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煅经脉?谢清江不可置信地问道,声音抖得厉害。
是啊,如此一来,你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了,江拂意打了个哈欠,答道,有些人天生灵脉,取得一些东西如摘花折柳一般简单,可另一些人没那么幸运,不被上天选择,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术法在此,练不练由你,我可给过你机会了,改变命运的机遇,只看你自己要不要了。
谢清江低头去看他握住自己的手,秀丽的眼眸闪烁不定,看不清表情。
第96章 折竹其下
良久, 他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我这可算不上要帮你,江拂意嘲讽一笑, 从地上爬了起来, 背对着他说道,你应该知道, 东隅之血最大的效用, 是重煅灵脉,暴涨自身修为, 操控他人意志, 多好的东西, 可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完美无缺的术法我可事先告诉你, 修炼东隅之血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左挽山一直在旁边沉默着, 此刻才问道:什么代价?
如你这般, 毫无修为毫无灵力, 从杀第一个人开始, 就不可能停下来了,江拂意伸手拂了拂自己额边的碎发,轻声细语地说, 你必须要不断杀人, 不断摄取旁人鲜血,来增补自身修为。你必须寻找猎物, 禁锢他们的魂魄,来为自己献祭。若不如此,你势必一日比一日虚弱, 直到恢复成如今这个经脉尽断、灵力全无的样子可一旦得到了,还舍得失去吗?
谢清江看着手心晕开的鲜血,说不出话来。
我最喜欢把一个好人变成坏人,江拂意轻笑了一声,甩了甩袖子,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是要靠你自己去求的,若无这样的信念和决心,谈何理想,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他掸了掸衣襟的浮灰,竟然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回来:你若想好了,便挑每月月圆之夜,来四绝门后绝影山寻我吧。
谢清江本已经是凡人之躯,被他一掐,几乎丢了半条命,他狼狈地从地上踉跄爬起,死死地攥着左挽山的手,因为激动,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此后发生的事如走马观花,谢清江拒绝不了这样大的诱惑,或者说,谁都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从毫无灵力根基之身,变成名震天下的四仙尊之一,从江拂意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几乎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唯一让他不解的,便是江拂意伪装得实在太好,他一跃成为声名满天下的仙君,有时会在某些场合遇见江拂意,看着他寒霜如雪的脸,只在面对自己徒弟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笑影儿,即使与他对面而过,也从不多说一句话。若不是那张脸,他几乎以为每个月圆之夜遇见的是另一个人。
随后便是妖魔横生作乱的五年。
那五年对他来说反而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因四处动乱,修真界礼崩乐坏,平日里那些不许杀害妖魔鬼怪的条例都成了虚影。那段时间他大肆屠杀妖魔,杀到最后他开始怀疑最初那些年,那个对万物皆生悲悯的人究竟是谁,而他似乎天生就该如此,冷漠、嗜血,在人前带着温文尔雅的面具,人后比魔鬼更加不如。
长安终战他四人与四绝门、阙阳山一起,重挫妖魔界余孽,终于名震天下。四绝子在长安终战不久后便与他的徒弟一同消失,灵真上神将诛魂之词留给四人与严华真人,沉长安全城于寒涧之下,开缝魂封印始灵,以身殉世。他身死之后终岁山在一夜之间声遍大江南北,八方来贺,谢清江与另外三人一同站在云宫台上,突觉世事真如一场大梦。
梦醒已是百年身。
再后来,江拂意的得意弟子堕魔,修真界合力绞杀,有了那场天悬之乱。自长安终战后,他已许久未见过江拂意,缺乏他的指导,又兼杀孽太重,日常血液与魂魄不能满足他的需求,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弱。在重见江拂意的时候,他几乎要跪下来恳求对方告诉他究竟该怎么办。
可那个冰霜般的人听完他的话,竟然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抬脚便走了。
杀洛久安那日又是月圆之夜,江拂意在他面前一剑捅穿了洛久安的肩膀,月出,他看见那人缓慢地拔了剑,回过头,抹了抹脸上的鲜血,露出一个邪气的微笑:清江,好久不见。
他往前走了一步,刚想说什么,对方便用那把剑同样刺穿了他的胸膛。
不是要害,死不了,只是痛极,谢清江没有防备地栽到地上,朦胧中他看见江拂意微笑着看着他,语气如初见时一般妩媚动人:这一剑是我送你的礼物,放尽你如今之血,便可解你燃眉之急。
他再次醒来已是几日之后,天悬之战江拂意临阵倒戈,重伤于他,传闻与他徒弟一起身死魂消,再无踪迹。他醒来之后奇迹般地发现自己竟好了许多,想来放那些血确有奇效,只是效不长久,终归还是要寻别的对策。
不过谢清江很快便发现,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更让他忧心。
数年以来,被他杀死的妖魔鬼怪、修道者、凡人不计其数,冤死的魂魄堆砌在终岁山头,迟迟不肯离去。左挽山也发现了此事,两人合计良久,终于想出了那个栽赃楚映日的移花接木之法。
更何况,谢清江冷冷地想着,不知不觉间,他已恨了楚映日这么多年。
一切都很顺利。
楚映日死后沈长夜断剑闭关,几乎将整个终岁山都留给了他和左挽山。他开始收徒,世家子弟便留下做真的徒弟,为搏个好名声还收养许多无父无母之人,而这些孩子,便是他极好的血罐子。
顾陵和萧宁,更是其中的极品。
季良宴写信来时,左挽山正坐在他身边执卷读书,瞥见信上内容,便道:你打算怎么办?
