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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庶王(GL)——于欢(152)

    韩汜合着公服的袖子眯起双眼道:他说的其实没有错,他的那番道理于当世而言也没有错,但错就错在他生在先帝与今上两朝,太宗朝对文人宽和,所以太宗朝时文臣大多拥护奉行延续太宗政策的嫡出太子,但太宗朝时,宰相权重干涉立储致祸乱生,可见仁慈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年轻的内侍对于太宗朝之事一无所知,听着韩汜的话似懂非懂,躬身叉手道:枢副还去垂拱殿么?
    韩汜转过身,合起袖子朝宫门走去,官家的家事我一个外臣去干什么。
    垂拱殿内,宗正卿领宗正寺诸司官奉牒谱入殿,殿陛两侧列着陪驾的宰执。
    内侍接过宗正卿手里明黄色织锦作书衣的牒谱,皇帝翻开牒谱,连续翻完一本看到上面只详记宗室男子官爵迁转的任职经历以及功罪是非,而宗室女子不但不书其名也不书其官连出阁都只有短短几个字,在牒谱中只附于属籍,因此嫡出宗室的牒谱这十年来只多出了寥寥几页。
    尊陛下指示,改吴国长公主其女之姓,不录...宗正卿稍抬头看了一眼吕维,前驸马吕士承。
    皇帝将牒谱一一合上,挑起眉头道:太.祖高皇帝一脉至朕这儿除了朕便只剩几位公主,既是族谱便该将家中子女一一写详实才对。
    宗正卿抬起头楞看着皇帝,不明其意道:陛下?
    听明白话意的枢密院使本想上前,却被旁侧的官员拉住,台谏的话尚且不管用,枢相难道以为凭自己一己之力可以劝阻?这是天子家事,外臣还是不要参合的好。
    陈煜看着对面脸色平静的吕维,似乎没有任何举动。
    吕相能位居首台之位靠的就是这千人前面,毕竟能在先帝时拜相就足以证明不简单,枢相要知道吕相在太宗朝时并非齐王的人。
    陈煜侧头看着身旁的紫袍。
    瞧下官这嘴,忘了枢相您是武宗朝的进士。
    宗正卿提起绯色的下摆屈膝跪地,臣愚钝,请陛下示意。
    重修所有牒谱包括玉牒,无论嫡庶长幼,宗室男女皆录其平生,嫡出宗室太.祖四子,共分四脉至先帝朝时只剩成王,如今成王褫爵膝下也只有一女,其余几位大长公主及长公主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人,加一点点笔墨累不死人的。
    宗正卿抬起跪伏的脑袋,两旁的宰执都不说话,而他只是宗室一个庶出的旁支子弟,若非嫡出子嗣过少这宗正卿之位又如何轮得到他,若按祖宗之法,嫡庶公主无差,宗妇以其父为支便只书其宗支辈分排行而不记其名,若婚配亦只添适配某寥寥几字,先帝朝时也曾御览,提过此事,但未说什么,宗妇既改,臣斗胆请问,宗妇适配的驸马与郡马及县马当如何记?
    既尚公主便是夫妻,就按与公主同等吧。
    宗正卿诧异的睁着眼睛,旋即叩首,是。
    底下也有大臣诧异,陛下对吴国长公主驸马可不是这样的...
    你也不想想驸马做了些什么,灭妻的名声在外头可是不小呢。
    进书仪结束后宗正寺等一众官员受到封赏,宗正卿得以进国公爵。
    从垂拱殿出来,紫袍拿着笏板扭头瞧了殿内一眼旋即紧紧跟上吕维,首台有没有发现今上好像格外重视女子。
    吕维摸着胡须,陛下也算是老夫教出来的,当年成都郡王的名声可是诸皇子里最不好的,但没人知道他逛青楼其实并不是喜好女色,他藏得比谁都深,流连市井见得自然比那些王公贵族要多,对于女子更多的是可怜她们的身世罢了。
    可怜归可怜,光是如此也说不通,揆门相跟在吕维身侧,旋即醒悟道:陛下莫不是被皇后殿下蛊惑...要让女主弄权?
    抬起的朝靴忽然站定,吕维楞道:即便再盛宠,也不可能会有皇帝将江山拱手相送的,这可是他费尽心思得来的东西。
    陛下现在只有嫡长子,虽还未册封太子,但只要不出意外寿春郡王便是东宫太子,日后的继任之君,若是如此那这萧氏一族可就真的要遮天蔽日了。
    你真以为皇帝陛下会守着一个女子一辈子吗?并站的朝靴重新走动,数百位帝王,又有哪一个是专宠一人终其一生不纳妃的呢。
    痴情...
