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最后一次抱他了,今晚,她就要离开王府,去往那山川险峻的巴蜀之地。将来能否有再见的一天,只能靠天意。
薛筱筱满心不舍,恨不得把裴无咎也装在她的空间里,不管他愿不愿意,反正先偷偷地把他带走再说。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不说她的空间装不了活物,就算可以,她也不能罔顾他的意愿,自作主张地带走他。
纤白的手指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袍,薛筱筱的脸埋在他的胸前,鼻端是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道。
突然之间,福至心灵,薛筱筱想到,她是不能带走他,但至少可以带一张他的画像,这样她想他的时候,不就可以拿出来看看嘛。
今晚就走,薛筱筱不敢耽误,抬起头,“殿下,你有画像吗?你自己的画像。”
裴无咎长眉一挑,瞬间就明白了小王妃的意思。
呵,他这个大活人就在这里呢,她不说要活生生的他,却舍本逐末地想要一张他的画像。
画像能摸吗?!画像能抱着她吗?!画像能给她亲手制作小弩吗?!
不管心里如何,裴无咎脸上却不显,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浅笑,“画像啊,没有。”
薛筱筱眼中的光亮黯淡下去,半晌,又猛地抬起头,“殿下,你画一张好不好?现在就画!”她知道裴无咎擅丹青,上次他给她画的那幅画像,细腻传神,她十分喜欢。
“唔……”裴无咎迟疑道:“自己给自己画?照着铜镜画?”
薛筱筱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说起来王府里肯定还有别的人擅长丹青的,比如林妙香画得也很好。可是,不知怎么想的,她就是不想要别人画的,尤其不希望他的眉眼是出自别的女人笔下。
“殿下,”薛筱筱拉着裴无咎的衣袖,轻轻摇了摇,“你这么聪明,也不用一笔一笔全都照着铜镜画呀。你肯定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嘛,站在铜镜前看一眼就行了。你亲自画,好不好?”
“唔……好吧。”裴无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薛筱筱终于高兴了那么一丝丝,殷勤地帮他布置画具。
“不要玉白锦袍和绣金登云靴的。”薛筱筱得寸进尺地提着要求。
裴无咎愣了一下,“为什么?”难道他穿玉白锦袍是最难看的?不应该呀,他也是照过铜镜的,不管穿朱红、玉白、玄黑,都很好看,各有特色。
“没什么。”薛筱筱低声咕哝了一句,“我才不要跟林妙香的一样。”
她声音很小,裴无咎却听清楚了。难道林妙香那里有他的画像?不可能,林妙香是带着目的来王府,这两年来,不管是乔静禅还是林妙香,跟他都没有多少接触。
也许,林妙香就像乔静禅一样,心中另有所属。
裴无咎低低地笑了一声,这样也好,将来两个侍妾都能打发出去。他并不需要所有女人都喜欢他,只要有小王妃一个就行了。留着别的女人在王府也是给他的小王妃添堵,等到时机合适了,自然会清理掉。
不过,他的王妃竟然会吃醋了。很好。
薛筱筱展开宣纸,想了想,“殿下,你画一张穿朱红衣衫的好不好?要是方便,再画一张穿玄黑的,好不好?”
……她倒是挺会顺杆爬。裴无咎笑得纵容,黑眸中满是宠溺,似乎不管她提多么过分的要求都会一口应下,“好,筱筱想要什么,都给你。”
啊——薛筱筱的心,又痛了。
她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开始犹豫,要不,就留下来陪他?
裴无咎已经开始落笔。
他先画了一幅朱红锦袍的。朱红他自然是穿过的,亲王常服就是朱红色,肩上袍角都有四爪金龙。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穿的是朱红,不过那是喜服。
裴无咎不喜欢亲王常服,平时也很少穿。大婚喜服又过于显眼,他画了一件前两天色|诱她的时候穿过的朱红色夏袍。薄薄的单罗纱,绣着金色的云纹,华丽飘渺。
他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画得坐在轮椅上,这是他最惯常出现在她面前的状态。
薛筱筱小心地将他画好的放到一边晾着。
画上的他凤眸幽黑,薄唇淡淡,修长的手指搭在轮椅的扶手上,雍容矜贵,是他最平常的状态。
裴无咎现在正在落笔的,却是她没有见过的他。
他一身玄黑,神情冷冽,眸光锐利直视前方。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提着长刀,背上是黑色大弓,身下是一匹骏马,四蹄奔腾。
薛筱筱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在疆场上的他。
那时的他,少年壮志,意气风发。
薛筱筱从未见过他骑马,看着那渐渐成形的画像,盯着他笔下的线条,不由得在心里勾勒着他的模样。
她盯着那画像久久不能回神。
在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他,为什么会服下那虎狼之药,只为了能站起来。
他是马上的英雄,不该困在那小小的轮椅上。
他不是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玉郎,他是征战疆场收割敌人性命的杀神。
“殿下……”薛筱筱喃喃唤着,盯着那画像看了许久,在快要憋不住眼泪的时候,扑到了他的轮椅前,将脸埋在了他的膝头。
半晌,她终于憋好了眼泪,抬起头,抿着唇一笑,“殿下,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样意气风发的无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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