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晟这一次没有放弃，他紧逼上来，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方牧恩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初方家对我、对你做了什么？”陆琛晟原本不打算说出那些事情的，以为这是徒增痛苦而已。但是现在看来，如果他再次隐瞒下去，牧牧就真的一点希望都不给他了。
    方牧恩愣怔了一下，她有些迟疑。虽然恢复记忆之后，她知道这是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在自己失眠之后的顺势而为，但是具体的细节是无从得知的。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方牧恩内心深处是期待陆琛晟有什么充足的理由的。
    方牧恩转过身去，走到离陆琛晟最远的那个角落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说吧。”
    原本以为方牧恩是抗拒这件事情的，现在看到方牧恩终于愿意听他解释，陆琛晟不禁喜上眉梢。
    如果是在商场上，陆琛晟喜形于色的话一定会被别人杀个片甲不留，但是在方牧恩的事情上，他从来控制不住自己。
    “牧牧，你对车祸以后的事情还记得多少？”陆琛晟一直不愿意提这个话题，害怕伤害到牧牧，但是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其他了。
    方牧恩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陆琛晟，你直接说吧。”她没有心情玩儿什么你问我答的游戏了。
    然后方牧恩就听到了一个和自己家人所说的完全不一样的版本。
    “当初我们两个人交往，你的父亲和哥哥却坚决不同意。但是那会儿我们年轻气盛，怎么能让我们的爱情夭折于多少年前的恩怨之下。所以我们私奔了，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回忆起曾经的美好时光，冷若冰霜的方牧恩也忍不住柔和了表情。
    突然，陆琛晟的表情狰狞起来，“就是因为这种美好，我的牧牧，当我知道失去孩子的同时，我也失去了你的时候，我恨不得把整个方家付之一炬！”
    这还是陆琛晟第一次在方牧恩面前吐露对方家的仇恨，他眼中的火焰让方牧恩忍不住心惊。
    陆琛晟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方牧恩看，又怎么会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呢，他的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我的牧牧，当你带着幸福的笑容挽着顾继臣的手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恨不得毁了整个方家！”
    “阿晟！”那种发自内心的疯狂被方牧恩敏感的察觉，她猛地怒喝出声来。
    方牧恩的声音将陆琛晟从疯狂的仇恨中拉了出来，他笑了，笑得温柔而宠溺，“牧牧，你看，只有你能改变我。”
    连陆琛晟都没有想到当初在得知方牧恩嫁给了顾继臣的时候，他能够控制住自己。
    日日夜夜，陆琛晟都沉浸在痛苦与仇恨之中。
    “当我查出来你们家买通了婚姻登记所的人，伪造了你和顾继臣的婚姻记录时，我恨不得杀了所有人。”现在陆琛晟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将自己内心所有的杀意一览无遗地全部展现在方牧恩面前。
    方牧恩沉默了，她能够体会到陆琛晟的感受。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在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的时候竟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肯定跌破了很多人的眼镜吧。
    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再一次在一起的时候感觉陆琛晟比从前霸道了许多。
    以前她总觉得是因为方家没了，她失去了和陆琛晟对等的地位。
    今天她忽然觉得，也许就是曾经那段失去，才让陆琛晟更加没有安全感吧。
    所以，当方牧恩因为又一次呕吐而被陆琛晟软禁的时候，她一点都不讶异。
    其实她在听了陆琛晟的诉说之后，心中不是不痛的。那是她最心爱的男人啊，天之骄子，为了她、为了他们之间的爱情付出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
    虽然心中仇恨依然存在，但是却不再纯粹。她可耻的为了这个男人差点忘记了哥哥的仇恨。
    可是突如其来的一阵作呕让她吐了陆琛晟一身，她还记得陆琛晟当时的表情。
    绝望与痛恨。
    然后陆琛晟就走了，临走之前他忽然转身淡淡地威胁，“牧牧，不要妄图离开我，否则你知道的，我对方家所有人都没有好感，包括妈。”
    沈斯芸是方牧恩的逆鳞，她下意识就给了陆琛晟一巴掌。
    带着通红的巴掌印，陆琛晟离开了。
    看他的失魂落魄的样子，方牧恩有一刹那的后悔。就算她忘不了方家的仇恨，但也无法忽略陆琛晟这些年承受的苦楚。刚刚那一巴掌，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甩出去的，只是一个恍惚……
