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筱筱隐约觉得这一切都跟自己有关,书里的安王妃在成亲当晚就死了,而她自己把性命看得无比珍贵,绝对不会做出触柱自戕的事。
她不是那个安王妃。
她到底是谁?
……
裴无咎入夜方归。
薛筱筱给他准备了热茶,等他喝下去肚子暖起来,这才传膳。
“殿下,边关出了什么事?是北羝作乱吗?”薛筱筱被玉箸递给裴无咎。
裴无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北羝犯边,赵将军刚好旧疾发作,没能守住。”
“啊——”薛筱筱抽了口凉气,“那、那怎么办?不会让你去吧?!”
她紧张地盯着裴无咎,生恐他已经答应了建昭帝前往边疆,在书里他之所以服下虎狼之药,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困局。
“我拒绝了。”裴无咎显然不愿多说,给她夹了一块鲜蘑,“来,筱筱多吃些,这些天都瘦了。”这些天她思虑过重,去往雪龙山一路养出来的小软肉,全都消下去了。
薛筱筱默默地咬着鲜蘑。
他说是“拒绝了”,看来建昭帝果然提出了让他前往边疆。
用过晚膳,宫里又来人了。
来人送了个玉盒给裴无咎:“陛下口谕,这药且放在安王府,安王是否服用,全凭心意。”
“什么药?”宫人走了之后,薛筱筱把玉盒打开,里面一枚漆黑的药丸,味道有些浓烈。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薛筱筱猛地抬起头,“这、这是什么?”
裴无咎把玉盒从她手里抠出来,随手放到一边,“没什么,筱筱不用担心。”
“是不是、是不是那、那虎狼之药?!”薛筱筱的声音都颤抖了。
裴无咎将她揽进怀里,轻柔地拍着她的背:“筱筱放心,我不会吃的。”
薛筱筱愤怒地咬着牙,“凭什么?!大雍除了无咎就没有男人了吗?兵部的册子里那么多的将军,都是吃白饭的吗?为什么让无咎牺牲性命去边疆?我不许!不许!不许!”
她一连说了三个不许,语气强硬,眼圈已经通红,杏眸里氤氲了一层水汽,却倔强地憋着,不肯掉下眼泪。
裴无咎心痛如绞,坚实的双臂紧紧地箍着她,“别担心,我不去。我答应了筱筱的,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陪着你,一辈子。”
薛筱筱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脸埋在他健硕的胸膛上,很快,就将那一片衣襟洇湿,她声音哽咽,“无咎,别丢下我,没有你,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不会丢下你的,放心。”裴无咎长叹一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甜香中夹杂着一丝苦涩,那是泪珠的味道。
……
薛筱筱睡醒的时候,裴无咎已经不在身边,她没有动,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
书里,裴无咎就是用了那颗虎狼之药,才导致了寿命只剩三年。这一次,他虽然没有吃,但建昭帝既然把药丸送了过来,就是想让他去边疆。
既然书里的剧情早已偏差得千疮百孔,那裴无咎是不是也可以不去边疆?
他虽然没有说,但薛筱筱能感知到他的心——
他想去。
那里是他浴血沙场保住的疆土。
薛筱筱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他一身玄黑,神情冷冽,眸光锐利直视前方。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提着长刀,背上是黑色大弓,身下是一匹骏马,四蹄奔腾。
——那是战场上的他。
这画面如此熟悉,好像、好像曾经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握着画笔,在她的面前,一笔一笔地细致描绘。
脑子里蓦然一痛,仿佛数根钢针一起扎入,薛筱筱身子猛地颤抖起来,手指死死地揪住了床褥,她用力咬住了舌尖,鲜血的味道溢满口腔,舌尖的疼痛抵过脑子里的针扎,心头蒙着的云雾却犹如被大风吹开,瞬间清明。
“来人。”薛筱筱慢慢地坐起身,看着两个丫鬟揭开帐帘,挂在左右金钩上,问道:“王爷去宫里了?”
朱槿摇头,“没有,王爷一早就去了外书房。”
薛筱筱愣了一下,“帮我梳妆,早膳先不用传。”
……
裴无咎在外书房独坐,他的膝盖上横着一把长刀,刀口锋利闪着寒光,似乎刚刚被人细心擦拭过。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拂过长刀,裴无咎目光沉沉,偏头看了一眼书架上放着药丸的玉盒。
不,他不能吃。
他答应了小王妃要活得长长久久,他要陪着她,一辈子。
院门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似长安和永吉那种大踏步。
那是他的小王妃来了。
裴无咎把长刀竖起,立在了书架的角落里。刚刚坐回大书案后面,房门一响,薛筱筱进了屋。
她披着雪白柔软的狐裘,手里抱着个匣子,慢悠悠走到书案边,把匣子放到桌上。
“筱筱要在这里用早膳吗?”裴无咎笑道。
薛筱筱坐在他身边,清澈圆润的杏眸中满是温情,她笑盈盈的,轻声道:“殿下,我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原来这匣子里不是早膳,他就说今天的食盒怎么怪怪的,裴无咎长眉一挑,“好。”
薛筱筱柔软纤细的手指扣着匣子,将盖子揭开。匣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满满的一匣冰,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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