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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庶王(GL)——于欢(83)

    是。
    几日后,扶风县王家与岐山县主薄刘书柏之女缔结婚约的消息在两县传开。
    张宅的后院里围了一个半人宽的笼子,里面有一只青鸡与一只红鸡,两只鸡低着头扑腾翅膀相对,青鸡全身纯青碧绿,光照下还闪烁着如黑缎般的光泽,背上的毛绒部分呈雪白,僵持下,青鸡煽动着翅膀突然跳起向红鸡啄去。
    啄它啄它,还是我的乌云盖雪厉害。一群十几岁的少年正围着笼子聚精会神的看斗鸡互啄。
    张宅里的一个厮儿急急忙忙跑入内,走近其中一个年岁稍长些的年轻人,凑到其耳畔小声道:郎君,岐山县主薄刘书柏答应了咱们县哪个穷秀才的求亲,已经定下婚约了。
    年轻人将赢得银子怒砸到青鸡身上,岂有此理,就凭那个姓王的也敢去刘家提亲?
    他将袖子撸起,带上些人,今儿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
    是。
    才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穿青色圆领公服官员叫住,大郎。
    爹爹,您怎么回来了?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青袍摸着胡须缓缓走近。
    爹爹可知咱们县那个穷酸秀才去刘家提亲了吗?
    青袍负手点头,刘家祖辈经商,虽蜗居在一个小小的宅院里,但他们家累积起的产业在咱们凤翔还是数一数二的户富,连知府都要承他的情,教训教训让他退婚就行,别闹出了人命。
    哎,孩儿知道了,一定让那秀才退婚,也一定将刘氏娶进门。
    第106章 克定厥家
    马蹄飞踏在干燥的黄土上,溅起尘土,最后停在一个破旧的栅栏口前,竹篱围成的院内还晒着已经发霉的书。
    一个穿着襕衫的书生从屋内走出,见到闯入院内的阵势吓得连连后退,慌张道:张公子?
    张大郎背着手装模作样的走近,王秀才,听说岐山县主薄已经答应了将女公子许配给你?
    秀才凸起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番,家父与刘伯父是世交,我与刘姑娘一见倾心,张公子这般问,是有何不妥吗?
    张大郎当即冷下脸,退婚,你若不退婚,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秀才便挺直腰杆上前一步,婚书已下,刘家也已经收了聘礼,我们不日就要完婚,张公子二话不说就过来让在下退婚是何道理?况且圣上治下,律法森严,你是父母官之子,怎可在光天化日下知法犯法?
    我对刘姑娘的真心,天地可鉴,想让我退婚,你就算把我打死了,也绝无可能!
    张大郎走上前拽起秀才的衣襟,将其重重甩到了地上,这整个扶风县都是我爹的,不等他爬起便又用脚踩上,恶狠狠道:我今日就是打死了你,也没人敢拿我怎么样。
    秀才扭过头,瞪着眼道:姓张的...
    哟,还敢瞪我?我给往死里打,打到他求饶为止。张大郎旋即后退几步,几个身材魁梧的随从上前对着趴在地上的人一阵拳打脚踢。
    他则不紧不慢的走到一旁,就着竹椅缓缓躺下,很是悠闲的晒着太阳,哎呀呀,你如果向我下跪求饶,答应退婚并且搬出凤翔府,我兴许还会看在刘姑娘的面子上大发慈悲放你一马。
    你做梦!
    啧啧啧,难怪他们都说你是个庸人,不识抬举,世间女子千千万,何必为了一个人丢了性命呢
    我呸,你这个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她什么主意。
    哟哟哟,装清高呢?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别装清高了,没有他家的帮助,你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你蔑视大宋律法...
    天高皇帝远,张大郎揣着双手,就算是京城派人来了又怎么样,这世道,有钱就有势。
    我劝你还是识相点吧,我知道那刘主薄其实是看不上你这个穷酸秀才的,听说他很是想把姑娘嫁给那个岐山新来的知县,说起那个小白脸就来气,要不是他,这刘家女婿怎轮得到你...渐渐地地上的人不再有反应,剩下他一人在自言自语。
    察觉到不对劲的人旋即睁开眼,看着随从脚底的人口吐鲜血,停停停,别给我真的打死了...
