
他拉开车门副驾驶,然后让顾轻舟坐上去,心道每次喝醉了都跟二傻子似的,哪天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江絮明天就回老家了,把顾轻舟一个人丢在海城,心里还有些怪放不下的,他一边开车,一边抽空看了眼身旁醉酒也不吵不闹的人:顾轻舟,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不能喝酒,知道吗?
顾轻舟反应迟缓,过了那么两秒,才点头答应:知道了。
样子看起来又傻又乖。
这个时间点,路上车流量倒没有来的时候多,轮胎飞驰着掠过地面,溅起星点积雪,不多时就到了家楼下,因为车里开着十足的暖气,下车时冷空气铺满袭来,倒冷得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江絮把顾轻舟从车里拉出来,然后锁好车,莫名觉得自己还没结婚,就已经提前体验当爹的辛劳了,正带着人往小区里走,后颈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冷意,激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江絮把顾轻舟的爪子从衣领里拽出来,微微挑眉,语气不善:你干嘛?
顾轻舟说:冷。
江絮低声道:冻不死你。
他说完,把顾轻舟的手攥在掌心里,加快速度上楼,不经意路过别人家门前,发现都已经贴好了对联和福字,红彤彤的看起来喜气洋洋。
江絮用钥匙开门,然后打开空调暖气,把顾轻舟扶到沙发上坐着,钥匙在指尖轻佻的绕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下还冷吗?
顾轻舟没说话,半闭着眼靠在扶手上,闻言微微睁开眼,就见江絮坐在一旁,支着头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微微起身,慢吞吞的从沙发上爬进了他怀里。
顾轻舟靠在他怀里说话时,呼吸依旧带着酒气:热。
江絮在想别的事,闻言随口道:热了就脱呗。
顾轻舟闻言,眼神茫然的思索片刻,然后窸窸窣窣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紧接着是浅灰色的低领毛衣,江絮察觉不对劲,眼神一扫,发现他就差个衬衫没脱了,忙按住顾轻舟的手道:脱外套不就行了。
顾轻舟还在和衬衫做斗争,然而纽扣太小,怎么都解不开,最后只得放弃,他伸手环住江絮的脖颈,身上体温渐渐升高,隔着一层布料,也有些发烫。
江絮料想是喝酒喝的,又怕他着凉,干脆把人抱到了床上,被子一盖,随他怎么脱。江絮的行李还没收拾,他正准备起身去找行李箱,结果被顾轻舟抱着脱不开身,脖颈间密密落下对方笨拙的亲吻,湿软一片。
江絮撑在顾轻舟身体上方,骨子里流氓本性不改,有些好笑的问道:想做了?
顾轻舟领口的扣子磕磕绊绊解开了几个,性感的锁骨分明,白色的衬衫也有些皱巴巴的,左耳的十字架耳钉微微闪着光,平添一分秀气,他眼神迷茫的看向江絮,不知道是喝酒难受还是热的难受,只攥着江絮的手放在领口上,然后皱眉说了一个字:热。
江絮大抵觉得挺有意思,不自觉笑了笑,声音低沉,带着戏谑:叫声哥来听听,叫哥了我就帮你解扣子。
顾轻舟睁着一双黑润带着湿意的眼看着他,然后乖乖的叫了一声:哥。
声音很软,软得根本不像是顾轻舟平常的声调。
江絮闻言眼眸控制不住的暗沉了一瞬,喉结微动,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然后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而顾轻舟也乖顺的回吻着,只是到底比不上江絮那种欲将人吞吃入腹的感觉来得猛烈。
顾轻舟的扣子不知被谁一颗颗解开,白色的衬衫悄无声息从床畔滑落,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看起来颓然且无力。
窗帘半拉着,隐约可窥见远处灯火阑珊的高楼大厦和一望无际的深沉夜色,雪花悠悠的打着转,从天际缓缓飘落,微小带着冰凉的温度,却偏偏有着铺天盖地的浩荡声势。
江絮忽而叹了口气,他亲吻着身下的人,声音模糊不清:顾轻舟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九个年头了,很快就是第十年。
有时候午夜梦回,他常常想起以前的少年时期,总觉得遥远不真切,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那样的肆意妄为,那样的奋不顾身,真的是他们曾经所拥有过的一切吗?
