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想和沈柏一起上马车。
顾恒舟原本就打算骑马,马车是单乘的,里面并不宽敞,慕容轩比四年前长高了不少,要是和沈柏一起坐进马车里,一定会很挤。
沈柏没觉得有什么,拎着裙摆先进马车,慕容轩跟在后面想进来,后衣领被揪住,顾恒舟沉沉的说:“男女有别,五殿下还是骑马吧。”
慕容轩不想骑马,梗着脖子说:“我和鸢儿自由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一起同乘方显兄妹感情……”
顾恒舟不跟慕容轩辩解,直接把人拉下马车,身后的护卫立刻让了一匹马出来。
顾恒舟面上覆着薄霜,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慕容轩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打不过,默默把后面的话咽下去,翻身上马。
两人一前一后跟在马车边往前走。
沈柏许久没在瀚京逛过,马车驶动以后,她忍不住掀开帘子看着外面。
瀚京比三年前更繁华了,两侧的屋瓴楼阁更高,商贩更多,哪怕不是大集的日子,街上商铺也都开着,还有摊贩在吆喝卖东西。
今天是初一,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灯笼,门上还贴着崭新的门神和招财童子,目之所及都是富足祥和,喜气洋洋,街上还有很多小孩儿在玩儿,顾恒舟不赶时间,马车一路都驶得很慢。
就这么转了小半个时辰,慕容轩不满的开口:“顾大统领,你这是带着我们在城里瞎转悠啊,也太没意思了吧。”
顾恒舟问:“你想怎么逛?”
慕容轩现在完全是娘家人的姿态,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顾恒舟一会儿说:“今日是你邀请鸢儿出来玩的,这些难道不应该由你来安排吗?”
顾恒舟没有反驳,许是觉得慕容轩说得有道理,骑马靠近马车一些,问沈柏:“你想去哪儿逛?”
赌坊、揽月阁、文玩市场。
沈柏想去的地方挺多的,但看顾恒舟这一脸正经的样子,沈柏不敢直说,想了想道:“我好久没吃到追鹤楼的招牌菜了,他家的厨子还是以前那位吗?”
“不知道。”顾恒舟回答,立刻补了一句:“去看看吧。”
一行人立刻朝追鹤楼走。
一刻钟后,三人被引上二楼,今天初一,出来吃饭的人不多,大厅都有点空,沈柏觉得包间没意思,选了二楼转角处靠窗的一个小隔间,小隔间用竹屏挡着,可以看到外面,却不大容易惹人注意,位置挺巧妙地。
三人落座,沈柏熟练的点了自己垂涎已久的招牌菜,小二很快上了菜,慕容轩特意要了两坛梨花白。
还是十年陈酿,后劲儿足得很。
沈柏好心提醒了一下慕容轩,慕容轩并不当回事,冲顾恒舟扬眉,挑衅道:“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连酒都不会喝,还算什么男人,对吧?”
顾恒舟神色平静,淡淡应了一声“嗯”。
沈柏默默喝茶,在心里替慕容轩掬了一捧汗。
顾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两三杯就倒的顾兄了,五哥哥你可真会挑对手。
饭菜上桌,还是沈柏记忆中的味道,慕容轩尝了两口也觉得不错,不过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一个劲儿的劝顾恒舟喝酒。
沈柏试图阻拦没能成功,一刻钟后,慕容轩就喝了个大红脸,说话都不利索了,顾恒舟跟喝了几碗白水一样没什么反应,又喝了三杯,慕容轩一头栽在桌上趴下了。
沈柏不被允许喝酒,喝着莲藕汤可惜的摇了摇头。
都三年多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都说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就在眼前啦。
“你不想让我把他灌醉?”
顾恒舟问,虽然没醉,他也喝了不少,声音哑了三分,染上性感魅惑。
沈柏连忙摇头,而后诧异的看着他问:“顾兄你是故意把他灌醉的?”
