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官家是口头上的承诺,因为他是君父顾及不过来这些琐事,可若是母亲肯开口,我就不信舅舅还会不管自己的亲姊姊了?
女子撑着自己的病体推开女儿喂来的汤药,和着被褥躺下道:放哪儿吧,我乏了。
女孩儿旋即将药重重放下转身就跑,屋内的公主宅都监以及两个公主宅入位祗应受公主示意紧紧跟在她的后面,都监边走边道:大姑娘看得通透,可是长公主也有长公主的考量,毕竟此处是大姑娘父亲的宅院,长公主若离了驸马又能去哪儿呢?
舅舅不是说大内永远都是母亲的家么?
都监摇头,那是官家的家,往后那个家只会越来越大,官家不能全部顾及到。
我就是讨厌母亲这般忍气吞声,先前舅舅都要责罚他了母亲还要去求舅舅宽恕,还有皇后殿下,就是皇后殿下开的口舅舅才将他又留在了东京,我才不需要这个父亲呢。
都监长叹一口气,长公主素来身体不好,如今这般皆是为大姑娘与二姑娘考量,姑娘还小,不知道持家的难处,小人冒死斗胆一句,若是日后长公主不在了,您和二姑娘又该依靠谁呢,若是有个公子还能受恩萌爵禄,可是当朝不比前朝宗正寺是不会管宗室出女的,大姑娘毕竟姓吕,驸马才是您的生父。
吕甄转身扑到内侍怀里忍不住哭泣道:我知道啊,可我就是讨厌他,讨厌他为什么冷漠母亲,讨厌他明明是入舍为何在母亲跟前还敢如此蛮横,更讨厌他们的偏袒,那些人只看到了他在外人跟前展露才华却看不见这内宅里他是如何对待自己嫡妻的,女孩抬起头,他可曾喜欢过母亲?
都监止步,跟随的两个十二三岁的入位祗应便弓着身子端手停下。
连舅舅都可以对舅母这般好,为何他就不能?
都监伸手频频擦着女孩儿眼角流出的泪水,既心疼又无奈道:这门亲事是先帝钦定的,很多事情的缘由大姑娘都不知道,尚公主并非驸马所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上意他又如何敢违呢,公主下降那一年正逢贡举,然一道圣旨,襕衫换红袍,本该为天子门生的人却做了天子之婿。
即便如此,那也是翁翁的错和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功名利禄有那么重要吗?吕甄摸了一把眼泪,嘟着嘴道:教授说人死了便是一抔黄土,不能珍惜眼下而去想那些已经错过不再属于自己东西的人都是不聪明之人。
都监后退一步躬身叉手道:小人知道大姑娘是最聪明的,公主有大姑娘这般孝顺的女儿何尝不是福气呢,大姑娘不希望公主伤心,可公主哪里又舍得让大姑娘难过。
吕甄垂下双手红润着双眼哽咽道:可我在这个家一点都不快乐。
羹汤的热气渐渐散去,垂拱殿的朵殿内,绯袍解下腰带俯首跪在帝后跟前,手掌拖着腰间的金带请罪,之前的傲骨似乎在皇后入殿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赐绯银鱼袋,卿就这般还给朕了?
不,臣是来向陛下请罪的,臣喝酒误事,向先帝献画本该是臣的差遣,臣...
行了,起来吧,御前失仪要比旧事更为罪大呢,况且旧事已经过去了,先帝生前最喜爱你的画作将你誉为当朝画圣,必不希望你的画作有朝一日会遭到焚毁,再说今日我也因此发掘了不少人才不是?
陛下宽宏。绯袍起身倒退着出了朵殿,将金带重新系上后才走入,躬身问道:陛下,这画?
卫桓看了一眼对坐的人,旋即道:放案上,你们都先下去。
是。
内侍弓着腰将画呈到书桌拱手倒退着离开。
卫桓起身离座,拿起书桌上的画轴,我不记得我是否见过丈母好像在宪明皇后寿诞设宴内外命妇时娘娘带我去了,幼时只那一次赴过宴,因为是皇后殿下要求的。
宪明皇后的生辰只设过一次宴,是在先帝亲征前...萧幼清看着卫桓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来皇后殿下怀里抱着的孩子是官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两宋民间称呼祖母为娘娘,婆婆,太婆,妈妈,妈妈一词也可以用来称呼母亲。称祖父为翁翁或者大爹爹,文章很前面萧姐姐在翁翁临前送达的书信上就是尊称大爹爹。
不过宋代皇子皇女平时称呼皇后也为娘娘。
曾祖母为大妈妈,曾祖父为公公。
因子孙功勋获封夫人的外命妇通常会加一个太字,太夫人。亲王妃是夫人,皇帝的妃嫔(妾室)也是夫人。
公主宅都监:差遣官,由内侍充,掌监管公主家事物。
公主宅入位祗应:差遣官,由年十五岁以下小内侍充。
桓桓的身世或许与仁善的先皇后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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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皇以间之
皇帝拿着画轴很是犹豫的看着萧幼清,征求意见道:我能打开吗?
