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贾放锁定了一种曾经在古代肆虐中国南方地区的寄生虫疾病血吸虫病。
这种病能让病人全身消瘦,但是腹胀如鼓,无论男女老幼,都跟怀了孕似的,很可能被郎中简单地认为就是鼓胀病。
而他刚刚提到的钉螺,是这种寄生虫的中间宿主。农人下田劳作,血吸虫的尾蚴通过皮肤进入人体,农人便染病。除了农人之外,水牛也可能会因为这种寄生虫而患病。
贾放这么一说,陶村长被彻底吓住了,惊了半晌,说:您的意思是,如果去有这钉螺的地方洗澡,就会染上鼓胀病?
贾放表情严肃,点点头说:是的。
这里的村民日常在存在钉螺的水域中劳作,但是还没有发现有发病的情况,这证明血吸虫病还没有在本地开始传播。但如果从外地迁来一批血吸虫病人,再不注意这方面的控制,那他岂不是给这些寄生虫白白送人头的?
这时贾放拳头紧握,大声说:因此当前最紧要的工作就是,灭螺!
陶村长疑惑了:三爷,把这钉螺给灭了,人就能不得这鼓胀病?
贾放郑重点头:是的。我非常肯定。
*
很快,从余江县迁至桃源村的三千人,在邻近州县派出的衙役押送之下,来到了桃源村。
贾放不便出面如果被官府知道他出现在桃源村,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选择了留在贤良祠里。陶村长遣人不断地向贾放报告消息。
三爷,已经清点了人数,总共有三千九百六十一人。共八百二十七户。
贾放:好家伙,这哪里是三千人,这明明是四千人嘛!看来这余江县向外挪出患病地区的人口,一点儿也没觉得可惜。
桃源村为了迎接这些新移民的到来,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其中就包括了清点人数,统计人口基本信息,登记造册村里能写会算的两位:老邵和姜夫子,登时成了最忙的人。
三爷,已经继续清点出来了,共有男子两千一百五十五人,其中成丁的一千六百二十三人,五十以上的男子有四百七十四人。
贾放心想,这个男女比例还可以,而且总体年龄比例偏轻。
接下来当然是最紧要的问题:到底有多少人得了鼓胀病。
三爷,老朽不是大夫,不会诊脉,只是先这么问了一遍啊,一向谨慎的姜夫子先抬出了免责声明,得了鼓胀病的人数有七百四十一人,男女老少都有
说着姜夫子面上流露出恻然,小声说:他们说从余江出发的时候,总有四千五百多人。
这就是说,已经有五百多人折在路上了。有命抵达桃源村的,恐怕都是那些病情不算特别严重的,还有些尚未染上疾病的。
贾放吸一口气,稍许调整情绪。他掉过脸来问姜夫子:夫子,你怕不怕?
他本意是问姜夫子怕不怕潜在的染病风险,姜夫子却以为贾放在问他怕不怕这些新移民,登时脸色一苦,道:三爷,你让老朽去清点人数,挨个儿问话,这些事老朽都找您说的去办了老朽年纪也大了,原本想着能在桃源村颐养天年的。您您您该不会也让老朽去照料他们吧?
姜夫子的话反应了桃源村大多数人的心态,当初在贾放面前将心比心表示愿意接纳新移民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好伟大,但是病人真的到了面前,肯定觉得命还是自己的香。
恰在这时,陶村长派人来请贾放,说是邻县的衙役已经都回去了,一会儿也不肯多留。村长让人来请贾放,去见见新来的移民。
贾放对这些新移民的第一印象是:他们比当年在京城之外见到的北方流民要有钱,大多带着行李,有些人抵达的时候还推着手推的小车,车上堆着家什看起来境遇要远比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要好得多。
然而他们之中最严重的是健康问题。贾放一眼便瞥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身上的衣服尚且体面,但是整个人骨瘦如柴,面颊深深地陷下去,看着就像是头骨外面蒙了一层皮。
这名老汉的肚子高高隆起,就像是喝了女儿国子母河的河水,成了个十月怀胎的孕妇,站在人群中格外扎。贾放心想:难怪时人给这病起了这种名字鼓胀病。
贾放粗略地扫了一眼,只见这些新移民都喏喏地低着头,在贾放面前他们根本就不敢说什么。
陶村长则代替贾放做了个介绍:各位,这位就是此地的主人,贾放贾三爷。桃源寨所有的土地,都属他一人所有,在桃源寨他就是官老爷
贾放:老村长这话还真是简单直接。
可一旦将贾放这么个十五岁少年与官府相提并论了,那些新移民看向贾放的眼光也有所不同,还有些人毕恭毕敬地跪在贾放面前,口中喃喃地道:见过贾大老爷!
