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没能把季云祺吓得嗷嗷尖叫, 他其实是有些遗憾,可对方这样的镇定自若, 让他也不得不佩服。
不愧是当主角的料, 这要是搁他身上,估计当场就吓尿了。
您玩啥呢这是,就不怕人以为您是要一杯毒酒赐死他?小圆苦笑:没看见满朝文武有多少是站在他那边的?您现在又不怕他了?
怕啥?我又没害他,他要是真不敢喝,那我就喝呗。萧方想起来季云祺明显是憋着不敢打嗝的样子就想大笑:他要是真生气,爷还怕他咔嚓?
他胸有成竹地指了指表盘:看看, 保底四十万!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其实萧方心里还有点谱。
跟季云祺照了几次面,发现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这一本正经高岭之花的样子, 还真有点像他大学时候那个间歇性精神分裂的上铺。
纪凌一想到这个名字, 他心中蓦地被堵了一下。
饶是他再没心没肺, 这两个字仍然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却又总是忍不住想起。
您下次可别这么玩了,我都快吓出神经了,小圆忍不住抱怨:您说您吓唬吓唬别人也就算了,季将军那是给您吓唬玩的吗?可乐看着那么恐怖, 正常人怎么敢?
他这话让萧方如梦初醒,忽然打了个哆嗦:小圆这个季云祺,他该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要不然怎么能对可乐还这么镇定!镇定过头了吧!
穿越到书里干啥的都有, 当主角也不是没可能,那这单穿越可太缺德了,同时弄来两个穿越人士,这还能忍?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绝对不是!您信我的话!小圆斩钉截铁一挥手:他身魂合一,绝对是原包装,本地土著,不是穿越过来的!
萧方终于放下心来,匆匆直奔慈宁宫而去,刚刚他老娘一身出土文物的模样,让他着实有点不放心。
用他爹的话说就是,他娘压根就没花心思点靠谱这棵技能树。
慈宁宫没找到人,有宫人回话说,四位太妃一早上来给太后请安,然后太后跟着她们到跑马场骑马去了。
骑马?萧方想起来了,老娘好像的确说了一嘴。
虽然他知道老娘热衷于某网上大型在线捉马游戏,但想不明白为啥突然热衷于去学骑马,这都多长时间了,这么上瘾?
跑马场在哪儿?
回皇上,娘娘说不要您去找她,那宫人又回话:娘娘说跟四位太妃娘娘打了赌,今天天黑之前能骑马绕校场跑十圈,四位太妃娘娘就叫她大姐头。
萧方:
不过这事对于老娘来说应该不难,出去旅游的时候也不是没骑过马,只是没跑太快而已。
除了骑马跑十圈,还要手持长|枪,打碎校场四周悬挂的陶罐。
萧方痛苦地捂住脸。
行叭,他还是太小看老娘了老娘的东都哈士奇之魂,算是终于有地方彻底燃烧了。
***
清晨的薄雾散去,路上还没有多少行人,这座古老的都城像是还在沉睡中。
渐渐地,宁静被有节奏的马蹄声一点点踏碎。
因为地面并不平整,马车走的也不十分平稳,偶尔颠簸摇晃的时候,缀在车檐上的铜铃便会撞出清脆的声响。
趴在窗口向外看的萧方几次都因为这颠簸撞在车板上,忍不住探头往下看了看马车刚刚碾过的地方。
上次跟小圆溜出宫来找季云枫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地方怎么说也是京城,可许多街道都像被重型卡车暴力摧残过似的,凹凸不平。
前几天下过一场并不大的秋雨,到现在路上还有些积水,车轮一碾过,将泥浆溅到两边,留下一个更深的凹坑。
想来是太久都没有人管过这些事。
而且他们从宫里出来的时间并不早,城门也必然已经开了。
他在书上看过,这个时候该是出早市的热闹时候,可人比想象中的少很多。
就不说跟西单那样的繁华商业区比,好歹别看起来跟被轰炸过的地方似的啊。
季将军,他招呼一直骑马跟在马车旁边的人,好奇问:城中住的人不多吗?