“嗯。”顾恒舟应着放下酒杯,给出理由,“他的话有点多,吵。”
沈柏有点想笑,莫名觉得慕容轩有点惨。
没了慕容轩在旁边打岔,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沈柏后知后觉的有点尴尬,正不知要说点什么才好,外面传来交谈声。
循声望去,透过竹屏,沈柏看见顾恒决大腹便便的模样。
大年初一,他不在家好好待着,反倒和朋友一起到追鹤楼吃饭,也不怕回去被骂。
都是些酒肉朋友,沈柏并不认识顾恒决身边的人,只听到其中一个人八卦的说:“顾兄,听说你大哥从边关带回来一个姑娘,和丞相府三年前失踪的沈大小姐长得一模一样,这事是真的吗?”
“嗯。”
顾恒决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不是很想跟别人谈论和顾恒舟有关的话题,那些人却对沈柏很感兴趣,不停地追问。
“这位沈大小姐究竟是怎样的天香国色啊,竟然让你大哥如此难忘,这三年为了她不近女色不说,隔了三年还要把人找回来。”
“就是啊,听说三年前你大哥为了她去先帝面前求旨,要封她做郡主,甚至不惜自己出去自立门户,把顾兄你们一家退到风口浪尖,无情至极,都做到这个份上,沈大小姐还突然跟人跑了,这也太过分了吧。”
沈柏是突然失踪没错,但用“跟人跑了”这四个字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说得好像沈柏抛弃顾恒舟,恬不知耻的跟人私奔了一样。
顾恒舟原本没把这些人当回事,听到这句话才略微偏头看向那些人。
隔着竹屏那些人也被盯得不大自在,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松了口气,顾恒决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说:“沈家那个女人本来就不守规矩,在太学院的时候,跟吴家那小子不三不四也就算了,后来还勾搭上周珏,水性杨花得很,跟人跑了也不奇怪,可怜我那大哥,精明一世,却被这个狐狸精勾了魂,活该他孤寡一辈子。”
沈柏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骂狐狸精。
不过她向来脸皮厚,并不觉得有什么,顾恒决作为亲兄弟,背后这么咒顾恒舟就不大好了。
顾恒舟自立门户是他的本事,镇国公还住在国公府,也没让二房特别下不来台,还算留了一点余地,不像顾恒决,言辞之间活似跟顾恒舟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沈柏心底有计量,偷偷去看顾恒舟,不期然撞进这人深邃的眸,那眸底似乎还有一丝担忧,像是在担心她听到这些话会不开心。
被骂的人是他,她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沈柏一愣,又听见一个人说:“是啊,周家那小子也是踩了狗屎运,要不是姜太尉告病在家,姜家在朝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他怎么能娶到咱们瀚京的第一才女?”
“他和沈柏不清不楚,沈柏走后,连沈柏身边的丫鬟也没放过,不过我听说那两个丫鬟不是什么善茬,是沈柏从睦州勾栏院里买出来的姑娘,表面上看着挺正经的,实则风骚得很,也难怪姜琴瑟容不下她们。”
沈柏身边伺候的丫鬟只有茶白和绿尖,听这些人提到她们,沈柏坐不下去了,正要拍桌站起来,顾恒舟抬手一挥,直接用内力把竹屏震倒。
外面说话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看清坐在后面的人是沈柏和顾恒舟后,更是面如酱色。
除了顾恒决,其他人还不大认识沈柏,被顾恒舟周身凛冽的气压震慑,腿一软直接跪下去。
顾恒决也没想到自己在背后说坏话会被逮个正着,但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他也不想丢脸,梗着脖子开口:“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娘一早就准备了饭菜,就等大哥去吃呢。”
这话说得好像顾恒舟连顿饭都不想回去吃,故意给二房难堪呢。
顾恒舟没理他,目光从后面那几个人身上扫过,沉沉的开口:“刚刚几位似乎对我的终身大事很感兴趣,今天恰好我就在这里,几位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恒舟的声音不大,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却让跪在地上的几人打了个寒颤,几人连连摇头,半句不敢提刚刚说过的话。
他们不说,顾恒舟却不能不说,他看向其中一个人说:“方才你说沈大小姐是跟人跑的,你可曾亲眼看到,她是在什么时候跟谁一起跑的?”
