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祈……”
上邪念着这两字,眼中浮现一瞬迷茫,那种感觉很糟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很久以前开始,她会突然毫无缘由地难过,就好像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或者是一个刻骨铭心的人。
“阿邪”,顾轻温声念到,然后握紧她的手。
炙热的温度让上邪恍惚了一刹,看着顾轻的侧脸,不禁笑了笑。
——有时她又觉得,自己从未忘记过。
顾轻倏然皱了下眉,从乾坤袖掏出一块本命木牌,上名刻着顾二三的名字,木牌顶端轻微开裂,沉声道:“元城将二三也抓走了。”
长思一个激灵,搭话道:“对了,我们在地道时和顾二公子分开了,他说自己是个凡人,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到瑶山地界外等,不会刚好撞上……”
上邪糟心道:“看来是嫌抓的筹码不够。”
抓长亭是为了将她引去,抓顾二三肯定是针对顾轻,也不知道元城在打什么算盘,原祈鬼都听起来就个倒霉的地方!!
上邪依稀记得,原祈是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国,华止登帝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降罚原祈国,因为什么她记不清了,但罚得很邪乎,堂堂天界之主竟命仙将把举国百姓埋入黄土之中,制成不生不死的人面……
上邪为此还和华止吵过一架,因她有一次误入原祈国,看到大街小巷、阡陌屋舍中遍地埋着的人面,活生生被吓到了!
说起来这段记忆也很模糊,她现在根本想不起来和华止吵了什么,啧,好像脑子坏掉了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瑶山之行终于告一段落。
顾轻站到了上邪这一边,算是正式和仙界闹掰了,戊戌宫他也不打算回了,一副跟上邪浪迹天涯的样子,但原祈鬼都是必须去一趟的。
上邪和他想法一致,两人现在孑然一身、无所拘束,什么阴谋诡计、埋伏陷阱都不怕,左右一条命的事情,他们这一辈子过得真的,唉,大多时候比一死了之还苦。
如今手牵手,陪在彼此身旁,便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两人离开瑶山时,南柏舟望着红衣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出。
……
西南边陲,络绎镇。
此地离原祈鬼都最近,也是唯一一处没有搬空的城镇,不过街上也冷冷清清的,甚少看见人。毕竟鬼都方圆三十里怨气颇重,渐渐凝为阴云,笼罩之下可谓暗无天日,能找到一处镇子歇脚就不错了。
上邪作为一个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凡夫俗子,肚子准点叫唤,顾轻心细周到,每次都会在她肚子发声之前找到客栈落脚。
只是今日站在客栈门口,上邪没着急进去,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匾额。
顾轻扭头道:“怎么了?”
上邪一笑,“没什么,这客栈的名字很有意思——世上无鬼。”
居然有人给客栈起这样的名字,甚是有趣。
她抬脚刚要迈进门槛,对面裁缝铺的老妪出了门,惊呼拦道:“两位公子,千万别进这间客栈!!有进无出啊!!!”
婆婆瞧着老态龙钟,腿脚却十分麻利,连跑带喘地扑向上邪,却被顾轻伸手拦了个正着,婆婆无法只得死死拽住顾轻,急切道:“孩子啊!千万别进去!!里面有鬼,但凡来往客商进去的,就没出来的。”
上邪看向老人家,和善道:“婆婆怎么知道的?”
“我家裁缝铺就开在他家对面,这些年里里外外看了太多次了,孩子听婆婆一句劝,快离开这里,此地离原祈国都太近了,时常有怪事发生。”
上邪笑了笑,“多谢婆婆好意,我们不进去就是了。”
饕餮怀抱着一只圆嘟可爱的小狗跟了上来,一脸便秘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会怕鬼?”
她不把鬼吓死就不错了。
上邪笑容一僵,一脚踹在饕餮屁股上,“尊老爱幼你懂不懂?”
老婆婆一听,更急了,“孩子听话,你别糊弄我老人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上邪心道:婆婆,咱两还不一定谁老呢!
婆婆见她无动于衷,一个劲地劝,“哎呦,你这孩子怎这么倔啊!这家客栈的掌柜是徐老头,那是个远近闻名的怪物,他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了原祈国都的一只鬼,恶鬼爱吃人,所以徐老头天天为女婿拉人头送去原祈国。”
咦,上邪听到一句重点,眼前一亮。
恰逢客栈里传出一声连嚎带咳的苍老音调,“程婆子,你少胡说八道,又阻拦我做生意!!”
一个老头走了出来,他佝偻着背,双肩高于头顶,五官挤在一起,白胡子长到及地,生得一副骇人畸形的模样。
上邪心道:掌柜长成这样,还真有客人敢往里住?!
老婆婆从徐老头出声的那一刹,就吓得跑回了自己裁缝铺,哐当一声关上店门。
徐老头枯树皮一样的手扒着客栈门,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眯眯道:“客官们,进屋吧!”
上邪:“……”
总感觉气氛怪怪的。
客栈今日生意兴隆,徐老头兴高采烈地招呼了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个气质出尘的瞎子,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小公子,一个左眼蒙着黑眼罩的男人,外加一只刚长乳牙的小狗。
他做了一大桌的菜,客人们也十分赏脸,尤其是那位红衣小公子,吃得肚子滚圆。
他在厨房默默磨刀,心里美滋滋的。
饭桌上,最后一块瘦肉,饕餮没抢到,眼睁睁瞧着被顾轻夹走放到了上邪碗里,瞬间就炸毛了,“娘的,你现在是猪吗?比老子还能吃!!!”
