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山脚的长乐坊,衣裳鞋帽那儿都有卖,还有吃有喝有玩儿,只不过要费点儿银钱。云知冲他俩一笑,你俩刚来,作为师兄,改天请你们去四海升平楼见见世面。
戚隐直觉那不是什么好地方,道:修道之人不是应该清心寡欲么?
云知耸耸肩,不让师长知道就行了呗。
这人儿不正经,仙山一般戒律严格,以免被他连累,戚隐决定以后离他远点儿。
又飞了一程子路,他们进了山,云岚底下一条青石长阶横亘山中,一座山门矗立其上,山前一块巨石,戚隐看见山中不可御剑的红字。
云知看也不看,径直御着剑越过了山门。
戚隐:
一路碧涛如潮,云知带着他们穿叶而过,只是不见凤还大殿,也不见弟子三千。戚隐心里渐渐有了不祥的预感,前面终于看见屋舎,却是几间错落的瓦房草屋,中间栅栏围出一块儿空地,有几个丁点儿大的小孩儿在那里练剑。他们从屋顶越过,底下有人从二楼的木窗里探出头来,大吼了一句:死鬼云知,张员外上门寻债来了,你借他的衣裳借三天,却一个月都没还!
云知头也不回,将身上的白衣一扒,丢给下面那个人,剑嗖地一下飘远,他闲闲的声音顺着风荡过来,替我谢谢张员外!
戚隐满脸震惊地看着云知,这厮剥了纤尘不染的绸衣,露出底下补丁摞补丁的竹布中衣来。云知一笑,道:去接你回山,总得打扮得衣冠禽兽一点儿吧。他从乾坤袖里取出一件外衫穿上,补丁倒是不多,就是洗得发白,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扶岚倒是淡定,但戚隐觉得他只是单纯没有表情。
走,带你们拜见掌门。云知带他们飞上一处高崖,在一个茅屋前面下了剑。
戚隐踌躇了一会儿,道:那个,你们的大殿呢?
云知懵然,反问:什么大殿?
像无方山无方殿那样的,你们凤还山也该有个凤还殿吧?戚隐比划了一下,汉白玉须弥座,三层楼那么高的穹顶,彩画横梁,麒麟浮雕
云知正色道:师弟,你这就不对了。
戚隐愣了一下。
云知道:所谓清修为何?自然是苦行以修身,寡欲以修心。无方山那般穷奢极欲,我们凤还山向来是看不上的。
哦原来是这样。戚隐羞赧地挠挠头,忽又觉得不对劲,方才是谁说带他去四海升平楼见见世面的?
走,带你们拜见掌门。云知道。
戚隐又紧张起来,忙把身上披的袄儿收回包袱,对着日影整了整仪容。又帮扶岚理了理鬓发,捋平衣领。两个人彼此看了看,确定都人模狗样不会有碍观瞻了,再把黑猫搁在门口晒太阳,才跟着云知进了门。
茅屋外面破破烂烂,里面倒是整洁。堂屋中间挂了一副画,大约是太过久远,掉了颜色,模模糊糊看得出是一个乌发少女在河边梳头。下面两个藤木香几,上面都放了金漆博山炉,漆掉得斑斑驳驳,游丝一般的烟气从里面冒出来。
一个弟子过来行礼,道:掌门前日御剑不当心跌了下来,摔断了腿,请各位稍候。
这什么半吊子掌门,御剑还能栽下来?戚隐震惊。
怎的这般不小心,云知也大惊,关切地问,伤势重不重,会不会伤及性命?
并无大碍,用了续骨膏,在床上哼唧几日,过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云知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戚隐不慎捕捉到他脸上的失望情绪,麻木地想,这小子不会想要欺师灭祖吧
过了半晌,凤还山掌门终于姗姗来迟。他瘫在旧藤轮椅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道童合力推着他从金山绿水屏风后面转出来。那两道童看着怪怪的,白面粉腮,活像年画里两颊一点儿殷红的福娃娃。但更让人瞠目的是这掌门,胖得像只刚从猪圈里放出来的白猪,满身肉都挤在藤椅里。
戚隐这下明白他为什么会从剑上栽下来了,这样的人御剑,委实是难为他的剑了。
一个道童递过茶盏,掌门接过茶,捏着青瓷盖儿撩了撩茶沫子。他的手指肥而白,并在一起的时候像白花花的猪蹄,拇指上套了一个碧玉扳指,上面刻了细细密密的莲花纹。喝到一半茶叶卡了牙缝,从轮椅上撅了一小片儿藤下来,一手捂嘴一手剔牙齿。一面剔一面抬起眼来,上下打量戚隐和扶岚。
这二流子做派着实不像仙派掌门,戚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骗子窝。
茶叶剔下来了,他把它扔到茶杯里,笑眯眯地朝戚隐道:你就是戚隐呀,长得挺
又来了。戚隐觉得无聊,他知道这个胖子的下文是什么,无非是你长得真像你爹,好好继承你爹的衣钵之类的话儿。昭冉说一遍,云知说一遍,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戚隐浑不在意,他来这儿就是想有个地方落脚,有个屋顶遮风,等他攒够了银钱,就拍拍屁股走人。
长得挺精神嘛!