尔等到得此地,便需听他的话行事。陶村长再次强调了贾放的权威,然后请贾放上前,请贾三爷向各位交代几句。
贾放站在新移民们面前,大声道:各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这一两日请先在桃源村这里安顿下来。桃源村原有的村民为你们搭建了可以遮风避雨的简易活动房,供你们居住。
新移民根本听不懂什么叫做简易活动房,但是横在眼前的房子是实实在在的。
贾放指向的房子,整整齐齐的好几排,看起来有点古怪,不是用砖石砌起来的房舍,也不是用土夯的茅草屋,从表面上看,材料都只是简易的毛竹与圆木,但是胜在整齐,齐刷刷一水的屋舍,门窗的位置都一模一样,似乎所有房子都是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比新来的百姓预期中的要好得多了。他们从余江一路南下,夜间休息多是幕天席地。即便能遇上可以暂且容身的寺院庙宇,也大多让给了妇孺和老人。
原想着,到了地头还不晓得会怎么样,他们这三四千人也不晓得会挤在哪里过活谁能想到,接纳他们的村子竟然给他们准备了房子,一座又一座的房子!
说到这里贾放挠了挠头,额了一声,说: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听说你们只有三千人,现在冒出来三千九,大家可能要挤一下。等过两天,再从贤良祠运一点简易房的材料来,再盖几间这样的房子。这房子盖起来也容易,你们可以不必麻烦桃源村的老人,自己动手就可以。
新来的百姓大都听得一头雾水:啥房子建起来能这么轻描淡写?但贾放的态度是明明地摆在那里,不由得他们不信。
诸事一概不用操心。各位刚到的头两天,伙食一概由村里提供,各位无须自己动手,只需要各位先歇下,调养身体便好。
此外,各位到了这桃源村,以后就是桃源寨的居民了。桃源寨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证你们有饭吃,有地方住,老有所养,病有所医。
但是,你们既然到这里,入乡随俗是少不了的。这里有一些在桃源寨生活的重要规矩,不仅是你们,所有人都必须遵守。
贾放登时宣布了这些规矩,其中绝大多数是与卫生习惯相关,例如:不喝生水、饭前便后洗手、不得随地解手之类。
他反复强调了几遍,最后又问:各位之中,有没有哪位是担任过里正一类官职的?
在这个时空里,以二百户为一里,这次从余江到桃源村的新移民,相当于四里,因此贾放来问有没有里正,是想找个了解具体情况的人问一问。
老汉从前是个里正。人群中站出一人,贾放问了姓名,知道对方叫做秦铁树,此前在余江的时候确实是一个里正。
论理,还该有几个里正的秦里正不免叹息,一个在动身之前就病死了,另一个死在路上,还有两个在县里有人,直接改了户籍,逃了
竟然还能逃的?
秦里正点了点头:是啊,求了官老爷,把户籍一改,就不用被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乡里好些富户都是这么干的。总共五个里一千户,跑的跑,死的死,贾三爷,到您这地头,就是我们这些人了。
三爷肯照拂我们这些人,老汉给您磕头了!秦里正一路行来,世态炎凉见了不少,到了此处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除了本地土著看起来对他们很有些避忌之外,一应安排都令他们喜出望外。
但是这鼓胀病是怎么在你们那里流传开的?哪些人容易得这病?刚刚发作的时候,症状是什么样?贾放的问题连珠炮似的问出了口。
您,您秦里正说话急了容易卡壳,您的问题太多了让,让老汉慢慢地来。
他这才将余江的这一场疫病前因后果慢慢道来。
原来,在余江一带,这种鼓胀病一直存在,但是得病的人不多,偶尔有一户得病,有的人病死了,有的人死不了就这么拖着。鼓胀病对于当地人来说,并不算陌生,但也没人把这当回事。
直到去岁今春,周围乡里得这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秦铁树这一里原本并没有人得病,但是年初时听说北方旱了,今年粮价要涨,大伙儿一合计,决定多垦几亩水田,多种点儿稻谷。
这一通农忙下来,就病倒了好几个。这病倒的都是家里的壮劳力,人病了,地里的庄稼不能没人看顾,寻常人家,就是家里的妇人和伢子们顶上,侍弄庄稼。
就这么着,各家各户病倒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是急性病,拉两晚肚子人就没了,也有好些是慢性的,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症状,但就是肚子一天一天地鼓起来。
问到这里,贾放基本上心里有数,他确信这一定是血吸虫病。
估计在余江地区,这种寄生虫一直存在,但是没有造成大范围流行。秦铁树所领的这一里居民所种的水田里、附近的河道里,钉螺还没有作为中间宿主传播血吸虫。
