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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换凶途——猫茶海狸(14)

    何危用手机拍照之后,从口袋里拿出塑胶手套戴上,然后也从鞋柜里拆了两个鞋套,避免破坏那块鞋纹走进客厅,回家像是进案发现场。
    他先去检查阳台的窗户,发现并没有破坏的痕迹,于是又打开门,门外的扶手上也未发现指纹。按着现场这种情况,可以判断嫌疑人是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放在一般案件,何危就要怀疑熟人作案了。
    客厅、厨房、卫生间,所有家具的摆放位置都没有变动,何危上去二楼,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终于在扶手上发现一枚不清晰的指纹。他噔噔噔下楼,拿一卷胶带上来,小心翼翼将指纹覆盖住,再缓缓揭下。这枚指纹清晰印在胶带上,形状是拇指,右流箕,右手拇指指纹。
    提取之后,何危才用钥匙开门。也是刚一推开门,他便断定闯空门的人没有进入这里,只看了一眼便又关上。
    还剩下对面那间。何危站在房间门口,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怪异感。他握着扶手下压开锁,缓缓推开,很久没有过心跳如此加快的情况,就像是第一次出现场、第一次解剖尸体、第一次开枪那样紧张。
    什么也没有。
    何危一愣,面对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好半天才唇角轻提,又退出去关上门。果真是案子办多了神经敏感,还有,刚刚莫名其妙的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房子里一样东西都没少,这人就像是来观光旅游似的,转一圈又出去了。何危实在想不到是谁这么大胆敢来闯警察宿舍,也弄不明白来一趟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房间压根就没进,屋子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撬了锁笔记本带走起码能挣个路费。
    时间不早,何危顾不了那么多,先把要紧事办了再说。他拆一包桶面泡上,今天回来的目的是洗澡,顺便吃饭,等下回局里把指纹一起带去化验。
    浴室里,他打开莲蓬头,磨砂玻璃门隔音做得很好,以至于门口传来的开门声都被水声掩盖,什么动静都没传进来。
    程泽生今晚搬家,拎着一个旅行箱进门,听见浴室传来水声,猜到应该是那位邻居先来了。人家在洗澡,也不方便打招呼,他拖着行李箱,看见茶几上摆着桶面,叉子扎住包装口,还有一阵阵带着红烧牛肉味的香气从缝隙里溢出。
    程泽生拿起来看了看,邻居和他口味相似,都喜欢吃这种原味的红烧牛肉面。不知道是哪个警队里的同事,应该也挺忙的吧?晚饭就靠泡面凑合了。
    他把泡面放下,先上楼收拾行李。何危擦着头发出来,刚走到客厅,第一眼便发现茶几上的晚餐不见了。
    何危眯起眼,快步走到玄关,地面上出现新的痕迹,圆形的轮印,很像是行李箱底部的滚轮。他回头环视客厅,最后走到楼梯口,一步步上楼。
    何危先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没有异样,又推开对面那间门,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但是刚刚窗户是关起来的,现在却被打开一半,初夏微风缓缓吹入。
    程泽生正在叠衣服,门忽然像是被一阵强风吹开,第一反应回头看着窗户。不可能,就算是风,也该是门外来的风源才对。
    他走到门口张望,邻居没上来,也没人在门口,刚刚不知什么原因门就开了。程泽生耸耸肩,重新关上门,继续收拾衣服。
    啪。身后的门合上,何危转身,瞄一眼半开的窗户,这种风力能把门吹关上?
    他在房间里仔细查看,之前衣柜还是关着的,却是打开半扇。何危摸着下巴,在脑海中补圆这个场景:有人带着行李进来,然后开始放衣服,就像是那天他刚搬进来一样,正蹲在地上收拾。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明明有人进来,他却找不到那个人的踪影。
    何危拿出手机,打开拍摄模式,对着房间录像。有时候电子眼会比人眼看到的更多。程泽生站起来,从何危身边走过,相机屏幕闪过一片黑影,眨眼间又恢复正常。
    身后的门又开了。
    程泽生下楼,浴室的水声止住,邻居已经洗过澡,但茶几上的泡面还在,泡的时间太长,汤汁全被面条吸收,变软变坨。
    人呢?面泡好了还不来吃?程泽生站在楼梯口,对着楼上喊一声:喂!你的泡面再不吃要坏了!