这是姜侍诏呈给官家的画,能否打开官家为何要问臣妾?萧幼清看着她的脸色怔了怔,旋即道:母亲的样子一直在我脑海里不曾散去,即便没有画我依然记得很清楚,官家打开吧,臣妾不要紧的。
抱歉,让姐姐勾起了往事。她将拿画的手垂下。
萧幼清便从座上起身,走到皇帝跟前覆上手,轻轻握起,母亲若是知道我有官家这般好的良人疼惜,九泉之下定会为我开心的。
犹豫不决的手将画轴的系绳拆开,缓缓展开,宣纸上是一副仕女图,画中的女子旁侧还有一只乳白色的狮猫,其年岁与萧幼清相仿连相貌都有几分相似。
萧幼清伸出手,这是母亲年轻时在金陵舅舅说母亲很喜爱猫,后来猫儿死了人也不在了,母亲走的时候很安详,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和兄长,记事起就有许多人常说我像极了母亲,翁翁待我极好,母亲因此害怕翁翁会将我送上联姻这条路于是让舅舅在丧事过后将我接去了金陵。一边说着,眼睛越发湿红,但是开国公府的人还是寻到了金陵,我也踏上了母亲最不愿我走的路,不是翁翁的强迫而是我自己的选择,其实抛开了万丈光芒,人都是一样的,有欲望有贪婪有自私。
卫桓将画像放下伸出手擦了擦萧幼清的眼角旋即将其搂进怀中,今晚的灯会,我们出宫去吧?
几滴泪水滴到了她的袍子上,萧幼清抬头问道:正旦不是才出去过吗。
散散心,趁着上元休务也想多陪陪你。
刚入夜,东京城街边的铺子便都将灯笼一一点亮,不少灯笼上还写着字谜,店家将丰厚的奖赏拿出来当谜题兑换之物,不多久店铺门口就围满了猜谜的客人。
闹市上人来人往,孩童们蹴鞠的街道也挤满了人,便都纷纷跑到专门设球门的蹴鞠场地架着篝火打着灯笼踢球。
大忙人,总算是瞧见你的影子了。两个男子骑马随在一架马车旁侧。
我不过是去替官家办差离开了几日而已,怎么,想我了?
去去去。
官人,娘子,兴国寺桥到了。
祁六驱马上前,汴河两岸有好些个人在放河灯呢,阿郎与大娘子可要去?
马车旁的对话被巷子里一个用黑巾裹头的小摊贩听见。
好。
车夫赶着马车停在桥头的果子巷里,桥下是穿城而过的汴河,水面上飘满了河灯,河对岸便是太平兴国寺时不时还有僧人诵经之声传来。
卫桓扶着萧幼清下车,又从车厢内拿了一件披风替她披上,河边风大。
牵着她拐出果子巷,此处有寺庙,据说是放灯最灵验的地方。
桥头一个小摊贩见马车上走下来的人衣着不凡便提着灯笑眯眯的的走上前,小官人可是要放河灯?
看小官人这气质应该是个读书人吧?官家刚登基指不定今年要开恩科,小官人不妨试试,小摊贩走上前欲想更近一步旋即被两个便衣打扮的年轻人拦住,他便止步笑眯眯道:小官人可知上一榜的廷魁如今的左司谏苏虞吗?小的这灯是在庙里求了菩萨的,苏司谏便是拿这灯许愿才登了金榜,今年可是官家登基的第一榜龙飞榜。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要赶考的读书人,你就不怕猜错,我只是个徒有其表之人么?
小的在东京多年,小官人的相貌非富即贵,若不是前进士那么定然是在考进士的途中。
你说苏虞苏司谏在你这儿买灯许愿后中了状元?
啊对,小官人若是不信日后与苏司谏成了同僚可亲自去问问。
六子。
在。
给他银子。
是。
等一行人付了银子拿灯离去后一个妇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走上前一把揪住小摊贩的耳朵。
你怎么又拿此事去骗人钱财?