但是今年年初不知什么原因,这种疾病开始流行。却正好碰上北方罕见的大旱,当地人积极地垦田种稻,却也在不知不觉之间,给这种疾病的传播创造了机会。
粮种出来,人却没了这对当地人而言是莫大的悲哀。
找大夫看过吗?贾放问秦铁树。
找过,大夫就说是鼓胀病,肝脾肿大,开补肝益气汤喝。但是没什么疗效,人要么很快就走了,要么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吊着。后来病的人越来越多,连上头都怕了。但没想到县尊给朝廷报上去之后,却出了旨意,说是那么多人病了,那田地必定有问题,必须白抛,荒上几年。旨意下来,就把我们迁离老家,发遣到这里来了。
秦铁树说着说着,两滴老泪从眼眶里落下。他伤心地用袖子擦去这些农户原本大多是自由民,现在突然被拨到某国公的属地上,成为人家的属民,这些农户自然不情愿。
贾放一听,马上知道上头那些人又在玩弄什么猫腻。把这些土地上的自由民找个由头调开,这连成片的土地马上变成无主的,等抛荒个一两年,官府理直气壮地收来,一转手就能落进哪个豪门富户的口袋。
那些城里人太会玩了。
但是这种举措也有一桩好处,让这些农户误打误撞,离开了被钉螺包围的水田与河道,暂时离开了中间宿主,传染源与健康人之间的传播通道暂时被打破了。
且放宽心,先在这里住下来吧!贾放安慰秦里正。
到了我这里,我可以打包票,只要你们桩桩件件肯听我的,我可以担保你们,没染上这病的人以后绝不会再染病了。已经染上的么咱也能想出办法来为他们治疗。
秦铁树看贾放不过十五岁上下的少年郎,实在是年轻得有点过分,便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
贾放用力点头:当然是真的!
这会儿他袖子里正藏着一本《血吸虫病的治疗与预防》呢。
第66章
图书馆在手, 要啥书没有?
早在筹备接纳新移民的种种安排的时候,贾放就已经去潇湘馆,求得了一本《血吸虫病的预防与治疗》, 封面上印着四个大字:《血防手册》。
目前从里正秦铁树那里听得的消息,足以与书上的内容相印证, 不管是急性症还是慢性症, 症状都对得上。
至于预防的措施, 贾放已经一一都布置好了:大范围地消灭钉螺、禁止体弱的人进入钉螺存活的水域、一定需要下水劳作的人必须事先在腿上抹上保护的油膏。
此外, 所有村民, 不管是土著还是新人, 都必须遵守各项卫生规范。
贾放很有信心:如果所有这些措施都能做到位的话, 贾放相信这种因为寄生虫引发的疾病一定能被控制住,不会在他的领地上扩散开来。
但真正让他犯难的,却是如何治疗的问题。
因为他得到的这本书上, 特效药的那一栏赫然写着:吡喹酮。
这是一种合成药物, 而贾放对此完全一窍不通, 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再去发展出一套化学工业制药的产业链了。
因此,贾放对抵达桃源村的鼓胀病病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寄希望于陶村长在邻近村镇寻找大夫和郎中,看看他们有么有什么招数。
至于新加入桃源寨的移民们,他们刚来时感觉还不错,毕竟有地方住, 吃喝都有人管。
但是过了两三天,初来时的这种和谐气氛便一扫而空。新移民很快便对土著产生了不满, 并且发生了冲突,原因却非常简单只是因为:洗手。
贾放给桃源寨上下所有人都安排了一条规定,要求他们饭前一定要洗手。不洗手者不得食。另外, 必须使用指定的茅厕,使用之后要冲水,冲水之后也要洗手。如果有谁出茅厕忘记了洗手,一次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那就罚款。
至于谁有权利来罚款的这个问题,贾放并没有明确布置。谁知就因为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含糊,移民和土著都生出了不满,甚至都快打起来了。
贾放听说这事的时候,正在和陶村长、秦铁树两人一道议事,听见村民传话,连忙匆匆忙忙地赶过去。两边的架已经打完了,当事人都被拉到一边去,但那斗鸡似的态度让他们依旧能被认出来。
桃源村这边,最愤愤不平的,是一个叫赵五光的青年,还没有成亲,实打实的光棍。
新移民这边带头与人打架的,则是一个叫做王二郎的汉子。按照秦铁树的说法,他侍候着自己家里的好几个病人一起迁到此处。可想而知,心急如焚,日夜难安是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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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基建高手在红楼——安静的九乔(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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