他们这一趟是要出城去寻俞相指明的太傅,并不适合大张旗鼓,萧方连小圆都没有带,只跟着季云祺两人带了几个随从,一起出发。
季云祺座下的马高大,听到问话,向这边微微俯下身。
他今日也是便装出行,只简单地束了发,用一根发簪别住,俯身时,额边没有束住的碎发拂过,像是将温热的气息也传过来。
萧方全身僵了一下,没敢顺着发梢往上看,便只能佯作无事地四周打量。
对方这个姿势,真像纪凌之前跟他讨论作业的姿势。
这让他很烦恼,明明已经两年都没有联系过了,纪凌也把他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而且都跑到这里来了,怎么还会想起那个人。
皇上,季云祺轻声答他的话:之前城中百姓还多一些,这几年提高了人头税、车船税等等,许多人便迁出去了。
迁去哪里?萧方不解:每个地方的税收还不一样?
户部每年会计算各地收支,给出准衡,之后就看各地州府按照本地情况,上下略微波动一些。季云祺的马鞭向城门方向指了指:京中百姓大多去郊外垦荒种田,田地赋税还算是大家可以接受的范围。
萧方点头。
就他了解的一点可怜经济学,就算种出了粮食,如果车船税太高,没有商户肯东奔西走,经济也繁荣不到哪儿去,撑死算是自给自足。
而且像丝绸用器这样的东西,如果不能换成钱粮,又没有商户运输,渐渐就会没落下去,无法形成大规模制造。
渐渐地便形成了恶性循环链。
所以要想富先修路,可是眼下这京城的街道都破成这样,更别提别的地方了,车船税再高起来,谁还有心思颠簸在路上。
趁着季云祺没注意,他飞快瞟了一眼手表,前几天又踹倒一个罗力,虽然远没有张祥成那么多油水,但实打实地也小五十万了。
其实拿出点钱来修路也不是不行,减税也可以慢慢考虑一下。这就跟即时战略游戏似的,像赚钱,前期必然要舍得投入。
快到城门的时候,萧方又把脑袋钻出来,外面实在有个庞然大物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
季云祺已经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几排民宅的遮掩下,有一处下圆上尖的古怪建筑冒出头来,在阳光下反射着明亮的光。
那是太后下令建造的祈福塔,每月初一十五,都要有香火供奉,他考虑一下,又补充道:像这样的塔,在各地都有许多。
萧方目瞪口呆,路也不修,百姓也不管,祈哪门子的福?
那东西看起来有两人多高,看起来像是金属铸的,这得耗多少人力物力?
猫刘真他妈的不是东西,跟他这打马虎眼呢。这儿倒的确不是末世,照他看,再这么折腾下去,比末世也好不哪儿去。
走上城外官道,萧方又开了眼界。
因为外公外婆家是乡下的,爹妈工作忙,他有空就替爹娘去看看老人家,十一假期的时候正赶上稻子成熟,他会跟外公一起下地割稻子。
站在田埂上往远处看,能看到层层叠叠的金黄色稻子在秋风中翻着波浪,高低起伏,仿佛一块厚重巨大的海绵,让人忍不住想飞扑过去,陷在里面翻滚。
除了稻子,还有玉米地。比人还高的玉米杆子上交错地插着玉米棒,饱满的身体都裹在密实的叶子里,只剩下红黄交接的须须,像是枪上的红缨。
跟他现在看到的完全不同。
眼下这边也正是秋收的季节,可一眼看去,稻子稀稀拉拉的,高矮不平,甚至能从缝隙里看到泛着黑黄色土地的斑驳之色。
季将军,今年风雨不好吗?
顺着他的手指,季云祺看向田间:皇上想问的是什么?
稻子只长了这么点,是旱了还是涝了?将军知道吗?
没有旱涝,季云祺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年年都是如此。
萧方倒是听老一辈的说过,从前收成不好的时候,会有饿死人的事,却没有亲眼见过,甚至在想,这么大片的土地可以种,收成再不好,能差到哪儿去?
如今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他甚至怀疑,这么可怜兮兮的几根稻穗,能够几口人吃的?
古代人真可怜,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这边不说话,季云祺倒又向这边探了探身:皇上,您之前让圆公公送来军中的那个刺客,想让臣如何安置?
