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叫夏太傅家去歇歇,这么大年纪了。
公器私用,为的又是那等毫末小利长此以往,你如何能慑服百官,又如何能取信于天下百姓?
是啊,三殿下
夏省身身后,多少官员一起叩头情愿。
请三殿下收回成命!
本王这是下了何等乱命了,要你们这样一个个地跪在本王面前死谏?
三殿下命东南水师北上即墨,拦阻商旅运货之船,可有此事?
三皇子啊了一声,想了一想,才否认三连:不,本王不曾,本王没有!
殊不知他犹豫的这片刻,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心虚和掩饰。
夏省身身后,兵部尚书向前膝行两步,道:给东南水师的调兵令已经在路上,请三殿下立即下令,收回成命。
三皇子这才明白,当日他曾与幕僚商量过此事,说既然北方海匪收服不了往来即墨的那些货船,那就干脆调东南水师去。怪船追不上,那就派水师在海上撒开大网拦截,捉一座怪船下来看看,不就都明白了?
谁能料到,他自己认为只是随口商议,他那些幕僚却当了真,再加上海匪们实在没能闹出什么水花,便真的把一纸调令送往了东南水师。
太仓促,太仓促了
三皇子伸手一拍脑门,真的想要仰天长叹。
他这个监国之权来得太容易,也太仓促,根本没有让他做任何准备。说实话,太子突然遇害这种事,他也没有可能为此做什么准备。
他身边根本没有合格的幕僚,以往他结交的士子才俊,在那如意居里清谈起来头头是道,一到正经事务上就卡壳;平素里一个个都如吃花瓣饮朝露的仙人,一旦到了与百姓民生有关的议题,便无知得像是七岁小儿。
原本他一直觉得自己与太子相比,所差并不多。太子是嫡出,他的母族在朝中也是一等一的尊贵。自小开蒙,自太子太傅夏省身以下,各位名士宿儒从来都称赞他,才学不在太子二哥之下。
他一直不满二哥就因为一个嫡字,就能位居他之上。
可是如今他才真正体会到了自己与太子的差距昔日东宫那些幕僚,一个个深藏不露,却辅佐得太子治大国如烹小鲜。一旦东宫即位,这些人也会从幕后走向台前,顺理成章地成为新君的左膀右臂。
但这一切他都没有。他手下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和没有脑子的酒囊饭袋这调令竟然就往东南水师送过去了?还越过了兵部?
手握监国大权,三皇子还真的是有这个权力直接调动东南水师,而不需兵部尚书首肯。可是他刚刚主政就做这样的事,偏生还是为了那种见不得人的理由也难怪兵部一干人不满,难怪老太傅不满,难怪昔日都察院跟着自己混的那些御史也觉得脸上无光。
这就是他和太子的差距太子身边的一切,都是为将来登位而设置的;而他身边的一切,都只是投机而重利之人,盼着在得他掌握大权之后能得偿所愿,中饱私囊。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太子的阴影之下挣扎着,却也同时纠缠上这些数不清的利益。
到了这时,他若还不能快刀斩下这些纠葛,那他就真的与大位无缘了。须知,他只是子凭母贵的皇子而已,论长,有大皇子,论实干,有老四,论爱,还有那个一直被养在暗处,护得好好的老六啊!
三皇子登时对自己说:周德瑜啊周德瑜,你要是跨不过去这个坎儿,那把椅子,就注定与你无缘了!
这位知道遇上了主政以来头回重大考验,他在脑海里飞快地转过一圈,马上做了决定,先伸手扶起了夏省身,一脸痛心地道:老师,您教导我这么多年,您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众人一起抬头,瞅瞅三皇子,心想:难道真的将这位给误会了?
三皇子接着道:下调令给东南水师,乃是因为渤海湾内海寇肆虐,扰得民不聊生。往来航运,不堪其扰,几近停滞。前日里我刚好面见了几位往来即墨的行商,深知海寇之乱不得不除,因此才下了调令给东南水师
这下可好,他当着这么多人说是调东南水师去剿灭北方的海匪,话一出口就再也不能反悔三皇子一面说,心里一面滴血。明面上说是海匪,实际是某些人豢养的海上私兵。原想是到了关键时候控制一下海上商路的。
但此刻他为了将来还有希望能登上大位,必须做出一副秉持公义的模样,其实私下也是在和过去那无数纠缠在他身上的利益做切割。
尚书大人,兵部那里,理应先知会。确是我刚刚上手诸般政务,疏于管理手下,以致乱了章程,周德瑜向大人请罪。
他虚心地向兵部尚书请罪,直接上前一拜到底了,唬得兵部尚书跳了起来,拉着三皇帝就道:三殿下,万万不可,小臣受不起。不过是程序颠倒,补一补公文即可。只是这东南水师北上,兵饷和修整船只的费用
三皇子的心继续滴血,嘴上却说:我来想办法!