    先帝也痴情,吕维边走边摇头,可先帝...
    见吕相又停下步子揆门相不解道:首台?
    若陛下真的只独宠皇后而不纳妃,让萧氏外戚独大,那么他此前想利用士承一事罢黜老夫就只是为了...吕维挑起眉头,只是为了让老夫现形与萧氏抗衡吗?
    揆门相思索道:所以朝中在那次之后就无人再上疏弹劾萧氏了。
    吕维挑起眉头,对于皇帝的心思深感后怕,帝王心,果真是不可测。
    至三月中旬寒食节前夕,禁中有内侍出宫前往萧姜两家在京的宅邸,而犯事的外戚子弟被带到刑部后只关押了几日便完好无损的从大牢中放出。
    临释放时刑部侍郎还亲自前去问候,衙内走好。
    换回行头的男子抻了抻袖子,扭了扭脖子,旋即侧头看向绯袍不满道:那床也太硬了吧,得亏我从小练武,不然这腰就没了。
    毕竟是大牢,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
    几个远处的狱吏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怎么着官人也是六部长贰,品阶上与那济北伯无差。
    人家可是姓萧,国朝从前光这个姓就能压死一大截人,如今上面那位圣眷正浓,想当然哟。
    济北县开国伯府来的马车将年轻公子接回府,妇人走出庭院左右打量了一番,那些官员没有为难你吧,可在牢中吃了苦头?我本想去探望你带些吃食与衣物,可你爹爹不许我去。
    他们哪儿敢啊,还以为刑部是多么厉害的地方,倒头来那个什么侍郎不过也是畏惧权势之辈。年轻人看着府中下人一个个提着结红彩结的箱子,母亲这是要去哪里吗?
    妇人拉着他往回走,今儿一早大内来人了,皇后殿下诞辰,两日后会在大内设宴宗族,这是给皇后殿下准备的寿礼。
    作者有话要说: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称为揆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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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皇以间之
    翌日,诸司旬休。
    旧城东北昭庆坊一处小院内的柿子树长得极为葱郁,茂盛的叶子下开满了白色的花,脱落的花朵顺着树叶滑下落到泥地里。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蹲在树下拾落地的花朵时发现了藏在泥土里的一颗小圆球,于是拾起小球踉踉跄跄的跑到菜地里朝挥着锄头的男子喊道:爹爹。
    韩汜直起腰将手搭在锄头,怎么了?
    爹爹你瞧,我捡到了什么。
    韩汜便到一旁的水槽将手洗干净蹲到女儿的跟前,爹爹不是说过吗,地上的东西不能随便捡。旋即便低头看见女儿稚嫩的掌心中托着一颗小圆球。
    韩汜楞了一会儿旋即伸出手,小圆球洗干净后呈现金色,上面还刻有一个赵字,苦饥寒,逐金丸,将它融了给有需要的人吧。
    母亲。女孩儿跑到入院的女子膝下。
    韩汜将金丸攥紧起身道:县主怎么来了?
    明日六嫂嫂诞辰,寿礼我都备好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韩汜摇头,既是你持家这些就由你做主,我没有意见。
    我是外命妇,六嫂嫂是皇后,宗妇明日也是要随宴的。沅陵县主看着韩汜。
    寿宴啊...韩汜握着双手望向一侧的楚王府,低头看着女儿道:明日就不要带她去了。
    为何?
    昭庆坊前的闹市区里,一辆马车被一匹走上前的骏马拦下,新来的车夫不识得眼前人,但见其穿着还是停了车朝其抱拳,这位官人拦车是作何,可知车上坐的是哪家的小娘子么?
    姜某自然知道。
    听到姓氏车夫惊颤的抬起头,旋即侧转身子低头道:姑娘,有位姓姜的公子拦车。
    告诉他,我谁也不见。
    随后马车继续向前。
    车内坐着两个女子,何文英搭着刘氏的手,今日休务,莫不是姜中丞吧?