    一个侍从弯下腰伸手探向秀才流血的鼻头,突然颤的收回手,郎...君,他好像真的断气了。
    什么?张大郎便跳起,慌忙走近俯下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旋即吓的缩手连连后退,这,怎么会死呢?
    旋即他又朝几个侍从甩了一个巴掌,我不是叫你们下手轻点吗?
    几个侍从心虚的低下头,小的们也不知道他怎么这般不经打呀。
    赶紧把人处理干净,去瞧瞧附近有没有人看见。
    是。
    郎君,我听说凤翔知府很是不喜欢那岐山县县令,而且那县令经常去刘宅,上次还代替那刘书柏拒了您的婚,怕不是那县令也喜欢刘姑娘,不知怎么的就被这个穷秀才捷足先登了。
    刘氏眼神不好,喜欢这个秀才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郎君,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随从俯身凑在张大郎耳畔嘀咕了一阵。
    张大郎亮着眼,勾嘴道:派人去岐山县盯紧那个姓魏的县令。
    是。
    仲夏初
    郎君,那个姓魏的岐山县令好像信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寺庙里听长老讲佛。
    马上就要端午了,到时候刘家设宴就瞒不住了,叫你买通的刘家下人买通了没有?
    郎君您放心,这有钱能使鬼推磨。
    岐山县至扶风县中间有一座寺庙,僧人虽不多但香火旺盛,白日里来进香听佛法的善男信女也不少。
    楚王在内心里并不信佛,自出生起至今就只跟随过皇帝去大相国寺,若不是萧幼清偶然与她提起,她也不会想着到岐山县的寺庙里来。
    楚王看着宝殿里的三世佛,走至中间合起双手缓缓跪下,她睁开眼,看着佛祖满面慈祥,您若真的慈悲,便也不会怪我吧。
    旋即又起身缓步到偏殿,寺庙里的住持正在为一名年轻男子解梦,直到男子道谢离去后楚王才走近,合手朝住持微微躬身,长老。
    施主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
    前些日子事务繁忙,一直到这几日才得以清闲,然心中被梦境困扰,所以来找长老寻求解答。
    住持伸出手示意她坐下,梦境即为心境,心之所念,梦由然而生,心结不解,梦则长存。
    在下梦到了火光从自己家中烧出,没有人因此悲伤,反而有人窃喜,欲施救不得,便又只得提起了万不得已的屠刀。
    住持将念珠合起,阿弥陀佛,凡是有因果,万物有轮回,施主家中,从来没有安宁过吧?
    是,梦里时常见生死,回旋着短寿促命四个字。
    杀心起时也是罪孽的开始。
    但我有无奈,不得不为之。
    人善有良缘,人恶众生怨,以善惩恶是善,以恶治恶,何尝又不为善呢?住持转动着念珠,施主心中的杂念与顾虑太多,隐忧全都写在了眉梢上。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但即使真的短寿我也不想回头,也不会回头。
    住持看着她,寿命长短,除却老病,也会受内心的影响,悲哉六识,沉沦八苦,他将桌上的一本经书递到楚王跟前,看施主的样子应该是个读书人。
    我常见家中妻子抄写经书,这里面可有答案?
    主持轻轻摇头,不是抄书能解答什么,是过程中你静下心后可以去想什么,人在急躁时如果能静下心来思考片刻,也许下一刻做出的选择就会不一样。
    楚王起身接过经书,多谢长老。
    走到门口身后便又传来老和尚的念叨,君不见,繁华处,多少朱门孤灯守,望四方,善士家,子孙世代安康留。
    楚王征在房门口,低头瞧着手里的心经,差人回去,说这几日我不回家了,让他们不用等。
    是。
    刘家的宅院里,女使推门走近刘氏的闺房。
    福身道:姑娘。
    快端午了,扶风县可有消息说王公子回来了?
    女使摇头,扶风县没有消息传来,倒是魏知县差人来传话了,说端午佳节岐山东边的寺院里开了一池子花,邀您一起去上香。
    刘氏有些诧异,知县从不曾派人主动来...她看着渐暗的天色,挑起眉头道:不过他毕竟有恩与我,下聘后爹爹便不让我与他来往,也不曾去道过谢。
    阿郎这几日都在县衙没有回来。
    你收拾一下,去寻个斗笠我戴上,哦将我厨房里新做的糕点拿出来。
    是。
    刘宅后院的马车驶出,从岐山县城一直向东停在寺院门前。
    寺院传来几声钟响,暮鼓落定,预示着已经进入黑夜。
    女使提着灯笼走在前头,领她一路进了寺院,来人说知县在寺院的后山禅房中等您。
    刘氏有些犹豫,已经入夜了,私下见面会不会不太好?