戚隐愣了一下,抬起头。掌门揣起袖子,笑眯眯地道:你二人虽身份特殊,不过一旦入门,便是我门中子弟,别无二差。只不过,入门可不是说入就入的,老夫还要看看,你们是不是有这个本事。
戚隐正色起来,莫非是要试炼么?他都听过的,无方山入门第一道关卡便是千人大试,两两对阵,最后胜出的百人才能成为入室弟子,其他都要打道回府,各找各妈。他开始紧张,来拜师的只有他和扶岚俩人,难不成要在他们之中决出胜负么?
掌门伸出手,宽厚的手掌递到戚隐和扶岚眼皮子底下,要入门,先交束脩。一贯钱一年,连交三年只要两贯半,一次交齐一两,老夫活到何时教你们到何时。你们俩一块儿来的,算你们便宜点儿,只要一个人的价。
戚隐呆在原地。
扶岚掏出荷包,倒了一两银子在他手心。
爽快!掌门竖起大拇指,好,打今儿起你们就是老夫的弟子了,老夫弟子字号为云,小隐的道号便是云隐,小岚是云岚。云知,你去给他们安排住处,其他二位长老下山除妖不在门中,便不必拜见了。
直到出门戚隐都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一两银子,就这么有去无回了?
他满目震惊地望向扶岚:你为什么要交钱?
扶岚呆了呆,道:他说要交。
他说交你就交?
扶岚有些不知所措,不该交么?
戚隐抓耳挠腮,我的爷啊,一两银啊,够咱俩活一年了,而且那一两银还是我给你的吧!
这一定是进贼窝了,戚隐万分肯定,凤还山就他娘的是一个骗钱的贼山!
第8章 贼山(三)
云知一面引他们下坡,一面道:山腰是戒律长老的菜园子,你们未辟谷前,可以去那里的膳房吃饭。不过作为过来人,师兄奉劝你们早些辟谷,因为菜园子除了胡萝卜就是青菜,唯一的肉是田里爬的青虫。
一听见没东西吃,黑猫的脸绿了。
云知继续道:北竹林里的竹楼是药长老的丹炉。
戚隐眼睛一亮,道:长老可是会炼许多灵丹妙药,吃了修为一日千里那种。
想多了,他的丹药只会治风寒感冒,还有跌打损伤。不过他的医术不大靠谱,前几年有个师兄御剑摔断了腿,他没把人家的断腿医好,反倒把好腿医折了。
敢问那位师兄如今何处?戚隐虚弱地问。
云知耸了耸肩,道:他家人把他接走了,师父还赔了好些银两。他又朝南面抬了抬下巴,往那走三百步就是思过崖,崖上可以静坐,风景很好,只不过崖下不能去。那下面是我派禁地,凤还山十座峰,只最北面这座峰是我派驻地,其余九座皆是禁地。据说里面关了我派立派以来所捉的全部妖魔,随便揪一个寿数都可达好几百年之久,你们可别吃了熊心豹子胆,跑去那里贪玩。
关得离咱们这么近,不怕他们跑出来作乱么?戚隐问。
有经天结界守着呢,云知指了指南面天穹,仔细看。
戚隐望过去,一排飞雁掠过山崖上空,有微不可见的光辉潋滟一动,涟漪一般散开。
身上若带着妖气或者魔气,便无法通过那个结界。不过呆师弟应该没问题,他身上的妖气弱到几乎没有。云知背着手往坡下走,道,你别看咱们凤还山在四方仙山中位次最末,据说在远古的时候颇受大神女雩眷顾,就那个大名鼎鼎的巫山神女。经天结界便是她布下的,大约是咱们凤还山年纪最大的玩意儿吧。
戚隐不大相信,这贼山估计是哪个招摇撞骗的道士在这儿扎根,表面上传授一星八爪的仙法道术,实则一面骗徒弟一面教徒弟骗人,传到如今。
云知又嗟叹道:近几年光景不大好,灵气渐稀,道法日衰,旧说仙门三千,现在好些山头的门派都关门大吉了,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师父说改日看看风水,说不准风水一改,咱们就成人间第一大派了呢。
云知带他们走到方才御剑路过的那一片瓦房,这其实是个小村落,土墙瓦房参差排在一起,前面有水井有水缸还有晾衣杆,师兄弟姐妹各自用栅栏围出各自的地盘,抬目望过去,几件洗得发白的衣裙挂在屋前,戚隐眼尖,还看见几件红肚兜和绿裤衩。瓦房中间是一条泥巴土路,蜿蜿蜒蜒伸向山阶。
云知指了最边上那一间给他们,正好空着一间,你俩将就将就,一块儿住吧。前面那个师弟留了被褥没带走,你们可以接着用。
前面那个师兄去哪了,怎的不住了?戚隐问。
道法修不下去,回家种地了呗。云知凑过来,揽着扶岚的肩膀笑道:二位师弟,道可不是这么容易修的。既然入了门,师兄给你提供些方便。云知从乾坤袖里掏出一本蓝皮册子,塞到扶岚手里,《傻瓜符箓大全》,你师兄我亲自编纂,什么化形符、明火符、避水诀,应有尽有,咱凤还山人手一本,符箓课有了它,保管次次甲等。师兄看你只有三个铜板,罢了,亏就亏点儿,三个铜板,就当送你了。
扶岚不知所措地看戚隐,戚隐无语,从扶岚荷包里倒出三个铜板丢给云知,拉着扶岚进屋关门,行了师兄,您慢走,我们不送。
云知的脑袋又从窗棂那冒出来,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对啦,最后提醒你们一句,晚上别乱跑,别进林。
什么意思?这破地方难不成晚上还闹鬼?