那人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我没有看见,刚刚都是我胡说的。”
“堂堂相府大小姐,先帝亲封的探花郎,也是你能随便污蔑的?”顾恒舟微微挑眉,声音冷沉的问。
那人吓得冷汗涔涔,犹豫了一会儿,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大声道:“我错了,我不该在背后妄议相府大小姐,不该像长舌妇一样在背后议论这些是非,求顾大统领恕罪!”
那人怕得要命,两巴掌下去,脸很快肿了,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被顾恒舟点名。
顾恒决要面子的很,见状硬着头皮说:“大哥,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方才只是不小心失言,还请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这个时候他一口一个大哥倒是叫得十分亲热,和刚刚咒顾恒舟的样子截然不同。
顾恒舟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并不应声,而后看向沈柏,无声的询问她满不满意。
按照沈柏的脾性,这种在背后嚼舌根的男人被逮到以后,怎么都要好好教训一番的,但这会儿她顶着东方鸢灵的名号,不方便揪着不放。
沈柏眼珠一转,特别无辜的开口问:“那位沈大小姐就是顾大统领之前的未婚妻么?”
顾恒舟说:“嗯。”
沈柏又道:“顾大统领英姿卓绝,品行高尚,能入得大统领眼里的人,必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沈柏这是变着法的夸自己,顾恒舟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眼光自是不差。”
近距离看,顾恒决越发不相信沈柏是东方鸢灵,眸光又是审视又是探究,沈柏话锋一转说:“我方才好像听说有位叫姜琴瑟的夫人对沈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有什么误会,她们之间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沈柏抓住关键,刚刚说话的几人脸色又变了变,沈柏不在瀚京,他们在背后说话被逮着认个错也就算了,姜琴瑟昨夜可才刚得了诰命,这要是传出去,得罪的人可就太多了。
几人低着脑袋不敢说话,沈柏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好奇,想问问而已,几位不用这么紧张,今日你们在这里说的话,我听过便忘了,绝对不会往外说,但你们若是一直不说,今日可就走不了了。”
沈柏语气轻柔,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顾恒舟杵在旁边,却只让人感受到无尽的威压。
这些人扛不住,其中一个说:“我也不大清楚,是贱内之前去周府参加宴席听说沈大小姐身边有个丫鬟在京中开了个成衣铺,谁的生意都做,就是不做周夫人的生意,还当着周夫人的丫鬟咒周夫人腹中胎儿生下来不好。”
一个人带了头,其他人也不撑着了,紧跟着说:“那个丫鬟生得挺漂亮的,刚开始做生意,也被人找过茬,都是周统领帮忙解决的,这一来二去,城中便有了一些不好的传言,周夫人又怀着身孕,听了难免心堵,有些不快也是正常的。”
这话听起来也没什么毛病,沈柏走之前没考虑到周珏成婚以后的事,姜琴瑟之前跟她也算有过过节,看不惯绿尖和茶白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沈柏有点内疚,其中一个人畏畏缩缩的说:“不过前几日成衣铺出了点问题,那个丫鬟好像被京兆尹带走问话了,我看这两日好像都没开门。”
被抓了?
沈柏心头一凛,再要追问细节,这些人就不知道。
毕竟都是些大老爷们儿,也不会成天盯着人家的成衣铺看。
沈柏装着镇定,顾恒舟让那几个人离开,顾恒决在旁边看着,狐疑的问:“大哥,你要插手那个丫鬟的事吗?
顾恒舟横了顾恒决一眼,冷淡道:“这关你什么事?”
顾恒决被堵得说不出话,低头摸摸鼻尖,顾恒舟又训斥了他几句,让一个护卫送他回国公府。
沈柏已经差不多吃饱了,想着绿尖和茶白的事,也没心思再吃东西,顾恒舟结了账,把慕容轩背下楼放进马车里,而后对沈柏说:“那间成衣铺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柏有点犹豫,踮着脚凑到顾恒舟耳边低声说:“我现在是东方鸢灵,这么明目张胆的去成衣铺会不会引人怀疑?”