怎么叫骗?摊贩将她的手打开,捂着耳朵莫名其妙道:苏状元确实买过咱们的灯。
那不过是人家菩萨心肠不忍孩子挨饿才买的灯,如今你倒好,竟拿着这个骗人钱财?
我又没逼迫他们。摊贩拿着一锭金子,瞧见没,这可是金子。
祁六提着两盏莲灯远远的跟在她们后面。
苏虞不像会是信鬼神的人。
他是第二个陈煜,可能要比陈煜更甚。
前阵子你烦心的就是他的上疏吧。
卫桓点头,官是好官,就是太过耿直了些,而且他年轻,血气方刚什么都不怕,走了两步至河岸边,我今日是出来陪你散心的,怎的又聊到国事了,不妥不妥。遂转身朝祁六招手。
祁六将花灯呈上,花灯底座为圆木旁边散开的莲花瓣中间则是莲蓬上面还放了一盏烛灯,民间的手艺人比起大内的匠人也是不差的,若不是正月寒风肆意,我瞧着这灯倒真像是莲花了。
见此处四周无人萧幼清便将帷帽取下,有时候,假花要比真花好。
是吗?卫桓低头端详着手里的花灯,也对,假花没有生命不会枯萎,可是啊,旋即侧头看向身旁女子,脸上还有河面折射来的波光,没有生命的东西怎能感知着天地间与眼前人的美好呢?
两个内侍将剩下的花灯与火折子放置一边叉着双手躬身倒退着离开。
萧幼清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河面反衬的光还能照清她脸上的痕迹,趁着能够感受,便要倍加珍惜眼前,官家是君,若是有一天...
卫桓拿着花灯垂在腿侧近前一步在萧幼清额头轻轻吻下,将她的话打断道:我们不会有相看两厌的那一天。
萧幼清顺着靠入她的怀中,柔声应道:好。
不知过了多久,汴河吹来的寒风将人唤醒,卫桓弓腰拾起花灯与火折子,蹲在岸边见着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忍不住伸出手舀了一捧水。
这大冷天还将手放在冰窖里,难怪我夜里怎么捂都捂不热,我在时你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更何况我不在时呢?
只是水面有光,姐姐别担心,我怎么会有事。
身子是要靠长时间的调养,不是你当下身体好以后就会一直好了,萧幼清拿出帕子,擦干净,快些!似命令道。
好好好。
她笑着取出竹筒里的火折子,松香的味道瞬间溢出,旋即拿着轻轻摇晃了两下火折子便燃了火,卫桓将两盏花灯点燃后将火折子塞回竹筒盖上,即便是无可能的寄托,那也是一份希望所在。捧起其中一盏送到水中,到没有特别的希望,只愿我的三娘能够健康长寿,平安顺遂,永无烦忧,来日天下能够海清河晏。
傻瓜,哪有人许愿是说出来的。
萧幼清将另外一盏花灯推送至汴河,两盏灯顺着河流与其他花灯一起飘下,柔和的眼里闪烁着河面反衬的光。
目光如炬,随着河灯渐行渐远,【倘若神灵真的可知,便让这份情深一直存在下去,让她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哐!
对岸的太平兴国寺传来一声洪钟将萧幼清的凝神打断,果子巷附近还有孩童的打闹声,有行人欲要往岸边走但都被两个年轻男子使钱招呼走了。
卫桓单膝蹲着伸出左手握起身侧之人的手,三娘在想什么呢?
萧幼清只是左右摇头。
那咱们走吧。
好。
转身离去时,西北吹来干燥的寒风将汴河上一众花灯卷灭,两盏并列向下游飘去的灯其左边一盏也被这道风吹熄。
马车旁侧是个开阔的庭院,里面立有数丈高的球门,院内频频传来少年们的欢笑声。
祁六望着围墙里的网门,也不晓得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竟在街边踢球。
姐姐又偷偷许愿不告诉我。二人回来后只有车夫还守在原地,卫桓扶着萧幼清上车,可让我好奇死了。
左右不过是和官人许得差不多的。
我不信,卫桓侧着头,要是差不多姐姐能...
一只蹴鞠的充气皮球从高墙内飞射出,恰好打在了马车顶上楼阁的灯笼,幼清!说话之人下意识的迅速将身侧之人护住。
纸灯被打落里面蜡烛倾斜使之整个灯笼被点燃,灯笼就在头顶,瞬间落下来不及躲闪,而碰着灯笼拐弯的皮球突然又从车厢后射出,将那即将落下的灯笼撞开,只有几滴蜡泪落到了年轻人的圆领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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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庶王(GL)——于欢(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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