哦哦,他啊。萧方回过神,想起来是野驴兄:我看他跑得快,身手也挺好,还算个能用的人才,你随便用,如果不老实,就削他一顿。
遵命。
季云祺嘴角带着一点笑,看了他一眼这个说话的语气,有时候有点像那个人,虽然那个人说过,他们家那片人,口音都这样,可实际上他想说的不是口音问题。
而是感觉。
两分固执,两分骄傲,两分狡黠,两分天真,剩下两分就是怂。
就算见不到那人,能再一次重温这感觉,也算是老天给他的安慰了。
又或者真的是他
季云祺心中动了动。
作者有话要说:好歹也标着种田文的标签,发展什么的,怎么也要说说,差不多现在就是本文之后的画风了
果然写起来顺畅多了,小天使们给我加油吧!今天入V第一章 ,希望在夹子上不要扑太惨烈
第30章 反穿书
他心中动了动, 可是这些年失望的次数太多了,他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免得无端给自己心上扎刺。
他们这一车一马又继续向前赶了一段路, 季云祺见萧方始终将头探出车外, 四处张望,也不说话, 忍不住问道:皇上在看什么?
也也没看什么萧方面露难色:季将军, 你的马有点高啊。
季云祺只当他喜欢这马,正色介绍:这是从西戎军马着意养出的阿哈马,耐力强跑得快,经得住战场上的对冲,皇上若是喜欢,回京后臣便为皇上挑选一匹。
不, 也不是这意思,萧方挠挠头:你这马太高了,我跟你说话,有点费劲。
季云祺立刻下马, 步行跟在马车旁边:是臣考虑不周。
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方连连摇头, 若有所思地偏头看他:你你能不能了解一下眼下的情况?
臣愚钝,季云祺不解:不太明白。
萧方一狠心一咬牙,索性坦白:就是我的头卡住缩不回去,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季云祺下马, 也进到车里,就坐在萧方的斜对面,靠近车门的地方, 方便及时应对外面的突发之事。
可这么近的距离,让萧方有点尴尬,他可是看得真真的,刚刚帮他把脑袋拔进来的时候,季云祺明明就是一副忍不住想笑的模样。
太可气了,他脑袋有这么大?
眼下这个姿势,聊天倒是不费劲,可他又有点后悔把季云祺叫到车里来。刚刚明明还有挺多话要说的,现在距离这么近了,他倒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季将军萧方绞尽脑汁:这个樊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好说话吗?
季云祺看他一眼樊先生与小皇上相处时间并不短,照理说不该有此一问,可也没有戳穿他的露怯。
樊先生温和谦逊,性情极好,并不难说话。
哦,萧方放下心来,斟酌了半天的用词,才又问道:他不肯来京中?
其实他想问的是,既然是个温和好说话的人,难道不能传一道圣旨过去,宣人进京?他这个皇上就当这么惨?如果以后朝里每个人都要他这么跑腿,还不得累死他?
可在御书房里,季云祺向他建议亲自去请人回来,俞相虽然又拿他当个摆设,却也同意了季云祺的建议。
他也没多问什么,一早上乖乖地坐上马车,就这么跟人出来了。
樊先生从前曾为吏部尚书,也受先皇所托,教授皇上诗书。
季云祺看着萧方满脸的疑惑,想到自己之前喝下那一大杯可乐,回家的路上艰难地忍着打嗝,搞得邢阳一直盯着他看,忽然生了点促狭的念头。
后来樊先生被贬出京,皇上不记得这件事了?
萧方心中一惊,眼下这贬人出京的锅肯定是要他来背了,可这已经不重要了,眼看自己的马甲在往下出溜,再不死命捞住,一旦裸|奔,八成小命不保。
他急中生智,忽地捂住头,痛苦地回答:我我前段时间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好像摔到头了,很多事都忘了。
季云祺佯作紧张:太医怎么说?现在还要紧吗?
没事没事,休养一下就好了,萧方忙摆摆手:你继续说樊先生的事。
季云祺微微侧了下脸,掩盖住忍不住勾起的嘴角,才转过来正经回答:樊先生当年不肯按照太后授意安置包括罗将军在内的几人,太后震怒,皇上也说樊先生才疏学浅不堪大任,说先生只能教三岁孩童而已。
萧方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在经历渡劫,躲过一道天雷,后面还有不知道多少道等着。
他抹了一把脸,艰难地问:然后呢?
然后您听从张公公的建议,将樊先生贬至京郊处陈家村,教那里的小孩子,没有您的允许,樊先生不得走出陈家村。
季云祺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所以,俞相与臣认为,要请樊先生出山任太傅,还需要皇上亲自去请比较好。
萧方想带着自己的五十万回家了,别人吃饭他吃糠,别人吃肉他喝汤,小皇上拍屁股没了,还得他来给帮忙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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