他们一边在人生路上前行,一边也丢掉了许多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又或者是十八岁的一腔孤勇。
顾轻舟本来就醉的神智不清,现在更是浑身无力,瘫在床上只剩喘气的份,并不能回应江絮什么,只是呢喃不清的说了些什么,然后往他怀里挤了挤,像小动物似的用头发丝轻蹭着他的下巴。
江絮心想明天上午再收拾行李算了,他把顾轻舟从床上捞起来去浴室洗澡,想起接下来得有一段时间见不着面前这个人,不由得捏了捏他的脸,总觉得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干脆利落了,自顾自的道:婆婆妈妈真烦人。
浴缸里充斥着温热的水,在里面浸久了,出来的时候会被空气激得头皮发冷,顾轻舟原本思维混沌,后来不知是不是酒醒了一点,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絮还不困,正靠在床边玩手机,李思傲走了也没人跟他组团打游戏,只能刷刷电视剧,顾轻舟头有些疼,用手背覆着眼皮,然后在被子里轻轻踢了踢他。
江絮没搭理,只以为他在撒酒疯。
顾轻舟声音略有些沙哑的懒懒出声:江絮
江絮:嗯?
顾轻舟听不出情绪的问道:你是谁哥?
江絮闻言,刷手机的动作微顿,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刚才好像趁着顾轻舟喝醉酒口头上占对方便宜来着,淡定的放下手机道:我是你哥,你是我大爷。
没毛病。
顾轻舟问:是吗?
江絮点头:嗯。
顾轻舟:那你叫声大爷我听听?
江絮闻言,眼皮子跳了跳,心想自己刚才还是收拾轻了,不然顾轻舟怎么还有精神在这儿说话,他干脆关掉床头灯,身形下滑,盖上被子道: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顾轻舟神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心想江絮这次还只是骗着自己叫哥,下次岂不是要叫爸爸了,这种混账事对方绝对做得出来。
顾轻舟意有所指的道:你不要以为我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絮微微挑眉,心想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记得,上次连银行卡密码都差点顺嘴秃噜出来,多光荣。
顾轻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视线虚无一瞬后又重新聚焦,指针在黑夜里泛着浅浅的荧光,不偏不倚正好指向十二点,外间风雪未停,他在被子动了动,忽然出声道:江絮
江絮:嗯?
顾轻舟说:新年快乐。
江絮闻言怔了一瞬,然后回神,笑着道:嗯,你也是。
外面越冷,屋子里就越暖和,顾轻舟想起江絮明天就要回老家,莫名有些睡不着,指尖在被窝里戳了戳江絮的腰:衣服收拾了吗?
江絮按住他乱动的手,意味深长的道:正打算收拾呢,结果被你拽上床了,明天再说吧。
顾轻舟闻言,再淡定也有限度,他不自觉捏了捏自己温度逐渐升高的耳垂:那只能说明你定力不够。
江絮乐了:我定力要是够,你现在还打着光棍呢。
顾轻舟说不过他,干脆闭了嘴,老老实实睡觉,江絮隔着被子,摸了摸他清瘦的脊背,只感觉顾轻舟从来就没长过什么肉,自己天天吃泡面都比他壮,也不知道是因为天生这样,还是因为心里压着太多事。
外间黑夜里,雪簌簌的落下,绿化带里的松柏积了层薄薄的雪,一夜时间而已,再开窗一看,外间就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江絮打开窗户看了眼,风立刻裹挟着雪花吹进来,无孔不入,他反手关上窗户,一想自己要在这样的天气挤车回老家,就觉得挺操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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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渣过的前任他暴富了——碉堡(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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