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将军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还有唯一的姨娘孙桂香，听说死相十分惨烈。
    听说整个将军府的人没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有察觉，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杀了。
    哎，我还听说咱们的陛下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你们说林大将军死了，林将军的婚事还办不办了？
    办什么办啊，守丧三年呢。
    还有一条消息就是林清云疯了。
    林清云听到父亲母亲死于非命的时候就冲进了慧凝殿，她嘴里嚷着要让林慧贞偿命。
    而林慧贞连眉头都不曾皱，任由林清云闹，等她闹够了闹累了就让云溪把她丢回去。
    “林慧贞你不得好死！”
    骂骂咧咧，来来回回都是这句话，林慧贞置若罔闻。
    她杀了这么多人，尽管她杀的都是要杀她要害她的，她依然罪孽深重。
    她自知不得好死，但也轮不到林清云来提醒啊。
    她居高临下俯视疯疯癫癫的林清云，勾唇开口：“你以为你能寿终正寝？”
    她和她娘做了什么，她都忘了？
    “是你杀了姨娘和父亲，是你一定是你！林慧贞我杀了你！”
    “林清云说话要讲究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我杀的？”
    林慧贞丢给她一个慵懒的背影：“如果你还想为你的父亲母亲披麻戴孝扶灵守丧的话，我劝你还是把嘴巴放干净些。”
    “林慧贞我杀了你！”
    林清云挣扎啊挣扎，被云溪拦下来靠不进林慧贞半步。
    “你还没有能力杀我。”
    林慧贞再没有见林清云。
    林睿远也曾来东宫同样被她拒之门外，云溪说：“将军，小姐说他不想见你。”
    “阿贞。”林慧贞不让他进他就站在门外：“对不起。”
    不听不听。
    林慧贞翻了个身还是能听到便宜哥哥的声音，干脆扯了被子把自己卷起来，这下就听不见了。
    “阿贞，不是我有意瞒你，实在是这件事太过扑朔迷离匪夷所思。”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云溪和林睿远都是习武之人，他们可以听到细微地声响，自然也能听清楚林慧贞绵长稳定的呼吸声。
    云溪：“……”啊，小姐睡着了？
    林睿远嘴角一抽：“……”
    不错，是他亲妹。
    林慧贞没有去扶灵守丧，玄铭帮她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只是林睿远不行，他是位子的“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在场。
    西凌皇帝留给刑部三天的时间调查林庆尧的死因，然而三天过后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
    找不到原因就只能先把人安葬了，西凌皇帝无奈下旨厚葬。
    白色的送葬队伍如同搬家，走了四个时辰才完全从玄奥城离开。
    林慧贞站在城墙上，回望在大雨中渐渐远去的车队，直到那条绵长的菜色彻底融入逐渐降临的暮色。
    她感觉不到冷。
    在玄铭往她身上裹披风时她也感觉不到温暖。
    “玄铭，我亲手杀了他，替娘亲和我还有林睿远报了仇。我没有同意把他叛国通敌的罪证交上去，我只想保留他年少唯一的尊严，我不应该有这种慈悲的啊。”
    “阿贞你是善良。”
    “可他……罪孽深重。”
    她浑身都在抖，脸被雨水拍打到僵硬，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玄铭连忙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阿贞，天晚了，起风了。我们回家吧。”
    “不。”
    “阿贞？”
    “陪我站一会儿吧，我们……送送他。”
    玄铭沉默了两秒：“好。”
    他们就相互依靠着，望向车队的后方，即便黑夜加上风雨。
    林庆尧死后还保留了大将军的名号，玄铭已经找到他通敌叛国的证据，林慧贞却没有让他交给西凌皇帝。
    她想，她到底为什么慈悲？
    林慧贞浅笑，估计是可怜林庆尧也曾是一个满腔热血的少年。
    大雨倾盆，林睿远带着送葬的车队渐行渐远。
    终于到达墓地，他亲眼看着棺材被埋进地下永归沉静。
    大雨打湿了他的孝衣，副将执意要帮他打伞，林睿远却木然。
    娘亲死时他五岁，被赶走时他十五岁。他永远记得林庆尧的大骂和厌恶，他那时只觉得林庆尧是不喜欢他，现在明白了，他从来都不是他的儿子。
    只不过林睿远和林慧贞的身上流着他最爱的女人的血，所以他会打他们骂他们，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杀了他们。
    “跪！”
    林睿远没有犹豫，尘归尘土归土，他们终于两不相欠。
    返程时，副将一直小心翼翼的问他身子怎么样。
    他身子怎么样？
    林睿远想，林庆尧和孙桂香死了，他本该解脱的，可是依旧没有释然。
    “走吧。”
    六月初九，原本是林睿远同长乐公主赫连平欢的大喜之日，如今成了林庆尧和孙桂香的头七。
    林慧贞和玄铭终究是来了，素衣着身，跪在林庆尧的灵前。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林庆尧一步错就错了一生，如果当初没有北寒人蛊惑，他或许自然是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少年将军。
    可惜啊哪里有这么多如果。
    除了林慧贞和玄铭，六月初九这日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赫连嫣风尘仆仆，她的脸色憔悴，气喘吁吁地盯着林睿远。
    林慧贞看向玄铭，最后一起离开。
    只剩下林睿远和赫连嫣两两相望默默无言。
    然而终究是林睿远没出息败给了赫连嫣渐渐红润的眼眶：“你……”别哭啊。
    赫连嫣没哭，她吸了吸鼻子最后一把扑进了林睿远怀里。
    “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去找我啊！”
    林睿远手足无措极了，他闭上眼睛不敢睁开，梦境太真实，他想多挽留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可以。
    “嘶。”
    林睿远吃痛。
    赫连嫣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处，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血的湿润。
    “你是不是傻啊！”
    “是。”
    所以会痛就不是做梦了。
    赫连嫣好想打死他咬死他，然后又舍不得他死，最后只能紧紧的抱着他不松开。
    林睿远缓了好久才慢慢抱住了赫连嫣：“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你害我伤心的要死，如果不是阿贞告诉我真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那你打我让你出气。”
    “你皮糙肉厚，我打你手还疼。”
    “那你再咬我。”
    “我是狗啊？”
    “那怎么办？”
    “娶我。”
    林睿远笑了：“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