上邪嘚瑟地笑了笑,“我就算是猪,也不是你养的,管得着吗?”
顾轻闻言,弯了弯嘴角。
饕餮:“……”
特么的,为啥他突然觉得自己饱了呢?能气撑的那种!
此时,徐老头从后厨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来,笑得五官扭曲,“诸位客官该结账了。”
上邪第一个反应是看向顾轻,顾轻则默默掏钱袋,然后……
徐老头搓着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老头子的客栈不收银钱。”
白衣收回了手,淡定依旧。
上邪心想,给顾轻省银子了。
“只需要各位客官留下一点血肉就可以,不多”,他掏出插在腰后的菜刀,“老头子我亲自动手,保证诸位一点都不疼。”
徐老头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头次见到这样一桌客人。
白衣蒙眼的那个淡然饮了口茶,接着掏出手帕帮红衣公子擦了擦手上的油,跟聋了一样。
蒙着黑眼罩的男人脸上略带兴奋,“你要吃我?还挺稀奇的!”
他吃了这么多年的人,第一次听到有人要吃他的,莫名激动得一批!!
穿红衣的那个懒洋洋地任白衣擦手,极不走心地吐了一句,“哦,好怕。”
徐老头:“……”
他看到红衣怀里抱着的那只狗盯着自己的主人,竟然翻了个白眼,巨鄙夷的那种。
正常人该是这个反应吗?
正常人现在不是应该跪在他脚底哭着求饶吗?
徐老头还没想明白,已经被戴眼罩的男人五花大绑扔到地上,那把锋利的菜刀擦着他的脸插进地面。
“老人家说点什么吧。”
红衣悠哉地坐在板凳上,一边撸着怀里的小狗,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徐老头一眼,而那只被撸急眼的小狗正在用乳牙咬她的手,就跟挠痒痒一样,
徐老头再迟钝,也瞧出这几个人不是人,嗯,很不是人。
他脸如菜色道:“说什么?”
“聊聊原祈鬼都的事情。”
徐老头诧异道:“你对那鬼地方感兴趣?”
上邪未答,只道:“听说后来那座鬼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靠近,我见这几天有好多仙家御剑前往,但怎么也进不去,越飞离鬼都越远,这是怎么回事?”
瑶山散伙后,众仙家一批又一批不要命地往鬼都跑,虽然到最后都没进去,联系之前的帝君令,事情就很蹊跷了。
帝君令出,鬼都城现,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徐老头脸一白,也不知道被什么吓得,颤声道:“因为那那……那座城活了。”
上邪挑眉,“嗯?”
不知为何,明明是个皮囊绝美的小公子,挑眉轻哼间不怒而威,无形的杀意如悬在头上的利剑,吓得他一哆嗦。
“真的真的!我没骗你,那座城活了!!”
上邪:“说清楚点。”
徐老头定了定神,“原原……原祈灭国少说也有三千年了,那鬼都也有三千多岁了,你们想必也听说过,城中百姓都是活着被埋进土里的,独留一张脸露在外面,久而久之黄土里的尸骨烂了,但脸还是完好无损的,最可怕的是……天长地久导致他们和那座城长到了一起,无法从土里出来,日积月累的怨气滋养着整座城,直到近年来那座城活了,土里的白骨人面纷纷爬了出来……”
几人听到这里齐齐皱眉,头次听到城池还能活过来的,那需要多大的怨气啊!
徐老头边回想往事,边哆嗦,“他们一开始疯狂地涌出鬼都,到周围的城镇四处抓人,将活人拖回去,如法炮制埋在土里,所幸他们与鬼都一体共生,不能离开太远,寻常百姓跑远点还能保住一条命,但渐渐的……那座活过来的鬼都会动了,把城门堵在镇子的出口,谁都逃不掉!!”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怨毒、嘲讽,“然后嘛,呵呵……络绎镇是第一个提出主动向鬼都献祭的镇子,舍去一些老弱病残以保全镇的平安,其余的城镇纷纷效仿,后来出现了一个人……不对,是一具白骨人面,他和别的白骨人面不同,他会法术,封了鬼都的门,即便城会动,可里面的怪物跑出来了,周围的百姓便安全了。”
他目光中带着感激,隐隐闪着泪光。
上邪问道:“那你和鬼都有什么关系?哦,不对,裁缝铺的老阿婆说了,你把女儿嫁给了原祈国的一只鬼,和鬼都算是姻亲关系?还悄悄运人到原祈国……给女婿??”
徐老头愤怒地吼道:“我没有,你别那些黑心肝的畜生瞎说!我没害过人,也没运人到原祈国,撑死取了点过往客商的血,就一点!不致命不会死!我还给他们银钱和最好的药!!”
上邪:“那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不取自己的血?”
“你怎么知道我没取?我那点血要是够,我早就……”
徐老头一瞪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闭了嘴。
饕餮再怎么吓唬他,也不说话了。
顾轻淡淡道:“以血养尸,原祈鬼都的白骨人面应该需要靠血气来续命,离了血气,他们会再度回到土里。”
上邪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是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之前两人还在担心始终无法靠近鬼都,但现在瞌睡递枕头,天赐领路人!
徐老头取血肯定是要送去鬼都的,通往鬼都的路就在眼前。
上邪笑眯眯地看向地上人,“那就要劳烦老人家带路了。”
徐老头:“……”
这个年轻人居然笑得比他还渗人!
无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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