    陆琛晟是带着浓浓地失望与绝望离开的，他想过牧牧可能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恨他，但却不知道原来他的靠近已经让牧牧厌恶了。
    因为恐惧于方牧恩的厌恶，陆琛晟接连好几天都没有敢再去见方牧恩，也不敢听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陆琛晟知道，老管家最了解他的心意，肯定不会怠慢方牧恩的，所以他放心地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喝闷酒。
    直到小刘终于看不下去敲响了他的房门。
    “陆、陆总。”小刘原本是带着满心的怒气来找陆琛晟兴师问罪的，她早就听说了老板被陆琛晟关在房间里不允许出去的事情。因为沈斯芸多次表现出来的关心，小刘也偷偷上去看过方牧恩。
    当看到方牧恩的时候，小刘都惊呆了。从来都是容光焕发、从容优雅的方牧恩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短短三四天的功夫，她已经形容枯槁、面色憔悴。
    看到敲门的是小刘，陆琛晟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他冷酷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小刘，“说，什么事？”
    小刘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想起沈斯芸饱含期待的样子，她一咬牙闭上眼睛把自己要说的话喊了出来：“陆总，老板她再这样下去肯定要生病的。现在是讲究人权的社会，即使你是她的丈夫也没有权力禁锢她。而且你要是还关心她，就让医生来看看她吧。”
    陆琛晟脸色大变，“这不可能！”如果方牧恩真的生病了，老管家一定会过来告诉他的。
    因为已经开了头，小刘说话流畅了许多，“陆总，老板她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好，瘦了很多，脸色也特别苍白。”
    在小刘的心里，暮卿悦才是雇佣她的老板，所以为老板说句公道话在她的心里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陆琛晟却敏感地察觉了不对劲，连小刘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那牧牧会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从来都是体贴入微的老管家每天来苦口婆心地劝他时却一句都不提？
    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陆琛晟大步走向了主卧。
    半路上，陆琛晟遇到了正端着餐盘向自己走来的老管家，他深沉地看了老管家一眼，“我需要一个解释。”
    看着陆琛晟大步走向主卧的样子，老管家的脸色变了变又恢复到了平常那慈眉善目的样子。
    “牧牧。”陆琛晟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得到回应，他的心开始发慌，忘记老管家那里还有备用钥匙，他直接踢开了房门。
    方牧恩此时正陷入半昏半睡的状态，自从和陆琛晟不欢而散被软禁在房间里后，她就再也没有睡着过。
    每次闭上眼睛，她都能看到陆琛晟那天失望的神色，还有哥哥……连哥哥也对她失望了。
    这种巨大的失落感让方牧恩的心一直吊在半空中，始终不能着地。
    好不容易，她才迷瞪了一会儿，却隐隐约约听到陆琛晟急切地敲门声，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到陆琛晟闯进来的声音。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方牧恩看到了陆琛晟狼狈的样子，她心中是说不出的苦楚。
    原本以为的幸福上面覆盖了太多太多的谎言与仇恨，让她无法对陆琛晟再次敞开心扉。
    这样子，真的好么？哪怕就这样将就下去，也不过是相互折磨罢了。
    想到这里，方牧恩闭上了眼睛，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中是满满的坚定。
    方牧恩从来都是骄傲自矜的，她享受了方家二十多年的培养与宠爱，现在正是承担责任与付出的时候。
    方家以及哥哥对她的重要性陆琛晟一直都是知道的，哪怕是他们感情最浓的时候她也从来不愿意让哥哥生气。
    但他还是选择了出手，那就注定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无论是出于一个妹妹对哥哥的爱护，还是家族成员对未来家主的忠诚，方牧恩都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若无其事地和陆琛晟在一起。
    现在，她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只用考虑爱情、随心所欲的方家大小姐了。爸爸、哥哥去世之后，她就必须承担起方家的责任，哪怕拼尽全力也要为方家做出自己的贡献。
    报仇，复兴！
    看着陆琛晟满脸仓皇的样子，方牧恩想：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注定是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