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吴涛睡得无比香甜。
    自打从东瀛回来，真正接手了元启科技的具体事务以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在下属面前，在外人面前，他是一个算无遗策的老板和精神领袖。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理论和现实之间的风险会有多大。阅历归阅历，实践归实践，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事实上，从基于诺基亚8210原型的a款设计图样出来，一直到最终样机定型之后，这其中确确实实出现过好多次的偏差。
    好在，一切平稳度过了。
    原以为，新品发布会之后，总该能睡个踏实觉了。
    可是，两款手机订单的异常火爆，顿时又把他即将安稳的心提溜上去了。
    通过打篮球消耗精力，甚至以更忙碌的工作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却始终难解那日益高悬的紧张之心。
    所谓高处不胜寒，原来如此。
    终于，lotus手机订单突破百万之时，总该消停了吧？
    然而并没有。创业之后是守业，表面上看着别人的震惊和羡慕，感觉很爽。可暗地里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难免焦灼到心神定不下来。
    如今回到老家，一顿寻常家宴，听着爷爷的教训，闻着老娘的絮叨，再看着村里的变化，感受着人情的冷暖变迁，一直无处安放的焦灼之心，竟然离奇般地安分下来。
    心之安处是故乡。
    一觉睡到大天亮，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回过头来，一直盘着尾巴窝在床边的大黑，立刻兴奋地站起来，冲着他直摇尾巴。
    那讨好的脑袋，左歪歪，右歪歪，似乎是在迎接主人起床。
    走进院里，伸着懒腰，目光透过树丫迎上秋日的暖阳，顿觉这光秃秃的枝干顺眼多了。
    在家盘桓了半日，临到回城的时候，吴涛又是能量满满了。
    回到教室，屋子里一片喧嚣，沸沸扬扬的，各人谈兴都很浓，仿佛久别重逢一般。
    实在是大家平日里太过压抑，经过一天休息的放松，各种情绪和热情全都释放出来了。
    吴涛眯着眼儿，冲赵丽打了声招呼。然而对方并没理他，看样子还是有些小情绪呢。
    笑了笑挤进自己的座位，杨自立便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老大，你来给我评评理……”
    吴涛点点头，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表情。
    “老大，其实我只想考个中海交大的，没想到考清北。现在老班这么逼我，简直就是往死路里逼啊。”
    “那你去跟老班坦白呀，他不会不讲理吧？”
    杨自立一摊手，“你以为我没坦吗，我坦了呀！可他就说了一句话，就让我无话可说。”
    “什么话？”
    “不想考清北的学生，不是好学生！”
    “哈～”吴涛耸耸肩，忍着笑，“我和陆老师谈的时候，他挺讲道理的。”
    杨自立不由气结，摆摆手，“得，老大，当我没说。我现在更郁闷了……”
    吴涛也不多说，在他看来，这点小事实在不算是什么问题。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很多道理真正要付出了代价才能明白，自己就算多说也是无益。
    当下往桌子一瘫，捧着本书，眼神焦距却不在书面上，脑海里不知道云游到哪里去了。
    赵丽终于按耐不住了，放下笔，合上画册，歪着头凑过来，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你变了！”
    “哦？”吴涛饶有兴致地回过头来，“说说看。”
    “上周你刚回来的时候，锋芒毕露，让人很有距离感。现在么，以前的那个你又回来了。”
    “看来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嘛！”吴涛施施然道：“我还以为你打算永远不理我这个老板了呢。”
    “哼！”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是聊不下去。
    在这般轻松的节奏中，度过了几日，施志武便带着台胞同乡找上门来了。
    双方约见的地点，定在了北江大酒店，也就是第一招待所。
    实在是整个北江市，除了这边有个像样的咖啡厅，别的都提不上档次。
    眼见着吴涛出现，施志武远远地便站了起来，身边坐着一位油光满面的中年发福男。
    快步走上前去，吴涛说着歉意的话，“表二伯，让你们久等了。”
    “不碍事的，倒是耽误你上课的时间了，有些过意不去。”
    这时，旁边的中年发福男愕然了，指着吴涛老实不客气地道：“志武，他不会就是你所说的高人吧？”
    “……我到大陆来投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要是不想帮忙，就直说！何必弄个半大小子来糊弄我哩？”
    施志武认真地解释道：“林老板，以咱们俩的关系，我怎么会糊弄你的哩？我老实告诉你，北江白酒厂的项目，就是他给我出的主意啦！”
    “哼哼……，你家投个白酒厂，才多少钱的生意？区区几百万而已！我这液晶屏的生产线，一投就是几千万上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涛是看出来了，这位林老板不仅不相信自己，而且总觉得自己身家比表二伯大，也没把表二伯看在眼里。
    这样的人，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一定要指点对方的理由。
    况且自己几百亿身家的，都没说话，你一个几个亿的台商，得瑟个屁呀。
    当下也是老实不客气地打断道：“林老板，恕我直言，区区几个亿的生意很大么？”
    施志武一听，心下一紧，他是生怕双方闹得不愉快，生了嫌隙。
    林老板不由气乐了，“小朋友，你知道几个亿是多大的体量，需要多少的资源，多少的人员么？”
    吴涛面不改色地回答道：“这个就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
    林老板顿时一声冷哼，紧盯着吴涛，一副我等你分析的架势。
    “对于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几个亿的生意，三五千人是必要的。但是对于高科技产业，几个亿的生意，我倒是没做过。”
    林老板一听，当即洋洋得意了。
    不料吴涛话还没说完，“我只做过单日订单破10亿的生意，一年下来，保守估计也就三四百个亿吧。这种产业的人员规模，高端技术型人才200～300，对应劳务人才的规模大约在500～1000的样子。”
    林老板顿时傻了，听着话音的意思，眼前这小伙子，不仅做过几个亿的生意，而且一做就做俩！其中一个甚至上了百亿，远远不是自己所能匹及的存在。
    愕然之余，回过神来，连带着和施志武说话的口气都客气了很多，“施老板，这位究竟是何方高人哪，还不赶紧给我介绍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