兵部尚书登时露出满意的神色,赞道:原来这只是一场误会
夏省身登时在一旁补一句:那么便盼着水师尽快北进,剿灭北方为患多年的海寇,还百姓一处平靖的海疆。老臣在京中,日夜等待此等喜讯。
这位太子太傅是个人精,他见三皇子改了口,说调水师乃是去剿灭海匪。但是关于雪花糖雪花洋糖的那点儿利益纠葛,谁还不知道啊?一心支持自己学生的夏大人,家里也天天喝着加入洋糖的甜汤补身呢。
夏省身这么说,也是逼迫三皇子不能再反口,更不能暗中继续指示水师攻击商船若是东南水师北上之后剿不了北方海匪,那么他还会继续说道。
多亏老臣今日到此,当面问了一个清楚。否则老臣险些向的皇上谏言,请求皇上将所有军务都交与大殿下处理
既是一场误会,那便算了。夏省身笑呵呵地,顺着三皇子的搀扶,起身缓缓离开。只是老大人眼中不无告诫之意,三皇子心中则不无怨恨之情,脸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
洋糖又双叒叕卖不出去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的大户人家。大家盘点了一下库存,再算算砸进去的钱,着实有些肉疼。
原想着借着三皇子监国主政的东风,顺势好好地赚上一笔,谁曾想到头来却是个坑。
原本听说三皇子还有心安排,封堵上渤海湾那条海运的商路,谁曾想最后尘埃落定,却是他自己干翻自己人?
这些大族们登时都心凉了。手上的糖也攒不住,搁久了会生虫,怎么办?要不就扔了,或是倒河道里吧?
有一家实在是懒得处理,干脆倒进了自家园子里的一池碧水之中。第二天起来吓了一大跳,只见那池水竟变成了红色幸好只是红中带一点儿粉的艳色,不是血色,否则没准刑部还要上门查凶案呢!
这粉彩色的荷塘美翻了,顿时成了京中一景,惹来不少亲朋好友齐聚赏玩。
也有一两家效仿的,往池水里倾倒洋糖,没过多久便后悔不迭池里养了多年的锦鲤全都在这糖水里翻了鱼肚。
而最先那座粉彩荷塘则变成了一座臭荷塘。
京里人尚且懵懂着,却有人给了解释,说这是水里加入了过多的糖,导致富营养化,红色的藻类迅速繁殖,才生出了粉彩色的荷塘。但是因为藻类过多,夺去了水中的氧气,鱼儿无法呼吸,便都翻了肚皮。
京中各家大族:等等,这啥意思,啥叫营养,啥又是氧气?打理自家后院的荷塘,竟然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确实如此,这回站出来说话的四皇子,格物学院研究了几处的水质,经过科学测定之后就能,得出如此结论。
所以,各位,就算你们不想要这些糖,想要扔掉,也绝对不能扔在京城附近的这些水系里。四皇子交代下来。顺天府便真的有衙役去各处河边守着。
太子殁后的这段时间里,四皇子将太学和国子监着手改造了一下,细分了学科,分出了文史学院与格物学院。
这是本朝皇家教育机构第一次出现格物学院的字样,这样大手笔的变革,即便在庆王时代,也没能成功地推行。
监国的三皇子起初不同意,但是四皇子给出了一个对方不能拒绝的理由:这是二哥的遗愿。
三皇子:我才不信呢!
但是没有人能反驳四皇子,没人敢说太子不想在太学中改制。再加上此事确实切合前年殿试中关于教育改革的主旨,若是太子早有此意,也颇为可信。
于是这事儿就真的让四皇子给办了起来。
这时,京中各大户听了四皇子的理论之后,只有一个诉求能帮咱们把手中的雪花洋糖,也整成雪花糖那样的吗?
四皇子让他格物学院中的几个教员研究了一下,真的应了下来,并且当众做起了实验将雪花洋糖溶解,加料,重新过滤,蒸发去水分,然后放入格物学院一台实验用的离心机内处理,处理出来的糖,便和雪花糖一模一样。
原本掺在糖中的细小沙粒也被离心机处理掉了,这新处理过的糖色洁白晶莹,没有半点杂质。
京中砸了洋糖在手上的大户登时雀跃:这些洋糖有救了,不用堆在库房里生虫,也不用专门雇人运去海边扔掉了。
更有精明的偷偷记下了四皇子处理这些糖的做法这不就是雪花糖的做法吗?
