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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魔——杨溯(85)

    凄迷的月光在石板路上流泻,像一层薄薄的水银铺在地上。各派掌门弟子都走了,无方山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昭冉挑着一盏羊角灯笼,向思过崖走去。沿途绣球花开得正盛,累累挂在树上。正漫不经心地看,忽然见一朵花上沾着点儿粘腻的深色液体。昭冉停下步子,用手摸了摸。
    是血。
    昭冉悚然一惊,角灯下压,果然见地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一直向前延伸。昭冉快步走过去,只见小径拐角处,面朝下趴着几个弟子。把其中一个翻过来,是一张被剥了面皮的脸。昭冉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被妖魔假掌门加害过的师弟们。那妖魔的嗜好着实太过残忍,竟将人脸整张剥下。红彤彤的血肉暴露眼前,泥泞不堪,触目惊心。昭冉强忍着恶心,轻声唤:师弟,师弟!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昭冉探手过去试他的脉搏,已经没有动静了。昭冉心里发凉,站起身,叫来巡夜的弟子。因着发生妖患不久,大家都如临大敌,趋步跟着昭冉。到了那小径拐角,却见地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咦,人呢?昭冉蹙着眉道。
    师兄,是不是你看岔了?后面抱着剑的师弟道,你这几日都同小师叔下禁地搜寻那个叛徒,准是累着了。
    唉,真是烦人,那个叛徒爱死哪儿死哪儿去,关咱们什么事儿?掌门师祖还非得让我们去一茬一茬地寻。我看就算元微师叔祖在世,也要和这个叛徒断绝关系。旁边有人附和道。
    别说了,方才确实有五个师弟在这里,而且已经遇害。昭冉低声道,大家小心,或许凶手还在此地,极有可能就是他把他们拖走的。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大当真的样子。忽然有人问:师兄,你说的那些师弟们,是不是只穿着亵衣?
    你怎么知道?昭冉一愣。
    那弟子指指后面,道:他们就在你身后。
    昭冉一惊,慌忙回头,只见那些人直挺挺地围着海棠树站着,个个都垂着脑袋,草堆似的乱发遮住了脸。那一身白的模样,着实像个飘忽的鬼魂。
    是梦游吧?有人小声问。
    怎么可能大伙儿一块儿梦游?终于有人心里发了怵。
    不,不可能,他们已经断气了!昭冉道。
    弟子们吞了几口口水,缓缓拔出剑来。有个人大大咧咧,不当回事儿,道:瞧把你们给吓得,我来看看。
    他直接上前拍他们,昭冉刚要制止,却已经来不及,那些没有脸的师弟猛地抬起头,只见海棠树翳里,他们的眼睛已经成了两个黑黝黝的血洞。他们忽然张大嘴,下巴不可思议地拉下一个常人绝对无法张开的程度,两侧嘴皮拉得薄如蝉翼。霎时间,五个人的五官七窍涌出潮水般的斑斓彩蛾,扑剌剌,汇集成妖异的彩雾,顿时吞没了所有弟子的头颅。
    思过崖上,戚灵枢阖目趺坐在蒲团上,额头冷汗直下。山里冰凉的气息包裹着他,凉匝匝阴着脊背,整个人像泡在一个大水缸里。他的脑子里一会儿是戚元微悲惨可怖的苍白脸庞,畸形巨大的妖异身躯,一会儿是戚隐流着泪问他:小师叔,你不是说我们是来议盟的么?所有血淋淋的画面纷纷而过,最后定格成颓圮的神墓残破的石台上,那颗温热血红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逆转,九脏像是要爆裂开来,剧痛无比。戚灵枢紧紧闭着双目,眉心火光粲然,煞气四溢,如有实质。不祥的气息自胸腑中腾涌而起,满心无解的悲哀、痛苦和怨怼涨涨落落,灌满他的四肢百骸、三魂七魄。他蓦然睁开眼,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小师叔,你又做噩梦了。
    一股邪佞的黑气沿着山阶爬上来,罩在戚灵枢头顶,是一个通体漆黑的狐狸模样。
    戚灵枢看见崖下火光冲天,无方弟子四处奔走,剑光在瓦檐下出现又隐没。
    你是那日假扮成师叔的魔物?戚灵枢哑声道。
    是我,我叫心月狐。心月狐低低地笑,是不是很痛苦,小师叔?你在后悔么?后悔去了南疆,把扶岚和戚隐劝过来,让他们死得这样惨,一个挫骨扬灰,一个尸首无存。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颗心脏是谁的?心月狐拿出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让我告诉你吧,这气息好生熟悉。啊,它就是戚隐的。看来那个小孩儿承受不住痛苦,自己剜了自己的心呢。
    腐坏的心脏满目疮痍,悬在戚灵枢眼前。戚灵枢心如刀割,心脏已坏,人岂能活!
