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川点头，“打电话干什么？”
    “约她出来。”厉景煜出声开口。
    许川看向他：“约她出来干什么？你想集邮？”
    厉景煜皱着眉头看向他，然后从那一叠照片里抽出两张露骨的照片，“你没找到她买凶杀人的证据，那这些东西，她总要忌惮三分。”
    他轻描淡写地开口，“一个人总要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事情，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许川释然一笑，立刻明白了厉景煜想做什么。
    他打了个响指，朝厉景煜得意地扬眉，“我懂了，厉哥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帮的妥妥帖帖的。那厉哥定个时间？”
    “就明天晚上。城西工厂。”厉景煜道。
    许川点头，“行，明白了。”
    “那我先走了。”厉景煜道。
    许川嗯了声，“东西别忘了给。”
    厉景煜转身往外走：“知道。”他走到门口又扭头看向许川，“我不反对你这样，但许川，如果陈嘉宇不愿意，你不能逼他。”
    许川端起桌上的饭碗，笑得眉眼弯弯地吃面，“厉哥又不是陈嘉宇，你也不能确定他不愿意对吧。”
    他这副样子明显是生气，厉景煜没怎么多说，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劳烦厉哥帮我带上门。”许川高声道。
    厉景煜随手就握上门把手，帮他将门带了过去。
    许川站在桌边嗦完最后一口面条，然后将碗放下，抽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嘴，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往墙上靠过去，又在桌上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火焰将烟头点燃，白皙细长的手夹着白色烟杆，深吸一口之后吐出浓烈白烟，那双总是水雾雾的笑眼陷入白烟里，睫毛被白烟熏的轻颤。
    他眨了眨眼睛，唇边一勾便笑了起来，怎么就是逼了？他想要陈嘉宇，陈嘉宇还能逃吗？
    许川轻笑两声，心情很好地叼着烟端起大碗，钻进厨房洗碗去了。
    厉景煜回到车上，又将车开到了部队外面，给陈嘉宇打电话让他来拿东西。
    许川以前是他们部队里的，但没两年就因为一些事退役了，退役之后他不知道去哪里拜了个师傅开始学电脑，学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后竟开办了个事务所，专门帮人查资料。
    也算是游离在不违法的黑色地带，他偶尔也会找许川帮点忙。
    而有一回他来找许川的时候带上了陈嘉宇，之后许川就将陈嘉宇盯上了。
    但陈嘉宇完全没那个意识，以前一直跟许川当朋友处，后来他上次因为着急要东西，所以让陈嘉宇帮忙去拿资料的时候，不知道许川干了什么，陈嘉宇感觉彻底被打开了那道门，之后就开始躲着人。
    按理说，他帮许川带礼物给陈嘉宇都有些不道德，毕竟许川也是算准了陈嘉宇不会不收他带过来的东西。
    陈嘉宇接到电话就出来了，跑出来见到厉景煜就开始喊，“厉哥。”
    厉景煜看他一眼，陈嘉宇年纪小，带着点一根筋的傻气，眼底总是闪着虔诚星光，其实真的特招人喜欢，这样的星星应该一直发光发热，不应该死在最当好的年纪。
    还好这一次他到底把他救了下来。
    之后厉景煜就将那个袋子给陈嘉宇了，但他提醒了陈嘉宇不必看在他的面子上接受，如果不愿意接受，那就把这东西给扔了。
    完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就开车回家。
    也不管陈嘉宇提着那袋子，跟提了一座大山似的。
    =
    尹芊芊跟夏晓霞是第二天早上才从医院回来的。
    老爷子去了，当时只留了夏晓霞一个人在里面，送他人生里最后一程，夏家其他人也没说什么，谁都知道老爷子临死之前，最大的执念就是夏瑟瑟。
    尹芊芊跟学校请了假，回家陪着夏晓霞睡了一会儿，换了身衣服就往夏家去了。
    夏家还要准备老爷子的葬礼，夏瑾想让夏晓霞参与，夏晓霞也没拒绝，她甚至也接受了以夏瑟瑟这个身份给老爷子守灵。
    所以尹芊芊当然也要跟着一起去，按照常理，厉景煜作为孙女婿，也应该跟着，但厉景煜以部队有点事暂时推辞了，尹芊芊跟夏晓霞都没强求。
    尹芊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妈妈会同意重新冠上夏瑟瑟那个名字。
    下午在去夏家的路上，尹芊芊握着方向盘忍不住问她：“妈，他给你道歉了吗？”
    夏晓霞起初是在发呆，突然听到尹芊芊的问题，她反应了几秒之后恍然般点头：“啊，道歉了。”
    尹芊芊手指轻敲着方向盘：“那你，原谅了吗？”
    “没有。”夏晓霞脸色苍白，“他说不求我原谅他了。”
    这一声出来，夏晓霞鼻尖便被酸涩堵住。
    尹芊芊抿唇。
    “他跟我道歉，说自己做错了，当年不该赶我出去，不该不找我，不该放任我不管。”夏晓霞唇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还说之后更不该欺负你，看不起你。可能是快死的时候，真的会想通很多事情吧。换做别人的话，其实会原谅他。”
    毕竟都悔悟的那么彻底，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尹芊芊摇头：“我不会原谅。”
    她知道上一世夏晓霞的结局，如果没有这一次的重生，夏晓霞一辈子都等不到夏老爷子的一句道歉。
    所以，她无法原谅。
    错了就是错了，恨你就是恨你，那些苦难是真正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过，为什么要因为苦难已经过去，就要劝人原谅苦难的制造者呢？
    夏晓霞看向尹芊芊，她伸手摸了摸尹芊芊的头：“妈妈也不会原谅。就算他要死了，我，我也只能跟他说一句，我现在过的很好。”
    这是她能给到的，最大的安慰。
    “不是所有事都能被原谅对不对，死亡并不能抵消已经发生过的苦难。”夏晓霞抬手摸了摸眼睛，睫毛有些湿润，但到底没落下大颗的大颗眼泪来。
    “现在这一趟，只是我作为夏瑟瑟，还他的养育之恩。”夏晓霞轻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