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森租了房子，又找曹管事买了两个健壮的婆子。
    把陈氏安顿好了之后，大森将两个婆子喊到一边儿去交代，让她们将陈氏看好了，不准陈氏踏出院子一步。
    若是看不住人，那她们就等着被扔进海里喂鱼吧。
    曹管事手中的人都是在海匪手中讨生活的，自然是见识过海匪残忍的手段，扔几个人下海喂鱼是常有的事情。
    兵和匪在她们的眼中都是一样的，两个妇人不敢不听大森的话。
    “吃食用具我一会儿会拿过来，你们两个照顾好她。”大森又叮嘱了一句才走。
    他去寻大木，去的时候大木站在院子里转圈圈，屋里的门关着。
    “四哥。”
    “大森来了。”大木转身看向他，眼神十分无措。
    大森叹了口气，“走吧，这事儿得跟爷奶说一声儿。”
    大木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珍娘……我去见阿爷阿奶，等会儿就回来。”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丁点儿声音。
    大木挫败地垂头，跟着大森走了。
    路上，大森把自己安顿陈氏的事情说了出来，大木就道：“花了多少银子，咱们三兄弟摊，一会儿我给你拿。”
    大森道：“银子先记着，等咱们三个都碰面了再算总账。”
    大木寻思着这样也成，陈氏如今现身了，他们兄弟就得负担养老……日子还长着呢，花银子的时候还多。
    陈氏的事情一家人都知晓了，两兄弟到地方了发现所有人都在。
    尹宝生开口问两兄弟：“你们说说你们的打算吧，陈氏已经跟老尹家没关系了，所以她该咋处置你们兄弟做决定。”
    大森看了一眼大木，然后说出了自己个儿的想法：“我的意思是给娘找个人家嫁了，她年纪还不大，重新嫁人再有了孩子就该安安心心地跟人过日子。”
    “大木，你说说你的想法！”尹宝生又问大木。
    大木动了动唇，他原本的想法是找个地方安置陈氏，没想过让陈氏再嫁人。
    “有啥想法就说，你媳妇不在这儿。”尹宝生提醒。
    大木：“……”这哪儿是提醒，这明明是在往他心窝子里插刀。
    “我……还是得看她想不想嫁人。”
    “我不想她往后日子过得不好再来怨恨我们几个当儿子的。”
    “你的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徐氏闻言就没忍住，指着大木破口大骂起来，“你还想依着她？”
    “若是依着她你就该休妻，然后娶一个事事都顺着她，任她揉搓的女人！”
    “若是依着她，她就该让你们去缠着你们爹，让你们爹回头再把她给娶回来！”
    “呸！”
    “想再进老尹家的门儿，除非老娘死了！”
    大木被徐氏骂得抬不起头来。
    尹桃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没有插言搭语的打算。
    这是二房的家务事，而且这是大木大森的亲娘，就像爹妈包容孩子一样，子女对亲爹妈的包容度也是非常非常高的。
    “那……那得给她找个好人家，找个不打女人的男人。”大木最终道。“还得问问大林的意思。”
    “行吧，给大林送个信儿。”尹宝生开口了，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岛上大雁多，送个信儿啥的还是很方便快捷的。
    “四哥，这些天就让有宝过来跟有田和有银一起挨着爷奶住吧。”尹桃喊住失魂落魄往外走的大木。
    大木点点头：“嗯,一会儿我把有宝的东西送过来。”怂哒哒地走了出去。
    “四哥，你去不去瞧瞧她？”大森问。
    大木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摇头：“不了，我把命都还给她了。”
    往后他可以赡养她，但是别的……
    其实大木是不敢去见陈氏，他怕自己心软。
    他更怕在陈氏和邓氏之间做选择。
    那句话看似说给大森听的，其实也是说给他自己个儿听的。
    大森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哥，你回去好好跟嫂子说，也别隐瞒，把咱们的想法告诉她就成了。”
    “嗯。”大木闷闷地应下，回去之后寝室的门依旧死死地闭着，他推不开。大木的心情既糟糕又忐忑：“珍娘，刚刚我跟大森去了阿爷阿奶哪儿，跟阿爷阿奶商量了下我娘的事情。
    他们的意思是我娘已经不是老尹家的人了，咋安排就看我们兄弟的。
    大森提议给她找个人家嫁了，我也同意了，如今就差大林的意思。
    但是我想着，大林应该也会同意这个安排。
    只是到时候我想给她点银子傍身，二嫁的女人，嫁妆丰厚一点夫家能对她好些……”
    “珍娘，她到底是我亲娘，我不求你原谅她，也没有资格求你原谅她，但是我也不能不管她。”
    “不过珍娘，我不会再让她欺负你了。”
    屋里始终没有声音，大木心里难受极了，他道：“珍娘，我去熬点儿粥，再咋的你也要吃点儿东西再睡。”
    门开了。
    邓氏红着眼眶站在门后，大木一下子就心疼了，他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珍娘……”
    “她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别来告诉我这个不孝的儿媳妇，我也没有资格拦着你当孝子。
    只是尹大木。
    我真的不能跟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也没办法再喊她一声娘，你如果容不下这样的我，那咱们就和离吧。”
    “不和离！”大木急得冷汗直冒，“珍娘，我们不和离，求你了。”
    “我们分房睡吧，等她的事情办妥当之后再说以后。”邓氏心累极了，她是怕，真的怕。
    陈氏就是她的梦魇，虽然她没有像其他的婆婆一般成天打媳妇，克扣媳妇吃食，但她的折辱以及教唆儿子各种对自己的冷漠……她真的是受不了。
    只要一想起以前大木总是挂在嘴边的那句‘忍一忍……’邓氏就会不寒而栗。
    “珍娘……”
    邓氏转身给他抱了一床被褥塞他怀里，“若你不想分房就去跟爷奶住吧，或者回营里住也成。”
    “我哪儿也不去！”大木忙道，住隔壁就住隔壁吧，“珍娘，我去熬粥啊？”
    邓氏道：“随便你，别煮我的，我不吃。”说完邓氏就把房门关了，‘嘭……’的一声跟重锤似的锤在了大木的胸口。
    钝痛瞬间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