    是谁指使的你?朱明藏?戚灵枢厉声问。
    啧啧啧,那只蠢笨的猪妖,怎么能当我的主人?心月狐摇头道,他只是我主子的一枚棋子罢了,但他的作用远远不如你。扶岚身死,多亏你尽心竭力。出使南疆,非你不可,戚隐和扶岚一定无条件相信你,你们是那么好的朋友,只有你能把他们毫无防备地带到无方。我再在你面前露一露马脚,让你去查无咎小筑。果然么,你就发现了你那刚正不阿的好师叔!
    戚灵枢的眼睛越来越暗,仿佛笼上一层漆黑的阴翳,深沉得不见底。他眉心的那一截火光也越来越盛,越来越艳。
    你的主子是谁?戚灵枢咬着牙问。
    他的身侧腾起一圈黑雾,无形的气场在他周围升起,飞沙走石,风如飞刃。
    别生气嘛,心月狐赞叹地端详他的脸庞,放眼无方,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脸蛋儿。你不要怒,也不要悲,保持你最好看的样子,我要把你的脸剥下来,好好赏玩。你乖乖的,不要反抗,我就告诉你我的主人是谁。
    好,拿去。戚灵枢冷冷地道。
    心月狐靠近戚灵枢,浓重的黑影罩在戚灵枢的身上。就在心月狐触及戚灵枢脸庞的刹那间,戚灵枢忽然闪电般出手,一把掐住它的脖颈子。左手点上它的眉心,指尖一点萤光微闪。
    你要点魄?心月狐冷笑,我身上有护魄咒!
    不,戚灵枢的眸子暗如长夜,我要你的血肉。
    两指点上心月狐的眉心,戚灵枢与它的经络瞬间连通,汹涌的魔气和殷红的鲜血疯狂地从心月狐体内涌出,汇入戚灵枢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他们两个被浓重的黑雾笼罩,分不出谁是谁的。黑气暴涨,潮水一般起起落落,四周砂石乱走,落叶翻飞,像一场风暴席卷了这方寸山崖。
    心月狐尖嘶着,哀嚎道:你疯了!你可是无方弟子,难道你要走吞血修炼的邪道么!
    戚灵枢額心血印鲜红,他道:人道魔道,生死杀伐,有何不同?我今天便是入了这魔道,那又如何!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源如期,心月狐尖叫,不,巫郁离!是他逼死戚隐,是他在你无方种下妖蛾。他图谋甚深,我知道的不多,我只是奉命行事!
    很好。戚灵枢没有停下,指尖萤光更盛,魔气混着鲜血狂涌进他的经络,心月狐神魂震颤,躯体在那腾涌如潮的黑雾中扭曲变形。与此同时,戚灵枢眉心的心魔印艳丽犹如怒烧的红焰。
    片刻之后,心月狐完全被吸干,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子。戚灵枢缓缓抬起眼,露出血色的双眸。他低低笑起来,沙哑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可笑、可笑!倘所谓天道,是耶非耶!尔等害死我亲师,逼死我弱弟,屠戮我好友。倘若人间有道,为何善者死,恶者生,正者绝,邪者存!从今往后,欺我者诛,叛我者杀,我再也不要与你们同道而行。尔等成仙,吾便入魔,修我心魔剑,成我无上道!
    他站起身,山阶上爬上一个鲜血淋漓的人。昭冉艰难地朝他伸出手,小师叔无方有妖贼
    自今日起,我与无方,恩断义绝。
    戚灵枢拂袖转身,化为一道浓黑的剑气飞天而去,转瞬杳无影踪。
    第110章 剑魔(二)
    风里有股湿咸的味道,阳光火辣辣罩在头顶,像一个黄金色的幂篱。云知停下刻刀,手搭凉棚往海的尽头望。细浪拍打,争逐着向岸边奔流。青黑色的溪蟹慢吞吞地爬上沙滩,吸溜溜吞吐细沙里的泥水。青茸茸的草芯子迎着风摇曳,向着山坡迤逦而去,越来越密,越来越多,最终占领了整座山坡。
    云知手边的石碑已经刻完了,上面龙飞凤舞两个大字凤还。底下密密麻麻数行谁也不会遵守的门规不可御剑,斗殴,不可饮酒,不可盗窃,不可淫色,不可出海。上岛约有一个多月的光景,这破岛遗世独立,鸟不拉屎,凭着一双腿,两天两夜就能绕岛一周。他师父说,这就是昔年出海寻仙寻到的海外仙岛。彼时仙人居于此地,云霞成绮,神鸟齐鸣。然而他们到的时候,只在南面山坡的一处山洞里发现一具孤零零的尸骸。
    想必这连棺材都没有的老前辈,便是他师父口中的仙人了吧。云知喟然长叹,拾起刻刀,转身要往回走。忽然,一道金光贴着海面飞来,掀起层层银花般的细浪,利箭一般射向山坡上那座刚搭好的茅草屋。云知瞥了眼不可御剑的门规,收起刻刀,负手踩着有悔剑,追随那金光而去。
    师父!是不是我的信?云知在窗台上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叫道。
    非也非也,这是给你师父我的。
    清式挺着圆滚滚的大肚腩靠在美人靠上,金光飞帖在他面前徐徐展开,帖子很长,字儿密密麻麻,蚂蚁似的挤在一块儿。清式在陆上有些朋伴,时不时传讯给他。云知偷看过几封,其中有一封告诉清式长乐坊貌美的寡妇徐娘子业已再嫁,那天清式捧着茶杯消沉了一天。
    云知倚在窗屉子边上,看见清式的神色越发凝重。
    怎么了,咱的山头被土匪给占了?云知百无聊赖地问。
    人间出大事儿了,我们凤还如今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清式收起帖子,脸色难看得很。
    这倒是稀奇了。云知从窗台上翻进来,随意坐在脚踏上,往日您四处坑蒙拐骗,蹭吃蹭喝,咱们尚有一席之地。现在咱们避世南来,不问世俗,倒被人唾弃了?刚想问怎么回事儿,云知想到什么,一挑眉,黑仔他们出事儿了?