想追问的时候那厮已经跑远了,戚隐阖上窗,这才发现屋子没灯,黑漆漆一片。重新打开窗,外面已是一片斜阳,橘黄色的阳光落在墙角,陌生的师兄弟姐妹在外头收衣裳,叽叽喳喳闹成一片。大约是晚上山里爱下雨,大家都忙着收衣裳,没人有空来认识认识他们。云知那厮也没说一声他住在哪儿,想串个门都不方便。
回头看,扶岚盘腿坐在书案前,睁着一双大眼看他。黑猫巡视着屋内,两张架子床各据一个墙角,中间一张黑漆长案,边上是落地铜灯,没有灯油,光有一个灯架子。竹帘隔出里外间,外间放了一张八仙桌并几个曲腿杌,桌上放了一瓶枯掉的干花,铁丝一样硬。
以后这就是他的新家了,戚隐坐在扶岚对面,心里忽然有些惆怅。
吴塘那个家,他再也不会回去了。
我们是夫妻了吗?扶岚问他,夫妻才住一间屋子。
我们是兄弟,呆哥,戚隐面无表情地说,兄弟住一间屋子,夫妻睡一张床。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睡一张床?扶岚问。
戚隐叹了口气,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嫁给你的。咱俩都是男的,没准我脱了裤子,那玩意儿比你的还大呢。
扶岚呆愣愣地瞧着他,显然是没听懂的样子。
黑猫跳上书案,一本正经地说道:差得远呢。你出恭时老夫瞄过一眼,呆瓜的比你的大多了。
戚隐:
戚隐识相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打开云知那家伙卖给他们的《傻瓜符箓大全》。戚隐对那小子没抱什么希望,估摸着也是骗他们钱的。但那小子累死累活把他们载过来,又引他们走这走那,那三个铜板就当辛苦费了。
书编得倒是挺清楚,每一面都画了一个符,边上标注了符咒的名字和功用,越往后符的画法越难,到最后已经完全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墨线,鬼画符似的,看了就头大。
这玩意儿该不会要背吧?戚隐惨叫道。
当然,黑猫把爪子按在书页上,符箓是让普通人也能借助天地灵力劾厌妖魔的法子。古时大巫以通天语书于黄金牍上与大神沟通,称为金错书。现在黄金牍失传,只留下这么一星半爪的几个词儿几句话儿,就变成了符箓。你要是懂得金错书,自然不用背,只不过你不懂,就只好死记硬背了。
啊戚隐低头看那些鬼画符,画这玩意儿比读四书五经还难。
啊什么啊?黑猫斜了他一眼,你要学的还多着呢。符箓的画法有严格的定规,那是在仿造大巫降神的仪式,大巫乐舞以降神,舞步节奏均严格按照程式,否则神不悦而不降。画符也是一样,起笔顿笔收笔必须步步到位,要不然就借不来天地灵力。
你画个我瞧瞧?
黑猫拍了一把扶岚,你画。
扶岚指尖凝了一点淡蓝色的萤光,在空中画了几道蜿蜒的线条,萤光静谧地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四散,小小的飞鱼在空中游弋。屋子里一点点亮了起来,温软的光晕笼罩了他们,屋里像充盈了无形的水波,波光潋滟。
戚隐惊奇地睁大眼,道:这是什么?
我的分【【身】。扶岚道。
好漂亮,戚隐跃跃欲试,呆哥,教我。
你学不了啦,再说,你现在灵力也不够。黑猫说,扶岚虚空画符是凭借他的灵力,你没有灵力,只能用黄纸朱砂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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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魔——杨溯(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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