    刘氏点头,无奈道:是他。
    我倒是佩服姜中丞的毅力。
    毅力?刘氏摇头,那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能被激怒,只能说明他内心本就存有黑暗。
    文英,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就像人人都称赞的姜文穆公也只是表面宽厚实则内心狭隘罢了。
    何文英楞道:爹爹说文穆公是文人之最,其能力要远比被抄家的崔氏出众,他能教出安国夫人这般优秀的女儿也足见其能吧,妙仪姐姐为何这般说?
    能力与私德并不能混为一谈...
    姑娘,到了。马车至艮岳南的开宝寺停下,车夫跳下车去车后般凳子时征在了原地,姑娘,这姜公子...
    刘氏与何文英带着帷帽一起走下,看着从马背上跨下拂了拂袖子的年轻男子旋即上前福身道:寒食节将至,姜中丞也是来进香祈福的么?
    不,姜洛川坦率道:我是找你的。
    奴似乎与中丞不熟吧。
    不熟?姜洛川走近一步,别忘了我还曾救过你。
    见刘氏不说话,姜洛川眯起双眼,难道你真的喜欢陛下?
    刘氏看着他怒急的样子很是无奈道:姜中丞眼里除了这些儿女情长还有什么?
    不喜欢陛下,便是你身为刘家女故意靠近我激怒我,好让我这个姜家嫡子与陛下关系破裂。
    原来姜赋平还是告诉你了呀。刘氏低下头笑道:我还以为他想藏一辈子呢,他败坏的私德。旋即又盯着姜洛川冷下脸,我故意靠近你?说这话的时候姜中丞可想过自己的脸在哪儿?
    佛塔下,内侍将从大内带来的赠礼送与开宝寺后与主持道别,合着手掌弓腰道:圣人事务缠身便差我来此,过段时间圣人会亲自来的。
    阿弥陀佛。
    内侍从开宝寺走出,正好瞧见了石梯下的一幕,少公子?又见他身前有两个女子似在争辩什么,那两个带帷帽的女子是谁?
    主持跟着内侍走出,是鸿胪寺少卿之女与太常寺卿之女,这二位施主常结伴来寺中进香。
    赵平回到大内后将在宫外查探到的情报转述,衙内在樊楼喝了酒,酒醉后嚷嚷着要人,结果楼里一个伙计不小心撞到他,便持刀失手砍伤了人。
    大理寺轻判的缘由是因为那个受伤之人不但未申诉还...刑部也只关押了几日就将人放出来了,但伤人的原因不止是冲撞,这个厮儿不到二十岁家中还有个未嫁的妹妹。
    萧幼清将赵平呈上来的密函扔入炭盆,纸张遇明火瞬间点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吾纵容的呢,萧氏族人获封而吾没有劝阻,吕相便也一定以为吾恃宠而骄,是个将情看得极中的妇人吧。
    萧幼清端起身侧茶盏,的确,我是将情看得很重,官家不想让我为难,我自也不希望官家为难。
    适才小人在开宝寺门口还撞见了少公子与...鸿胪寺少卿之女刘氏。
    萧幼清端起身侧的茶盏送至唇前时僵住,刘氏?
    是,少公子脸色极不好,似乎还与其发生了争执。
    萧幼清叹着将茶盏放下,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孩子,纵然有些小胡闹...也是,人心这种东西本来就深不可测,谁又会是一成不变的呢。
    女使走入殿福身道:圣人,官家回来了。
    官家。
    幼清,皇帝刚从内朝回来便拉起萧幼清的手,你随我来。
    官家这是要去哪儿?
    福宁殿。
    官家突然要去福宁殿做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空荡的福宁殿前,海棠树结满了花苞。
    陛下,殿下。翰林图画院侍诏许崇炬候在正殿内,旁侧还摆有画真的画布。
    先帝的御真画像是姜侍诏画的,不过朕不是要画御真,只是以姐姐的诞辰十年为期作一副真。
    许侍诏应该偷偷作了吾不少画了吧?
    许崇炬听后上前跪伏,殿下,臣...
    吾知道是官家的意思,吾也并没有要责怪许侍诏的意思。
    官家,尚服局的礼衣送来了。
    宫人搬来两张交椅置于正殿中央,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文德殿前的直官将改时的记录刻在笏板上,鸡唱敲响十五响鼓,午后的阳光也从桌头移到桌尾。
    许崇矩将画笔搁下,命内侍将画布调转,上前拱手道:请陛下与殿下御览。
    内侍将画布抬到御座跟前,萧幼清问道:像吗?
    她将手里的团扇放下,最好的画其实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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