谢清江斜倚在美人榻上,顺手把信放在了点燃的烛火之上,他几乎把江拂意似笑非笑的表情学了个十足十:阙阳山啊我去求过严华好多次,只求他让我看看他山上埋骨之地的典籍,他死咬着不肯给我看一眼,看来我猜测没错,东隅之血与他们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左挽山道:严华前几日出去猎灵兽,受了重伤。
谢清江哎呀一声:这可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言罢闭目躺下:启华与我交好,我有把握一击得手,后日吧,每月初他们总会放一批弟子下山。阙阳山本就人丁稀少,以你当今实力,如碾蝼蚁。
左挽山侧脸一笑:恭维的话倒说得好听。
屠戮、杀生、夺魂,这么多年,这些他曾以为十恶不赦的罪过,他无一不做得得心应手。
只是偶尔经过丹心峰遍种的竹木时,他也会疑惑,出师门那日,他曾经对着沈长夜亲手送给他的灵璧起誓,要一生做个匡扶天下、高风亮节的好人,做个问心无愧、坦荡高洁的君子,就如面前萧萧竹木一般。
他坐在青玉池边发呆,最终却只是低低地笑出声来,过刚易折的道理,这些年他比谁都清楚,在自己挣扎在污泥当中的时候,又有谁像今日自己对着竹林这般,发出一声叹呢?
他挥手斩断了面前的竹子,转身往丹心峰走去,没有回头。
沈长夜听完他一字一句,扭曲着表情说出来的话语,心口像是被谁捅了一剑,涔涔地冒着血,痛得没有知觉,他茫然地、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为什么不不告诉我?
说完了他却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可笑,在楚映日死之前,自己什么性格,无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倘若知晓此事,定会生气发怒、责他多管闲事,余生每次催动这几乎是偷来的灵力之时,都会自责心痛,谢清江正因为是太过了解他,才选择如此做。
果然,谢清江嗤笑了一声,侧过了头去。
你为什么?沈长夜几乎方寸大乱,他一向冷漠持重,顾陵和冉毓都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时候,为什么,明知道那是禁术,明知道会染一手的血,肯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你为什么
同样,没有说完便突兀地住了嘴。
谢清江反而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他,轻轻地道:这样的机会,给你,你不会要么,大师兄?
沈长夜恍惚想起,自从他为他取药归来之后,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开口叫过一次大师兄。
顾陵单膝跪下,伸手摸着谢清江的脉搏,淡淡地说:我曾视你为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谢清江哈哈一笑,乐不可支:幼稚。
顾陵道:你疯了。
谢清江紧盯着他回:拜你们所赐。
顾陵放下了他的手腕:你和左挽山早就与妖族有勾结,我知道你们和梵落花的事,但你,可知沈秋鹤是谁?
若非知道了,我怎么会落入寒涧去?谢清江咬牙切齿地回道,当年让他逃过一劫,真是我粗心犯下的大错误!我早就该杀了他,早就该杀了你和萧宁,怪我太过心软,才害得自己如此。哈哈哈哈哈,不过你们放心,我死后必定堕为厉鬼,日日夜夜地纠缠你们
你到如今还不知悔过吗?沈长夜在一侧听着,闻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日日夜夜,你便不怕死在你手下的那些人来找你寻仇吗?
来找啊,来找我啊,长夜无聊,我见一魂便杀一魂!谢清江昂首冲他笑道,语气狂妄,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求来的,我无愧、不悔!