    女使便淡然道:姑娘放心吧,晚上都已经入定,没什么人会来寺里的,知县特意差人来叫您许是有什么急事呢。
    刘氏点头,跟着她绕了好久才至后山,白日里觅食的鸟儿都已经归巢,只剩下树内有蝉鸣传出,安静下来还可以听见后山的泉流。
    院中青苔密布,像是荒废了许久,但禅房内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咚咚!
    楚王望着东边发愣,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旋即警惕的放下笔,谁?
    魏知县,是我。
    听见好似是刘氏的声音,楚王舒了一口气,进来吧。
    刘氏便将食盒接过,轻轻推门入内,见魏潜盘坐在榻上秉烛夜读,便走近将食盒放下,见过魏知县。
    刘姑娘客气了...话音还没有落他便听见了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惊慌的跳起,连鞋都未来的及穿,等到跑到门口时发现门已经由外被上了锁。
    你为何会寻到这儿来?
    刘氏对楚王的问话感到奇怪,不是知县唤奴家来的吗?
    我几时...楚王突然意识到什么,岐山不比京城每个坊中都有自己的眼线,她并没有打算在岐山做什么,心思自然也没有放在这里,寒食节回来一直都在想着京中的事情,因晚上时常被噩梦惊醒她这才想起了萧幼清说的佛家净地。
    算了。
    刘氏见她赤足走到门口愣了一会儿又折回来,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奴家来的时机不对吗?
    楚王轻轻的摇头,叹道:门被上了锁,只怕明日你我就要被人指责了。
    第107章 克定厥家
    刘氏大惊的转过身,楚王又道:你不用去看了,因为不但落了锁还在门外堆了重物堵住。
    现在还不算太晚,寺院里的长老们应该还未睡吧?
    楚王摇摇头,别人故意诱你来此,又岂会算漏这一点,我想,即便喊破了嗓子也是不会有人来的吧。
    刘氏深深皱起眉头,这可如何是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若传了出去
    楚王将手抵在脑袋上无奈的叹了口气,你那个王郎心中对你可坚定?可会因为这种事而...
    我是信他的,亦如他信我。
    楚王便呼了一口气,那便好。
    被双双关在禅房里,刘氏仍没忘了此行来的目的,对了,反正这夜还长,知县尝尝奴家做的噪子面吧,是岐山特色,另外还备了些端午的菖蒲酒。
    楚王在房内转了一圈,只剩墙壁高出还有一扇通风的小窗户,等会儿再吃,我先试试能不能爬出去。
    倒腾了半天也爬不上去的人最后精疲力尽选择了放弃,楚王的样子让刘氏没能忍住笑话了一番,魏知县是个读书人,那些武夫爬墙的功夫恐怕还要练练才好。
    楚王气喘吁吁的倒在榻上,算了算了,我想不明白,我来岐山这么久了,与谁有仇要毁我清白,还有你?楚王爬起看着刘氏,门锁了,你一个姑娘家竟也不怕?
    奴家有什么怕的,爹爹说县令是个正人君子,心里装着的是百姓,与那些装腔作势的人不一样。
    以你爹爹的能力,在这儿岐山县当个主薄太过屈才了。
    我家世代经商,只出了爹爹这么一个读书人,叔父过世的早,爹爹自此便不愿离乡远行。
    楚王低眉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爹爹不愿意我嫁给秀才只是怕我吃苦,王郎他虽不是聪明之人,但待我是真心,而那扶风县令之子只不过是图财图色罢了,刘氏朝楚王福身,如今能够得愿嫁与良人,多谢魏知县的成全,奴家感激不尽。
    楚王从榻上撑着爬起,一个彩色夹着黑色的同心结便从胸口的对襟里落出,刘氏瞧着便想走近弯腰去捡,还不等她碰到,楚王便慌忙的将其拾起紧张的拍了拍灰尘。
    知县手中的同心结,是用女子的青丝编织的吗?刘氏看着她在意又慌张的样子,知县这般小心翼翼,想来是妻子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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