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张孟打了一个唿哨,两长两短,带着一种特别尖锐的尾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特别刺耳。
燕云十六州来的三十万兵马这才真正地动了起来,列成了镰刀形状的半圆阵型,向江北和胡人联军包围了过去,而原在林照辰麾下的兵马早已经收拢成了一束尖锥,重甲骑兵在前,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冲向敌阵。
霎那时,地动山摇,风沙卷起。
在这千军万马之中,林照辰的声音冷酷而清晰,他的枪尖指向林照时:“我原本想和宛宛成亲之后,就带着母亲离开燕州,把一切都交给你,这是最后一次考验,二郎,你令我失望了。”
林照时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叫喊:“不、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安排妥当了,他们听从我的命令,怎会如此!”
“燕云十六州上下只服从我的命令,二郎,你从来不知道,燕国公是怎样一个位置。”林照辰面无表情,“若你仍当我是兄长,我会助你坐稳这个位置,若你真有本事,能掌握这三十万人,我也愿意放手让你一试,可惜,你两样都做不到。”
林照时恍然大悟,整个人都发抖起来:“你故意的、你故意骗我!”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哥,你骗我!”
林照辰的心已经硬如铁石,他望着林照时,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是的,他故意的,原本他不想这样,但是魏明姿之死令他起了警觉之心,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林照时,因为了解,所以他犹豫了。
他本来在父亲的灵前许过誓言,要把燕国公府的一切权势都交还给林照时,他不想违背他的承诺,他设下了一个圈子,等着看林照时会不会踏进来。
他一直希望林照时能够回头,燕州城接连来了三份密报,都被他烧掉了,直到今日,兵刃相见,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对着自己的弟弟,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二郎,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林照时却打了一个冷战。
冲锋的号角吹起来了,尖锐而凄厉,风卷着黄沙涌上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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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宛姝在营帐中心神不宁地等了一整天,连饭都吃不下。
两个伶俐的少年士兵奉了林照辰的命令伺奉她,见她不吃饭,急得都快哭了,使尽浑身解数想逗她笑,轮番给她讲笑话听。
姜宛姝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这么呱噪,比女人还吵,我耳朵都疼了,可求求你们,安静会儿成不?”
两个少年哭丧着脸:“不成,姑娘您不用膳,国公爷回头要以军法论处,那可遭殃了,我们想着这个,实在安静不下来啊。”
“表叔出去打战,今日情形这般危险,我怎么吃得下?”姜宛姝唉声叹气,“你们两个,居然一点不担心,还说什么笑话。”
少年满脸茫然:“为什么要担心啊?国公爷勇猛无敌,从来没有打过败仗,有他出马,向来只有别人担心的份,姑娘你这话说得好没来由。”
姜宛姝为之气结,这两个小卒的语气和当日张孟一模一样,她怀疑林照辰的手下莫不是商量好了,个个都是马屁精,太无耻了。
这边正说话着,外头传来了人马喧杂的声音,轰隆隆的马蹄声又如雷一般地过来了。
“国公爷回来了、回来了。”
姜宛姝大喜,从帐子里跑了出去,远远地看见林照辰径直策马过来,到她面前勒住了马。
姜宛姝仰起脸,目光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的头盔已经脱掉了,头发凌乱、脸上沾染了血迹和污痕,但姜宛姝却觉得那是说不出的英俊,锐气逼人。
她想起他腿上的伤还没好,伸出手去,扶着他下了马,叽叽喳喳地问他:“表叔,你赢了吗?他们都说你很厉害,我其实是还是有点担心的,你去了那么久,中间也没个消息,我都急死了。”
“自然是赢了。”林照辰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你表叔什么时候输过,你还敢置疑我,真是讨打。”
他说着,漫不经心的从马鞍边上拿下一样东西给姜宛姝看:“喏,我说过要将魏子楚五马分尸的,这是他的头,你过来看看,如今这个总是真的吧,我不会又杀错了吧?”
那是一个狰狞的首级,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菩提树下,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其实早已经死了,面目全非。
姜宛姝呆呆地看了半晌,忽然“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
林照辰赶紧扔了那个首级,抱住了姜宛姝,柔声哄她:“宛宛你怎么了?吓到了吗?”
其实他手上还有一个头颅,是梁瑾的,不过看着姜宛姝这样,他也不好拿出来了,回头丢掉便是。
姜宛姝觉得心口堵得慌,不知道是惊吓还是难过,她哭得更厉害了,趴在林照辰的怀里不说话,把林照辰抱得紧紧的。
眼泪都蹭在他的身上。
风慢慢地停歇下来了,战场的尘烟渐渐消退下去,又是一日斜阳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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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
武安侯夫人吴锦瑟到宫里来看望姜宛姝。
姜宛姝当上皇后已经很多年了,对着昔日的闺中密友,依旧没有什么架子。
她对着吴锦瑟抱怨:“皇宫里规矩可真多,我本来昨天想带着阿宝去你家玩的,偏偏有个人不放心,非要叫上一大帮子人跟着,烦人的很,索性我就不去了,幸好你今天就来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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