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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风

    若刚才只是虚张声势,此刻南谷开了杀戒,便是真打真枪开打了,三宗弟子皆红了眼。
    “南谷长老杀人了,杀了她,为我们北境同门报仇!”叫喊的是北境长老毛明,带着百余名北境人朝李陶童冲杀过去。
    明朗一怔,交代久荣:“看好师父。”举剑前去支援。
    瞬间抵达李陶童身边的还有台念东:“师姐,你站远一点!”
    台念东身疾如电,手持一双短剑在一群北境人中快速闪过,沿途倒了一片。
    顿时引起众怒,毛明挥舞着符咒:“控住他,别让他跑。”
    嗖嗖几张符纸飞出定位,瞬间张起一个阵型,北境皆擅以阵代战,毛明在修真界前十有名,阵法修为仅次于执明君弘伏,而台念东可以说对阵法毫不精通,布阵的修为还不及一个高修,此刻被阵型困住,无法脱身,渐渐不敌。
    好在全尤赶至,啪啪甩出一张符咒:“快出来!”
    虽阵法不精,可好在能看清阵眼,身手也快,台念东迅速闪出了困阵,朝东岭的人群中跑去:“有种来这布阵困你大爷。”说罢拉起一个东岭弟子挟在剑下。
    北境的人此刻无法单独用阵,只能喊叫着提着武器追过来。
    “小兄弟,得罪了啊!”台念东一边挟持着东岭弟子往自己人那边退,一边说道:“没办法,你们人太多,硬来拼不过,只能委屈你了,对了,看你有些面熟啊,你叫什么?”
    “林柯。”被挟持的人一脸无奈:“我与南昱是结拜兄弟,他又对浣溪君看得甚重,所以今日之事我不便出手,你看我剑都没拔。”
    “嗯,明事理。啊,你就是林柯啊!想起来了,失敬失敬,原来是林长老,好像是前年的法谈会三甲啊!”台念东话多也是因为紧张,便走边说。
    林柯不语,无可奈何的任由他拎着飞奔。
    台念东可以到处跑,就算手上提着个人,可比脚力他自认天下无敌,追赶之人投鼠忌器,不敢远攻,追了一阵,便不搭理他了,将火力对准了不擅外攻的全尤。
    毛明的阵法修为在全尤之上,加之被数十名北境人刀剑相向,有些分身乏术,其余南谷弟子皆被分散开来,每个人都需独当一面,顾不上彼此,全尤布下的防御阵被毛明轻松化解。刀光剑影一片混战,敌众我寡,南谷弟子要以一当十,渐落下风。
    全尤混战中身中数剑,浑身是血,北境人出手狠绝不留余地,毛明手起剑落直逼要害而来,全尤退无可退之时,忽见毛明胸口冒出半截剑头,他身后的段祝拔出剑时,毛明应声倒地。
    弘伏眼见爱徒被杀骤然红了眼,北境哀兵纷纷将锋芒对准段祝而去,全尤此刻已经重伤倒地,眼睁睁看着段祝被围困其中,待人群散开时,血泊中的段祝已没了声息,全尤失声惨叫:“段祝... ...”
    明却沉痛大呼:“南谷弟子听令,速速撤回谷内。”
    已经晚了,此刻就算他们无心恋战,其余宗门也红了眼,哪会让他们轻易撤离。
    风之夕恍惚中只听得周围喊杀声震天,使劲最后一丝力气,朝身边的人说道:“带... ...我... ...离开南谷!”
    “是,殿下!”久荣扶起他就往外跑。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被发现了。
    “久荣小心!”明朗在远处喊道,正欲转身,突然身形一滞,剑穿胸口。
    “明朗... ...”明却大喊,搭弓射出一枚烈焰之箭,扎在明朗身后的人群中,轰一声燃起一片大火,凤鸣弓业火有灵,窣窣朝周围的人身上串起,吓得数十人慌忙拍打着身上的衣物,来不及脱衣的被烧得滚地惨叫,面目狰狞。
    “陵光君,你疯了吗?”弘伏大喊道:“你真要背叛神院,与宗门为敌?”
    明却顾不上这越扣越高的罪名,搭箭上弓:“快撤!”