“无妨。”
顾恒舟只说了一句,直接揽着沈柏的腰,把她抱上马背,自己再翻身上马,从背后拥着她拉住马缰绳。
许久没这么骑过马,沈柏有点不适应,她没戴面纱,街道两边的人全都好奇的朝他们看过来,下意识的低头,顾恒舟轻夹马腹,带着她朝前走去。
隔着厚厚的冬衣,身子陷入宽厚硬实的胸膛,沈柏耳根开始发热,顾恒舟突然说:“那个时候在太学院轻薄的时候,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两人靠得极近,顾恒舟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呼吸全喷在沈柏耳朵上,沈柏缩了缩脖子,脸更红了,小声辩解:“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死了,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事。”
顾恒舟抓紧马缰绳,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以后,他才知道沈柏那个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醒来的。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告到御前,把她捆进校尉营操练。
这个时候再回想那些事,顾恒舟心里也不大好受,他试探着问:“那个时候让你进校尉营,你生气吗?”
沈柏没想到顾恒舟现在会问这个,认真回想了一下,如实说:“气倒不怎么气,就算顾兄你不把我捆进校尉营,我也会想办法进去的,只是那个时候你抽了我二十鞭,一点都没手下留情,委实让我遭了大罪。”
那个时候天气还热,她又不敢让别人帮忙上药,自己动手麻烦死了。
顾恒舟也还记得那二十鞭,他如果真的没手下留情,照她这小身板儿,只怕早就见阎王去了。
不过顾恒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轻声说:“抱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这声抱歉把沈柏搞懵了,那些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好端端的顾兄突然跟她道歉做什么呀?
那些事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做的,有什么好抱歉的。
沈柏没想好该怎么回应,成衣铺就到了。
绿尖和茶白没留多少钱在手上,这铺子看着也不大,门面只有五六尺宽,门板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光景。
旁边铺子还开着,见沈柏和顾恒舟来,一直好奇的张望着,两人下马,沈柏走过去打探。
那人不想惹事,含含糊糊的不肯说,顾恒舟亮了身份,他才被吓得说出实话。
原来兵部尚书的次子李岱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机缘巧合的认识了绿尖,觉得绿尖生得漂亮,品性也好,想纳她为妾,经常到成衣铺来,不过绿尖对嫁人没什么兴趣,一直没怎么搭理李岱。
李岱的赵氏妻子知道绿尖的存在,也到成衣铺来过几次,约莫是想打探绿尖的态度,见绿尖确实不想进李府,赵氏对绿尖也没有过多苛待。
过年之前,赵氏还在绿尖这里订了好些冬衣,也算是照顾绿尖的生意。
事情坏就坏在这些冬衣上,赵氏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初冬的时候怀了孕,大夫说可能是儿子,一直精心养护着,半个月前不知道怎么却小产了。
京兆尹来人把绿尖带走,其他人都在猜测是绿尖在这些衣服上做了手脚才害赵氏流产的,她不是不想嫁给李岱,而是野心勃勃,瞄准了李夫人的位置。
这些事没有在城中闹出太大的动静,街坊四邻私下却讨论得热火朝天,都觉得是绿尖的错。
沈柏虽然三年没见绿尖,却直觉这不是绿尖会干出来的事。
绿尖在风尘地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如今在瀚京安了家,还有了自己的成衣铺,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能衣食无忧,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断送自己好不容易才有的安稳生活。
这里面多半有猫腻。
“去京兆尹府吗?”
顾恒舟温声问,沈柏摇头,现在去京兆尹府未免太过招摇了。
就算有顾恒舟护着,没人能拿她怎么样,也不利于查出事情的真相。
沈柏说:“我才刚回来,直接去找京兆尹不大好,顾兄能不能先派人进去看看绿尖现在的情况?”