    清式沉沉叹了口气,罢了,老夫不瞒你,扶岚为无方所杀,小隐跃下灭度峰,至今下落不明,还有你那小冤家,灵枢师侄
    什么玩意儿,咒人死折寿啊师父!云知睁大眼。
    小兔崽子,听老夫说完,清式骂道,你那小冤家万念俱灰,堕道成魔了!
    云知满脸错愕,还是不敢相信。他伸手要来飞帖,字字细读,无方山上红莲真焰仿佛就烧在眼前,他印象里那个野草般的小师弟孤零零走上悬空阶,一跃而下,与尘世诀别。这世间的事儿要发生从不问什么因由,它只是劈头盖脸地来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他明白戚隐的感受,也明白戚灵枢的心境,命运的滔天大祸早在他的幼年便显露端倪。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他迷茫地醒来,想要抬起右手,却发现什么都没了。道法说天人合一,物与民胞,可他却常觉得苍天无情,无动于衷。即便同类相聚,各人的悲欢苦酒也终究只能自斟自饮。
    无法宣之于口的悲喜涨涨落落,最终化为一口浊气,长叹而出。云知叠起飞帖,放在一旁。
    清式掖着袖子,徐徐唤了声:云知。
    师父,云知忽然整衣而起,长跪下去,求师父允我入世。
    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男人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竟也显得肃穆刚强。
    你刚刚出世才有多久,难道只是出来撒个泼,溜达溜达?清式问道。
    那您就当我是出来溜达溜达吧。云知埋着头,说道。
    逆徒,为师往日不曾管教你,你真当为师是个百事俱应的活菩萨?清式用蒲扇点了点他的头顶,道,孩子,生生死死,命之常数。有生便有死,有死才有生,循环往复,周而不绝。你又何必抓着一点,死死不放?既然决定要出世,就不要回头。
    本是世中人,何能走得脱?人世人世,有人便有世,跑得远远的,便算是出世么?云知道,没猜错的话,您千里迢迢跑出来,是得了某个人的劝吧。
    清式掀起眼皮眺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你这个小鬼头,竟瞒不住你。不错,你清和师叔弥留之际同我说:若我是师兄,当乘槎渡海,求问大道。清式从美人靠上站起来,眺望山坡下的大海,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牵引灵气,削弱人间道法,人间早已没有与他匹敌之力。多么绝妙的计策,在你浑然无所知之时,已成了他的手下败将。老夫不是什么通天彻地的大能,能把你们这一帮小崽子养活便谢天谢地。他既然肯留凤还一条去路,老夫便依他所言,出海避世,也算为人间留得一条道脉。
    云知长长哦了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那日你同黑仔说什么一同避世,是吃准了他会拒绝。
    这孩子孑然一身,寡亲缘,命孤煞,好不容易得一兄长,又岂会离他而去?清式叹道。
    师父果然高,这招是不是叫缩头乌龟?
    逆徒,清式道,人力有穷,天道有定。我派人才凋零,为师不求凤还千秋万代,但求你们平平安安,稳稳当当。
    一老一少临窗而立,一只苍鹭拖长调子唧了一声,从茅草屋顶一掠而过。冷落的山坡和大海,破烂的簸箕被风吹得骨碌碌乱转,夕阳落下半边脸儿,天地昏黄。这破败的门派,也曾仙鹤云集,也曾万门敬仰,走过千年的传承,终究避不过苟延残喘的命运。
    云知抱着手臂,缓缓地道:师父,逐我出师门吧。
    你还是放不下,云知。清式道。
    弟子胸无大志,没什么本事,修得出一颗凡心,修不出一颗道心。他日有命回来,再来给您养老送终。云知咧咧嘴。
    去吧。清式闭了闭眼,背着手蹒跚地往屋里走,去跟你的弟弟妹妹道声别,将来是祸是福,是吉是凶,都莫再回来了。老夫会将你的名字从凤还名牒刮除,往后山迢路远,为师顾不上你了。
    云知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黄苍苍的阳光照在他佝偻的肩头,他趿拉着鞋,缓缓挪进了里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笑眯眯的秃头掌门已经驼了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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