    台念东扶起明朗,快速往南谷内门而去,李陶童将段祝扶上月鹿,月鹿扬蹄朝南谷深处奔去,全尤也拖着断腿吃力的聚拢到明却身边。
    若再战下去,南谷灭门只在顷刻。
    “明宗主,你们回谷内!我带浣溪君走,自今日起,我们与南谷再无瓜葛。”久荣大喊了一声。
    明却一愣,恼怒说道:“你又在发什么疯?快进谷。”
    后面的人被燃烧的业火逼退了几步后,又绕开火墙围了上来。
    “久荣!”简万倾嘴上挂笑:“带上浣溪君,跟我走吧。”
    “我何时需要听你的指令行事了?”久荣眉头一皱,阴森说道:“我带他去何处,轮的上你插嘴?”
    简万倾神色一怔,笑意顿无。
    “你一个小小高修,说话张狂的话啊!”弘伏手持长戟逼了过来:“放下人,饶你一命,四宗本不该自相残杀,莫要执迷不悟了。”
    久荣一挥手,弘伏的长戟脱手而出,飞出老远深深扎在高台的石头上,铮铮颤响不止。
    弘伏惊愕不已,不可置信的抬起手,又转眼看了看简万倾,后者神色变幻不定。
    “你究竟是何意?不是说好的吗。”简万倾冷冷说道:“你本是我东岭的人,现在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懵了,连明却也猛地一惊。
    “哈哈哈哈!”久荣仰头一笑:“简宗主如此手段,是赌我不敢亮真身吗?论阴毒,你,差我很远。”
    “久荣,怎么回事?”明却厉声问道:“你说清楚,我怎么听不明白。念东,快去救浣溪君。”
    台念东扔下手里的林柯,往回跑了过来,被久荣一掌便推了回去。
    “明宗主,放心吧,我不是什么东岭卧底。此事与南谷无关,你们回去关上山门别出来。我也不会将浣溪君交给谁,再说了,谁又配?”久荣回手一挥,身后之地哗哗竖起,瞬间形成了一道石墙,将追赶之人拦住,墙上利刺丛生,抓都没个抓处。
    此等法术,又岂是一个宗门高修能成就的!
    众人愕然,可石墙亦然挡不住宗门之人灭煞的决心,修为高的或是轻功,或是御剑,或是召唤坐骑越过石墙,纷纷又围了上来。
    撤到远处的南谷弟子们看着久荣眼看就要被围,想杀回来时被明却制止。
    “啧啧啧,真是恶心!看不下去了,一个个的,人模狗样的,各怀鬼胎,不,这样说好像侮辱了鬼。”久荣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变了,越发邪魅,不仅声音变了,连模样也开始变幻成一个陌生男子,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白色长袍,只见他轻轻把风之夕放在地上,摇手幻出一把朱红扇,朝着追杀前来的人一扇,一群人飘了出去,如同浮尘:“尔等凡躯,偏要寻死!”
    再一扇,地动山摇,电闪雷鸣。
    “邪术!这是什么邪术?”
    简万倾凝视着白衣男子:“先生这是何意?”
    “今日够了!”白衣男子望了一眼地上的风之夕:“我们浣溪君现在很虚弱。”
    “他是谁?”其余的宗门弟子哪见过这样的法术,说是翻雨覆云都不为过。
    “他不会是,不会是... ...”没有人敢说出那个名字,但心里都有了猜测。
    简万倾扬手阻住了东岭弟子的攻击:“还望先生记得我们的约定。”
    仇尚辛和弘伏虽不明二人对话何意,可见这个白衣人出手如此犀利,心里也有些打鼓,也都纷纷停了手。
    南谷众人得以喘息,拖着残躯徐徐退回谷内,明却聚气凝神,很快做了一个结界将南谷内门封住,自己却站在外面。
    “明宗主,还是那句话,阴煞之事,南谷最好别参与,今日你也看到了,与天下为敌,下场只有一个!”简万倾说道。
    明却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的望着白衣男子。
    众人还没来得及把目光转移过来,白衣男子抱起地上的风之夕,如幻影般瞬间消失了。
    “这... ...”弘伏自认见多识广,也看不明白了。
    心中已有定数之人,觉得这恐怕早不是这世间的法术。
    四周一片黑寂。
    风之夕感觉如被一道巨力量拉坠着身体,心口宛若被注入滚烫的岩浆,再流经奇经八脉,灼烧得他疼痛无比,肌肤犹如被一遍遍的撕开又贴回,又再次的撕开,贴回,伴随着裂痛。
    这不像以前阴煞之气来袭的寒痛感觉,似乎有一股力量已经奔涌而出,在他体内毫无章法的乱串,思绪也因此混乱不堪,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渐渐侵蚀他的身体、意识... ...
    ... ...
    这是何处?风之夕看着四周,这是,洞里?