“好。”
顾恒舟毫不犹豫的应下,正准备离开,一辆马车低调的驶来,看见她和顾恒舟,马车里的人压着欣喜轻唤:“东方姑娘,顾大统领。”
回头,吕秀撩开窗帘正在冲他们挥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柏上了吕秀的马车,和顾恒舟一起去了附近的茶楼。
三人坐下,沈柏才知道原来这个成衣铺是吕秀和绿尖合伙开的。
毕竟承了沈柏的恩,沈柏消失后,吕秀便主动联系上了绿尖和茶白,两人到底出身不大好,又没有什么正经身份,好多事都需要吕秀暗中打理,不过吕秀要守的规矩多,不方面抛头露面,所以鲜少有人知道吕秀和成衣铺的关系。
绿尖被抓好几天了,吕秀心里着急,却也等到今天才得了空。
她不方便直接去京兆尹,只能先到铺子里,从原材料查起,赵氏小产是真,总要先找到让赵氏小产的源头才能进一步的查明真相。
沈柏和吕秀想法一致,细问之下才知道成衣铺用的布料都是从卫家名下的商铺买的,这些料子还供给内务府,有些甚至连宫里的娘娘都在用,至少布料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为了增强吸引力,铺子里的衣服做好后都会用特制的香料熏染,这样衣服以后会自带香气,且香气存留时间颇长。
吕秀有点担心是这些香料和赵氏吃的东西犯冲,才会导致赵氏小产。
但也不是没有其他孕妇到成衣铺订过衣服,怎么独独赵氏一个人出了问题?
这个案子存着不少蹊跷,沈柏和吕秀一谈就发现不少,相信京兆尹也不会发现不了。
吕秀和绿尖都不会制香,香料是从天香阁买的,账本上有非常详尽的记载,京兆尹的人要调查的话也很方便。
顾恒舟的品阶虽然在京兆尹之上,但也不能随便越矩插手这件案子。
没有外人在,吕秀还是唤沈柏东方姑娘,倒不是因为信了慕容轩在除夕宴上的说辞,而是为了帮沈柏掩饰身份。
知道沈柏担心绿尖,吕秀坚定地说:“绿尖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她绝不会用这种法子害赵氏和她腹中的孩子,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需要我作证,我都会好不犹豫的站出来帮她证明清白。”
有吕秀这句话,沈柏放心不少,聊完案子,吕秀又跟沈柏说了不少瀚京这三年的变化。
吕秀说的都是内宅妇人闲谈的事,但沈柏敏锐的从这些字句里嗅出不寻常的气息来。
姜家退出朝堂后,各世家大族都收敛不少,沈孺修升任丞相,和赵彻一起推行了不少雷霆政策,虽然大力改善了民生,却也危害了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
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后母族吕家。
如今整个瀚京,世家大族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是沈孺修。
年前太后过寿,工部的尚书夫人和孙氏在宴上起了争执,孙氏嘴笨,又没什么气势,自然落了下乘,沈孺修因此被太后当众责骂了一顿,还罚了两个月的俸禄。
这也就算了,腊八节那天夜里,沈府进了贼人偷盗东西,沈孺修被贼人所伤,将养了小半月才好,案子交给大理寺处理,那个贼人却直到现在都没被抓回来。
连城里的百姓都知道,贪财偷东西的贼人是不敢伤人的,更何况他伤的还是丞相这样的一品大臣。
这贼啊,也就是说给百姓听着玩儿的,实际上不知道是哪个世家大族派出来的刺客呢。
沈柏走之前劝过沈孺修不要太拼命,虽然知道沈孺修不会听她的,真正听到他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还是控制不住揪紧心脏。
如果沈柏没有重生改变这些事情的走向,现在承受世家大族愤恨的人应该是她。
上一世她帮赵彻做尽了得罪人的事,除了在御书房的时候能放心安睡一会儿,在其他地方根本睡不着。
而且她不知道自己吃的用的东西里面有没有藏毒,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会被人放冷箭。
赵彻想做明君,想让昭陵繁荣富强起来,就注定要触碰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啖肉饮血,除而后快。
沈柏不想做他手里的刀,沈孺修就去做。
这把刀虽然老了点,但磨一磨还是能用。
就像顾家,一代将领退下,就要有新的将领顶上。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和吕秀聊了一个时辰,顾恒舟才派了护卫送她回家,自己则带沈柏去了丞相府。
沈孺修升丞相后,府邸没有改变,只不过是把太傅府的门匾换成了丞相府。
鎏金的行书大字,一看也是出自赵彻的手笔。
顾恒舟先下马,伸手正要把沈柏抱下来,府里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看到沈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开口:“少爷,不好了,小少爷没气息了!”
第221章 有些事总要有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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