话音刚落,顾陵便一掌敲到了他的后颈上,摇了摇头:长夜仙尊还是先把他带回去吧,此人已经疯魔,再无可救药了。
冉毓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低低唤道:师兄
顾陵顺手摸了摸他的头,眼见着沈长夜将谢清江带走,口中叹道:小六,你一定要永远记得云宫台上,规训戒石之上刻下的那句话。
我终岁之人,修行可忘,存身立世之道义,永不可忘。
作者有话要说: 1.基本上这张就能缕清时间线了把QAQ
2.应该能看出来,江美人儿有二重身(简单来讲,精神分裂
3.下章小九上线,到结局应该不会再下线了
4.欢迎大家继续无奖竞猜大boss
第97章 悲怀
诸家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在崖上住了下来, 至傍晚时分,顾陵已经能看见寒涧上星星点点的灯火, 在黑暗当中朦胧却坚定。
他抱着剑坐在寒涧边一块石头上, 冉毓方才终于被他打发了回去,只余他一人, 感受着周身激荡的寒气。
瘴气四起, 几乎要把人吞噬,顾陵仰着头向上看了一会儿, 随后抬了抬手, 轻易地撩起一阵风来, 把周身的瘴气吹散开来。
神有调万物之能, 因神本就是万物的一部分。
他坐了一会儿, 突然觉得有点冷, 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两三片竹叶。那竹叶本是他少时为练调物之法随身携带的, 这么多年, 习惯竟还没改。
顾陵将竹叶轻轻放在唇边,开始吹起来,少时去人界闲逛, 便有姑娘跟着侠客学习吹叶, 以此为风流,他当时好奇, 便也跟着学了些许。
竹叶声呜呜咽咽,散落在夜风当中,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悲凉之感, 一曲终罢,万物寂静。顾陵顺手将叶子扔进了面前翻涌的河水当中,对着身侧带着薄纱斗笠的人笑道:你来了。
江拂意用一种非常奇怪地眼神看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随后缓缓道:你方才吹的是《遣悲怀》。
是啊,大概是我母亲当年最爱吹的曲子,顾陵笑起来,托腮看着他,怎么,你很意外是我?
江拂意瞧着他的笑容,也缓缓地露出了一个似真似假的笑来:是谁我都不会意外的,我对妖族族长有一誓,无论是谁都一样,只是没想到你竟是她的孩子。
他的笑意微见寥落:当年她救了我一命,我许给妖族族长一个誓言,你的心愿是什么,便告诉我吧。
顾陵皱着眉摇了摇头,却道:即使救的不是你,这个誓言也要你履行吗?
江拂意丝毫没有惊诧,眉目表情都没有动一动:我与他共享生命,救他便是救我,反正他现在已经死了。
我倒是很好奇,顾陵瞧着他道,他和你的感情,你分的清楚吗?他徒弟对不起的是他,怎么你还要心心念念着修炼九玄,为他徒弟续命呢?
江拂意掩面一笑,轻佻地道:你的话好多。
顾陵不为所动: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
生死人肉白骨,除了九玄,便是神明了吧,让我来猜猜江拂意思索着道,灵真?
猜对了,顾陵定定地看着他,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和我作对?
江拂意皱着眉,似乎很是为难,话语中却有嘲讽的笑意:当初顾怜救我,我便隐约能猜到你是神之子又如何,天道不公,你敢以身抗天吗?
灵真都做不到的事,你一样做不到,可是我不一样,我敢。
夜色中对方的眉眼艳丽,带着三分凌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父亲这一脉,不过是神尚在人间时得罪了某一位神灵,便被罚生生世世带着这被诅咒的血脉。
顾陵低头去看,江拂意卷起了自己宽大的袖子,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他的脉络奇异,隐隐带着些黑色,像是中了毒一般:东隅之血,世人只知它邪恶强大,可知带着这种血脉的人究竟有多痛苦?我祖辈,我父亲,还有他,带着被诅咒的血脉,承受着双身的痛苦,被喜怒无常的情绪禁锢,生命短暂,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爱人。神明与人有何不同,凭什么对人下这样恶毒的诅咒?我们出生便是战战兢兢,费尽心思才将这秘密隐瞒下来,要不然修真界怎会允许我们的存在?
突如其来的大风将他没有梳起的长发混乱地扬起,顾陵沉默半晌,道:你可求过我父亲
当然求过!可是他隐世太久,也是束手无策,江拂意急急地打断了他,你也一样,你不过半神之身,打不破这样的诅咒。始灵当年曾许给天下人一个承诺,若我能够破开缝魂之封印,便可让他把这被诅咒的血脉从我一族之中,永久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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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重生]——似为夜宵(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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