但是他们很快就遇到了障碍,离心机不是人人能造的。格物学院那台实验用的离心机铸造时使用了的大量铜和铁,还需要用煤炭做燃料。
这些人家若只是为了处理掉手中的洋糖,就要花这大力气去造设备,他们都是不肯的。
但是这些人家还是求到了四皇子的头上。
四殿下,您能帮着想想办法吗?
四皇子近来口吃略有好转,但依旧不苟言笑,思虑半晌,道:这样,你们手里的糖,本王,半价收
他按照这些人当初购入洋糖的一半收购,想必是要自己重新加工,再制成雪花糖,重新发售。其中工本不小,以半价收购也无可厚非。
这些人家想想,反正也没有别的出路了,亏一半就亏一半吧,总比整天看着堆在自家的糖闹心要强些。
于是,这些命运多舛的洋糖,最后便以一半的价格,卖给了四皇子创办的格物学院。
格物学院便又转手将这些糖运往即墨,在那里装船入海,在北方转了一圈,立即又变身为正宗的雪花糖,重新出现在京中。
当初被三皇子忽悠着买了糖的王家、史家好多人家,吃着完美无瑕的雪花糖,想到本钱只亏了一半,还承受得了,嘴里心上便都美滋滋的。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正在吃用的,其实就是当初半价卖出去的那些洋糖。
贾放收到水宪的信,读到这一段,忍不住再次拍案大笑,心想这厮果然是个做生意的奇才:
甜菜季渐渐地过了,水宪手上缺少材料,便没办法继续向全国各处大量供应雪花糖。这人便去将砸在各户手中的雪花洋糖半价回收,精炼成雪花糖,重新销售,还顺便宣传了一下四皇子新办的格物学院。让人知道格物学院的成果是有真金白银的作用的。
这也提醒了贾放:如此一来,南方很多小糖坊可能还会继续存在,只不过他们出产的将会是初级水平的粗糖,之后再将粗糖销售给水宪手下的精炼糖厂,制成纯正雪花糖。
同时南方糖坊的利润受限,将会进一步积压蔗农的利益,同时影响南方各种经济作物的结构比例,甘蔗的种植受到冲击即将萎缩,而新的经济作物即将崛起。
贾放:我是不是应该把巧克力和咖啡都引种进来试试?
第210章
算来这桃源寨里, 已经有好些人去过京里了。张友士去过,几个助产士去过大皇子也能勉强算是一个。
自从上次贾放公开了他这贤良祠里存在一条通往京中的折叠空间之后, 很多人都对此非常感兴趣毕竟那一头在京里,谁不想去见识一下那里的花花世界。
于是妇幼保健院那几个年轻的助产士回来,立即成了整个寨子里的香饽饽。
众人想的都一样:贾放自不必说,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似的;张友士是医学院的院长, 大皇子又不常驻桃源寨, 唯一能作为消息来源的, 自然那就是那几个助产士。
尤其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她可是在京里住了好几天的。
于是寨子里好多人都围着助产士们打听, 想知道京里是什么样子, 京里人又是怎么过日子的。
助产士们得过贾放的托付和张友士的嘱咐,一个个都守口如瓶。但是被问得急了,她们也会找点说辞搪塞一下, 好让大家消停些。
京里人不都跟咱们一个样儿?一个鼻子两个眼,哪儿还能多出一个眼睛来呢?
京里大户人家的房子是修得挺好的,比咱们的规整, 屋顶也高。
那院子好大,要换在桃源寨里,走这么远都快要出村子了,那边却还在同一个府里走着
那是贾三爷家,家大业大,自然不能同别人相比。顿时有桃源寨的乡民据此凭空想象了荣国府的规模。
可是那院子里住着的人,年纪最小的助产士回想起她在京里的经历, 却咂摸出一些不同的滋味,每日住的地方,和咱们差不多,也就是那么一小间。
院子外头,就是那四四方方的一片天,没有青山,没有绿水,院子角落里栽了两棵树,墙内种了一缸荷花小助产士出神地回想。
要是换了我,可能还是想回咱桃源寨吧!小姑娘最后很肯定地说。
嘘,贾三爷来了。顿时有人提醒小助产士,完了,定是已经把你的话听了去了。让你说咱桃源寨比京里好
谁知贾放迈着步子过来,笑着冲那小姑娘说:你说得没错,我也觉得住在这桃源寨自在畅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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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基建高手在红楼——安静的九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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