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听到房门拉开的嘎吱声,有人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
钟时天费力睁开眼,喃喃:“疏遥……”
他感觉到有只清凉的手抚摸着他的脸。
“睡觉……”钟时天让了让,示意他躺下来。
赵疏遥在他身边躺下,将他搂紧怀里。
钟时天打着呵欠,“你凉凉的,好舒服啊。”
“睡吧。”赵疏遥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小孩。
“唔,刚才那个阿悦,一直在偷看你。”钟时天含糊不清地算账。
“谁?”
钟时天心里舒适了,蹭着他的胸口说:“没什么,睡觉。”
赵疏遥低头亲着他的额头,好久才分开。
半夜,钟时天模模糊糊听到嘎吱的声音,他翻了个身,手却摸空了,睁开眼赵疏遥不在身边。
上厕所去了吧?
钟时天半睡半醒的脑子想不了太深,很快又睡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大概是心里有挂念,他又醒了,往旁边摸。还是空的。
钟时天一下把眼睛睁全了,神智清醒。他坐起来打开灯看了房间一圈,也没看到赵疏遥身影。
真的去上厕所了?
钟时天心悬了起来,他下床往屋外走,现在还是半夜,屋外只有无边的黑夜和皎洁的月光,钟时天上高中后就不信鬼神了,可现在身处农村又是半夜,全是恐怖片的元素,他有点犯怵。
他来到了厕所,里面没开灯,黑漆漆的。他害怕地喊:“疏遥,你在里面吗?”
没人回答。
钟时天用手机电筒把光打进去,厕所没人,那赵疏遥还能去哪?
钟时天找遍了老宅,这简直就是一次探险,但最后还是没找到赵疏遥。
赵疏遥出去了,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能去的除了那个地方,钟时天想不到别的了。
雅子的墓。
钟时天先联想到的是赵疏遥一整天低落的情绪,他不知道赵疏遥心里装着什么,赵疏遥不说,他也不追问,他怎么那么笨,赵疏遥都难过得那么明显了。
他想到了上次来,赵疏遥跪在雅子墓前哭泣的场景。
他不能让再赵疏遥一个人哭泣。
于是,他甚至忘记支会父母,一股脑也冲出了家门。
钟时天之前的人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半夜跑出门,而且还是在农村,在这个群山环绕的地方,早上有多美,晚上就有多可怕。
这种放在电影里都要被吐槽“不作死就不会死”。
白天从老宅走到山脚的距离不到十分钟,可钟时天怎么觉得这条路看不到头呢?越想心里越毛,钟时天小跑起来,根本不敢往后看,生怕看到什么奇奇怪怪地东西。
赵疏遥,你最好给我好好呆在那里!要是没让我没找到你,这个礼拜都别想和我说话!
上山才是最可怕的事,早上的藤蔓枝条只是有些烦人,但现在就像魔爪,钟时天到半途怕得要哽咽了,他想,要是我死在这里该怎么办?
没准能和雅子阿姨一起作伴。
那还可以接受……
不行不行,那疏遥该怎么办?
不能离开他……
一阵胡思乱想,他终于登上山顶。
柔和的月光温和的倾洒在这片山上,每一片叶子,每一根小草都公平地得到她的爱抚。
钟时天这时才想起抬头,漫天星辉如同一片银河横跨这片天空,像梦境一样美丽。
他忽然不害怕了。
钟时天走向雅子的墓碑,在几人合抱粗的大树后,他听到了微弱的声音,颤抖而飘渺,却又承载着无尽的忏悔与自责:
“……すべてが私のせいだ……もし私が生まれなかったら、よかったのに……(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出生就好了……)”
第六十四章
钟时天听不懂赵疏遥在说什么,却能看得出他跪在地上的身影单薄而脆弱,这时他不是那个挺拔淡漠的少年,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恳求母亲的原谅。
钟时天不知怎么,觉得鼻子发酸,他开口道:“疏遥。”
赵疏遥怔了怔,缓缓回过头。
在璀璨的星辉下,在皎皎的月色中,赵疏遥眼中的无助和破碎,像是名家的一副画,主题是美而绝望。
钟时天跌跌撞撞地跑向他,直到触碰到赵疏遥才感到安心。赵疏遥的身体被山风吹地冰冷,钟时天胡乱地抱住他,哆嗦着说:“我找到你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时天?”赵疏遥迷惘道,他被温暖包围着,忽然从无尽的罪恶中被捞了出来。
“赵疏遥,你疯了吗?”钟时天差点想咬他,“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你想来看雅子阿姨早上我陪你来,可现在是半夜!会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我多担心 多害怕,你知道吗?”
钟时天委屈地谴责他,很后怕地把他抱得更紧了。
“我睡不着。”赵疏遥的声很轻很轻,“我做错了事,必须要认错,要道歉……”
“你做错什么了?”钟时天问。
“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钟时天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推开赵疏遥看着他的脸问:“你在说什么?”
赵疏遥嘴唇颤抖,他的表情像是哭,但比哭更难过,“我不应该被生下来,要是没有我,要是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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