    无人回应。
    程泽生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答应,他坐回沙发上,猜想可能是临时出任务,他也经常如此,电话来了在做什么都要放下手里的事,任务放在第一位。
    确定邻居真的不在家,程泽生晚饭也没吃,干脆拿起泡面。到时候打声招呼,他也是做好事,倒了多浪费。
    何危从楼上下来,在楼上待了那么久一无所获,心里疑云重重,走到沙发边坐下。
    胃又叫一声,他的眉头拧成麻花,人不见也就算了,面呢?
    两人一个靠着沙发正在吸溜着面条,一个托着腮眉头紧皱,形成强烈对比。
    他们之间明明只隔着一个位置,却无法感知对方的存在。
    第18章 你听得到
    杜阮岚锁上法医科的门,路过刑侦处,发现何危这个支队长正在办公室里啃饼干看破案纪实节目。她敲了敲窗户,何危抬头,杜阮岚对他露出笑容,推门走进来。
    下班了?
    我刚下班,你又来上班了。她双手插在白大褂里,回家洗澡都没来得及吃饭?你也太敬业了吧?
    何危表情尴尬,嚅嗫道:被偷了。
    嗯?
    泡面,被偷了。他咽下干巴巴的饼干,还是在家里。
    杜阮岚来了兴趣,这话真是让人听不懂,堂堂市局刑侦支队一把手,还能在警察宿舍里被人偷东西?
    不过何危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我没开玩笑,杜阮岚弯着腰,半个身子伏在桌上,手托着腮:我还真好奇,到底谁敢对你何支队长下手,有线索吗?
    指纹,交给技术组了。他就是为了赶着回局里交指纹,路上才没来得及解决晚饭。
    哦,那破案就是分分钟的事了。杜阮岚从包里摸一袋面包,这个给你,比饼干好吃。
    何危谢过岚姐,还省得再下楼跑一趟小卖部。杜阮岚走后,他啃着面包,继续研究案件,家里遇到的怪事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回到工作岗位上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同一时间,程泽生没有回局里,去的是Avenoir。他提前和连景渊联系过,今天过去,连景渊早已让人调好一杯天蝎宫,就在等着程警官的到来。
    程警官,这次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连景渊把天蝎宫推过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泽生瞄一眼色泽靓丽的鸡尾酒:谢了,办案时间不喝酒。何危有哮喘?
    连景渊点头:嗯,大学时候就有。
    那他会抽烟吗?
    不会,学长的生活一直规律克制,最多只会喝喝啤酒、鸡尾酒,也是点到即止。烟连景渊轻笑,那双温柔眼眸流动着水光,他知道自己有哮喘,碰都没碰过。
    果真如此。程泽生点点头,又问:我听何危的主治医生说,何危和何陆两兄弟以前关系还不错,他们为什么会闹僵?
    提到这个问题,连景渊有点尴尬:这件事有点复杂,怎么说呢,也有我的原因在里面。何陆一直不相信自己哥哥是同性恋,认为是跟我在一起混久了我把他带坏了。他让学长和我不要再来往,学长没有听他的,还不停出入Gay吧,何陆感觉有这种哥哥太丢人了,所以和他断绝联系,已经几年没有来往。
    嗯,看得出来,认尸还是捡着会议空档来的。
    连景渊叹气,何陆的脾气和何危大相径庭,当初知道哥哥喜欢男人,还来Gay吧闹过几次,后来见哥哥死不悔改,这才心灰心冷,对他的态度越加冷淡,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几年之后彻底形同陌路。
    程泽生记下,继续问:那天夜里何危来找你,你有没有察觉到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连景渊的食指搭着形状精巧的下巴,似乎正在回忆细节。片刻后,缓缓开口:若说真有什么不同的话,应该是他整个人从眼神到气场都和我认识的学长不一样。学长平时沉默内敛,相当恬淡安静,但那天他坐在我的对面,却带来一种压迫感,还是在他默默喝酒没有开口的情况下。
    开口之后,更是让我惊讶,一瞬间我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何危,毕竟说话的方式和口吻差别太大。连景渊端起自己那杯尼格罗尼轻抿一口,从前我们聊天,都是我占主动地位,但是那天完全相反,我几乎都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完全被他带着走。
    程泽生问他们聊天内容,连景渊说聊天的主题是学长失恋了,还找不到方法追回,因此才会这么痛苦借酒浇愁。连景渊也很意外,之前从来没听何危说过对谁有意思,和谁有发展,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失恋了。
    我们也没调查到他和谁有过于亲密的接触,所以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9点到12点之间,有可能会去哪里。程泽生说。
    连景渊思索几秒,面带苦笑:真的想不到,学长的生活太过单调,而且他那种性格也不愿意轻易改变生活轨迹,所以晚上除了会来我这里或者回家,我实在想不到还能去哪儿。
    程泽生观察着连景渊的表情变化,他的双眼就像一台相机,将连景渊面部表情细微之处全部摄入瞳孔里。唇角的弧度、眨眼的次数、皱眉的程度等等,都可以作为判断是否说谎的依据。可惜的是,在程泽生眼中,连景渊不仅没有隐瞒,还很诚恳,倘若他说的不是实话,那只能说明这人心理素质强到变态,也太会演戏,影帝在他面前都要逊色三分。
    对了,这个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程泽生拿出手机,把那张简谱图片调出来,这是在何危手机里发现的,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含义?
