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媚仰头喝了一口酒，应该是她少有的慈悲心在作祟吧。
    弃城的消息是他从北寒人口中听说，林三不相信。
    可当看到满城的北寒人之后，他被打了狠狠一个耳光。
    父亲，真的弃城了……
    林睿远的伤口又隐隐作痛。
    他要去问问父亲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哦对了，最好提前告诉父亲他们内部出了细作。
    林三想他是不是不应该活下来，当时那北寒将领一箭杀了他就不会有接下来让他崩溃的事。
    他孤身一身回营没有惊动任何人，林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心里有个声音说你一定要找到真相。
    他来到父亲的营帐，却不见父亲的身影。
    林三决定再等等。
    “父亲。”
    这是大哥的声音。
    林三兴奋不到半秒就听到了下一句：“那人怎么说？”
    在他们进帐前，林三躲了起来。
    他有直觉，真相快来了。
    “先进来。”
    这是父亲的声音。
    林大还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直到确定没人才进来。
    林将军递给他一张字条，林大看完之后喜出望外：“父亲这是真的？”
    林将军点头，面露喜色。
    “圣上居然封我为正二品将军！”
    “圣旨应该快到了。”林将军抚了几下花白的胡须。
    “太好了，也不枉这么多年我对一个野种那样好。”
    林大转过了身子，林三看清楚了他脸上的得意和提及“野种”时的厌恶。
    “养了他二十多年，让他替你冲锋陷阵也算是报答养育之恩。”
    轰！
    林三的大脑瞬间空白。
    让他替你冲锋陷阵。
    “他还以为可以建功立业，就凭他，也不看清楚他是什么身份一个……”
    “够了。”
    林将军打断了林大，看上去颇为不耐烦。
    林大也意识到说过了就不再继续：“父亲，他真的死了吗？”
    “他只有一万人，而北寒有六万人，你以为他是神？”
    林将军冷笑一声，慢悠悠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可惜日后没人替你了。”
    “这不重要，只要他死了我才安心。”
    轰！轰！
    六万人啊，不是说只有三万吗？
    只有他死了才会安心啊，不是说等他回来请他喝酒的吗？
    原来都是假的啊。
    可是为什么呢？
    林三死死地抓着短剑，拼了命才抑制住跑出去大声质问他们的冲动。
    他想起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想起了被父亲一剑刺穿的胸口。
    林大贪婪地一遍又一遍看着手里的纸条。
    “正二品啊，多大的荣耀。”
    是啊，他多少次出生入死才换来了正二品的官职。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你就满足了？我告诉你，等我们攀上了北寒王，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什么叫攀上了北寒王？
    原来内奸，是父亲和大哥啊。
    林三的脑袋混成一团，什么也听不下去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想逃吧。
    对，逃吧。
    可是逃去哪儿啊。
    林三漫无目的地游荡，前面是一座城，城里是西凌人。后面也是一座城，城里是北寒人。
    林三突然觉得一切其实都有迹可循，只是被他刻意忽略，比如林大弱冠时林将军送了他一匹汗血宝马和铸剑大师莫愁的剑，而他成年时只得了一把他随意从库房里捡的剑，他却视若珍宝。
    比如林将军从不让他接触太多官场上的人和事，反而带着林大同别人打交道。林三那时候怎么想的，哦对了，他骗自己说父亲是为了让他更加刻苦。
    比如林三和林大同为先锋将军，每一次凶险的情况都是他带人冲锋陷阵，而林大总是打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仗。林三以为这是父亲对他能力地认可啊。
    活了二十二年，被命运狠狠打了一巴掌。
    不是你努力了，就会得到认可。
    可他求得从来不是功名利禄，只是为了林将军的那句话：林家的子孙，活着就是保家卫国。
    林大是怎么说他的？
    哦，说他是野种。
    所以他不是林家人啊。
    愤恨，不甘，耻辱，悔恨……一时间林三心里百味杂陈苦涩难言。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亲手杀了他们！
    林三的双目赤红，他拼了命也要忠诚的人竟然丢盔弃甲投奔了敌人，真他妈的好笑！
    “林庆尧，你知道了真相？”
    讥笑讽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三看到了那个北寒将领。
    他攥紧了拳头，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和他扭打一起。
    然而他现在的身体太弱了，没多久就被北寒将领压在身下嘲笑。
    “你这样子真可笑。”
    “玩儿你的又不是我，是你尊敬的父亲和大哥啊。”
    是你誓死也要护着的西凌人打碎了你的信仰，不是我。
    他的眼眶通红，无数的恨意迸发出来，林庆尧一把推开北寒将领。
    “来啊！杀了我啊！”
    两个北寒士兵束缚了他的双手，他动弹不得。
    北寒将领慢悠悠地走近他，他说：“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
    “把你当猴耍的人还好好活着坐拥荣华富贵，你就这么死了不觉得窝囊？”
    “西凌人不值得你守护，他们的血脉里都是肮脏。”
    “来北寒吧，我给你复仇的机会，给你把他们都踩在脚下的机会。”
    “林庆尧，你注定和我是一类人。”
    他的信仰碎了，活着就是行尸走肉。
    恨吗，恨的话我给你机会报仇啊。
    北寒将领的话一次一次回荡在耳边，等他回过神来才发觉，他又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她的地盘。
    “你怎么又来了？”
    不耐，烦躁。
    少女毫不掩饰她的情绪。
    林庆尧看着她才觉得躁动的心有了几分安定。
    他说：“我没地方去了。”
    少女挑眉：“你的国被灭了？”
    他听到自己如是说：“被灭了。”
    少女玩味地看着他，她的模样说不出的慵懒随意，打量他时也在琢磨着要怎么把这个人赶走。
    “我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两天。”
    “不能。”
    她拒绝他进入她的领地。
    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的血腥。
    林庆尧紧抿嘴唇，缓缓地转过了身。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重要吗？以后又不会再见。”
    重要啊，他心想。
    林庆尧终究还是没留下，柳如媚到最后也没告诉他她的名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