    不对,这是海底,四周鱼群飞涌,这是海底的一个洞穴吗?走近看清一个巨大通天的柱子,一个黑袍男子两只手臂被钉在那柱子上,披头散发遮住面容。
    这是何人,为何看上去有些眼熟?
    石柱下轰隆作响,被惊醒的黑袍男子缓慢将头抬起,这个人... ...
    风之夕全身一滞,脑中混沌,稀奇诡异的画面鱼贯而入,记忆纷杂混乱... ...
    一月之后,康都城醉仙居。
    “啪!”一声惊堂木,说书先生吊了吊嗓子“上回说到,四宗之战因那鬼王而起,杀得那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南谷连续六日血雨腥风啊!”
    酒楼里宾客满座,听得津津有味,不乏好奇者询问下文。
    “那冥王可是回了阴曹地府?”
    说书先生轻咳一声:“说起那阴煞冥王,那可是青面獠牙,十分可怖,还有他那仆从,号称鬼书生,手拿生死红扇,翻手为云覆手雨,瞬间丧命数百人啊!鬼书生带了他的主子,在人前消失了,不知去向。各大宗派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就怕那冥王回来报仇,也有传言,那阴煞并未离开南谷,被陵光君给藏了起来。”
    四宗之战震惊天下,南谷遭受重创,退守谷内,布下结界不出,外人一概不得入,那些外门弟子怕若火上身,纷纷结束修行回家了。
    “据说陵光君可是以命相护啊!”
    “你们说,南谷是不是真把那鬼王藏起来了?”
    说书先生对堂下的议论吵闹很不高兴,喝了口茶整理思绪:“这个不好说,我只知各宗门都未退去,在赤石镇驻守已一月有余,而且声讨南谷的呼声越来越强烈,据说南谷在整个内山门口布下了朱雀业火结界,坚固无比,南谷地势险要狭窄,易守难攻。各宗门每日只是在山门前喊话,叫南谷交人,若那宗主主动开山门让各宗门之人前去搜查,必不会为难他们,老身认为,那冥王定不会藏在南谷,因为南谷没了补给,开山门是早晚的事,想藏也藏不住。”
    “我说老先生,你见过那冥王吗,说得有模有样的。”有人奚落道。
    “老身博览群书,走南闯北,就算没见到,书中也有描述,冥王乃幽冥地府之主,手握生死,长相狰狞,声如洪钟,口若血盆... ...”
    “我去撵他走!”二楼雅间的南光猛地起身。
    “不用,”南昱沉声说道“我想听。”
    南光悻悻坐回原处,主子自西疆赶回,便直奔南谷而去,这才知法谈会出了事,而风之夕不知所踪。
    “还没有结果吗?”南昱问道。
    南光亲眼看见南昱发疯似的探寻风之夕的下落,派人四处查探,十数日过去,了无音讯。
    “还没,殿下不要着急,一定会找到的。”南光说道:“为何明宗主连你也不让进谷啊!好歹我们也曾是南谷弟子。哪怕是要同宗门作战,我们也会站南谷一边啊!”南光有些郁闷:“殿下,你觉得浣溪君会在南谷吗?”
    南昱喝了一口茶,对桌上的佳肴视而不见:“他不会留在那,渔歌晚会带他去别处。”
    “浣溪君他,真的是... ...”南光没有接着问,也不敢说若风之夕真是冥王,那他是不是已经不在这世间了。不在世间这种话,打死他也不敢说:“殿下还是吃点东西吧,你都好几日没进食了。饿垮了身子,浣溪君回来看到,该心疼了。”
    只有听到这句话,表情木讷的南昱才会勉强吃几口。
    昨日经过醉仙居,听到了风之夕三个字,齐王殿下便下马闯进店里,才发现是有人在说书。便不走了,留在楼上一直听完,今日也是如此。
    “守在南谷的人呢?有消息吗,他有没有回去?”南昱又问,这些问题重复着不知问了多少遍。
    南光摇摇头,见南昱的眼神黯了一下。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南昱不眠不休,若真找不到风之夕,他不知道南昱会变成什么样。
    楼下的说书先生正欲离开,被人塞了一块金子,惊得眼睛都大了一圈。
    “我家主人让先生再留一会儿,多说说南谷浣溪君的事。”
    “哦,哦,哦!好。”说书先生颤颤悠悠的收好了金子:“话说这冥王附体的浣溪君风之夕,原本只是神院的一个侍童,是被已故的召一真人捡回来养的,你们说是从何处捡来的?那是莲花坡乱葬岗啊,这风之夕还有个怪病,每逢七月中元节... ...”
    南昱骤然起身。
    “殿下,你去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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