    连景渊盯着简谱瞧了半天,然后站起来,让程泽生跟他进去,里面有架钢琴,弹出来或许能受到启发。
    他们去的地方是老板休息室,连景渊揭开黑布,露出一架乳白色的钢琴,程泽生问:你会弹?
    连景渊点头,学了不少年,父母希望他成为音乐老师,谁知道最后成了Gay吧老板。他看着简谱,弹出那一小段曲子,程泽生在这方面毫无天分,让他听就是标准的对牛弹琴。连景渊又弹一遍,摇头:不属于任何一段古典乐,我也没听过,要不要录下来用软件在曲库里匹配试试?
    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程泽生点头,还要麻烦他再弹一遍。录完之后,连景渊合上钢琴:弹了几遍,我倒感觉这不像是曲谱,不怎么好听。
    我起初怀疑是密码,但是试了几种,都没有合适的破解法。
    是像电影里的那种吗?摩斯密码。
    程泽生解释道:一般来说,乐谱运用摩斯密码,是用强弱调还有长短音来代表点划之间的关系,但是这段简谱用这种方法却完全解析不出什么,能尝试的密码我都试过了,一无所获。
    连景渊对这些专业知识一窍不通,他只是一个酒吧老板,没有福尔摩斯那种头脑,帮不上什么忙。程泽生则不然,谢过连景渊,从他这边了解的消息比外围调查还要全面,还帮忙弹乐谱,有这么配合的群众警方都该感到欣慰才对。
    连景渊送程泽生出门,程泽生忽然问:你说那天何危和原来不同,有怀疑过何陆吗?
    连景渊淡淡道:没有,他没办法装成何危的。
    为什么?
    程警官,像他那种个性张扬,喜欢把情绪摆在脸上的人,想隐藏什么真的很难。相反,像学长那种沉默内敛又冷静的人,想隐藏什么,才是没人能看出来。连景渊笑了笑,装满水的杯子,不论放进多小的石头都会漫出来;但装满石头的杯子,想再装下大半杯水,却是绰绰有余,就是这个道理。
    何陆张着嘴,正在给警局技术组的人员采集口腔拭子。棉签在嘴里刮过一圈,成嫒月采集结束收进物证箱里,何陆问要不要抽血,还挽起衬衫袖口。
    抽血不用了,再把指纹留一下。
    何陆二话不说把两只手伸出来,相当配合,态度坦荡荡。程泽生在一旁抱着臂,何陆十个指头的指纹全部按好,站起来冷笑:你们有这个时间调查我,真凶早就跑了。
    别废话,谁是凶手光凭你一张嘴说了?你是福尔摩斯还是赫尔克里?
    何陆脸色一变,问成嫒月:你们警方办案这种态度,我可以去公共关系科投诉吗?
    成嫒月皮笑肉不笑回答:下楼右拐第一间,走好不送。不过投诉受理都会调查,作为在场同事,我并未感觉到程副队的态度有任何问题。
    何陆又是一声冷笑,看一眼程泽生,眼中带着不屑一顾:长成这样,难怪破不了案就会来事,你们警局没人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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