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地。”有田喊住了往村口跑的有地。
    “哥。”有地顿足脚步，转头来心虚地看向有田。
    “你去哪儿？”有田撑着伞快走两步，将伞罩在他的头顶。“下着雪呢也不知道打把伞，你的命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
    “哥……我以后注意。”有地垂头不敢去看有田的眼睛。
    有田将伞塞进有地的手中：“给你，早点儿回来吃饭。”说完有田转身就走，有地看着有田的背影心里胀胀的。
    他一直看着有田走远，这才转身又往村口跑。
    “有地，你是要出村？”胡婶儿在屋里瞧见了有地，就走出来问他。
    有地点头：“胡婶儿我就出去看一眼就回来，不乱跑。”
    胡婶儿道：“你这孩子出去乱跑啥？”
    有地着急道：“胡婶儿我就出去看一眼，马上就回来，真不跑远。”
    “那我让你兴贵哥陪你，你等着我去给你叫人。”胡婶儿不放心他一个孩子出村。
    有地没办法，只好道：“胡婶儿，我真不是乱跑，我娘在外头，我去见她一面就回来。”
    胡婶儿闻言就叹了口气，郭氏的事儿当时闹腾地挺大的，村里人谁不知道那女人为了补贴娘家把自家两个儿子都害了。
    可是……
    再咋滴郭氏也是这两个孩子的亲娘。
    “那……你别跑远了，婶儿就在门口瞅着你。”胡婶儿说完就去给他开门，没开大门，只将侧边的小门打开。
    村里人实在需要进出都是开小门，除非有马车才会开大门。
    “谢谢胡婶儿，您……您能不能别跟我爹说，还有我阿奶他们。”有地可怜巴巴地求胡婶儿替他保密。
    胡婶儿想了想便道：“这一次婶儿帮你瞒着，但是下一次婶儿就不会帮你了。孩子，我知道你心善，可是有些事儿真不能一直瞒着你爹，瞒着你家长辈你知道吗？”
    有地咬唇点头：“知道了胡婶儿，谢谢你。”
    胡婶儿瞧着他小小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么好个孩子咋就摊上郭氏那么个不知四五六的娘呢？
    郭氏也是，放着好好对的日子不过，非得把一个家给折腾散了。
    “有地，粮食拿了么？”不远处，郭氏从树后窜了出来，拦住了有地。
    如今的郭氏十分狼狈，比当初在老尹家的时候苍老了至少十岁，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袄，脸上手上都是红彤彤的冻疮。
    有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子递过去，大约有一斤多的杂粮。
    “怎么只有这么点儿啊？你姥姥家可是有好几张嘴呢，这哪儿够吃啊！”郭氏接过布袋便打开看，十分失望地道。
    有地黑着脸道：“家里的粮食也不多，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再说了，这粮食我是给你的，不是给他们的。”
    “你这孩子瞎说啥，那是你姥姥姥爷，你嫡亲的舅舅，都是你的血脉亲人，你不认就是不孝。”郭氏训斥有地。
    有地心里难过，哥哥都会担心他出门会不会冻着，可是他娘眼里根本没有他，只有粮食和姥姥一家人。
    “只有这么多,太奶看粮食看得紧。”有地没好气地道：“你若嫌少就把粮食还给我！”说完，有地就去夺粮食。
    郭氏忙将粮食塞怀里：“我先拿回去，过两天再过来找你，到时候你想办法多弄些粮食出来。”
    “我弄不到粮食了。”有地垂着头，没有答应郭氏。
    郭氏扑通一下跟有地跪下了：“有地啊……娘知道你们兄弟心里头怨娘，可是娘也没办法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姥姥姥爷生养了娘，娘不能不管，不管就是不孝，要遭天打雷劈的。
    你舅舅是娘的亲兄弟，娘也不能不管。
    你们是娘的儿子，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娘饿死么？
    要是娘饿死了……你们就成了没有娘的孩子了。
    有地啊，这么多年了，娘是咋对你的？
    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小时候生病，娘哪一回不是一宿一宿地守着你……
    你要有良心啊……
    有地，你也别骗娘，老尹家肯定不缺粮食，你瞧你的脸儿都是圆的，双下巴都长出来了。
    你姥姥姥爷……就剩下一口气吊着了……你再看看娘，娘饿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有地你真忍心饿死我们么……”
    有地那里敢让郭氏跪他，他忙去扯郭氏，可是郭氏就是哭着不起来。
    “有地快回来，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太奶了！”一直盯着这边儿的胡婶儿瞧见郭氏给有地跪下了，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个女人竟这般逼迫孩子。
    听到胡婶儿的声音，郭氏忙站了起来，她怕胡婶儿真去找徐氏。
    郭氏拍了拍腿上的雪，然后捡起有地掉地上的伞匆匆离开，离开时还不忘回头跟有地说：“娘过两天来找你。”
    雪纷纷扬扬而下。
    哥哥担心自己淋了雪追着他给他送伞，可是他娘却……有地的心在这一刻比漫天的雪话还要凉。
    “有地，赶紧回去，别冻着了。”胡婶儿抓住有地的手，牵着他快速往村里走。
    “进屋暖和暖和再回家，婶儿给你倒杯热水！”胡婶儿将有地拽进了门房，从炉子上提溜了冒烟儿的水壶往陶碗中倒了一碗热水塞有地手中。
    有地乖乖地把一碗热水喝了个干净，然后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放到桌上。
    这是他从家里拿出来的点心，原本打算给他娘的。
    他想着他娘这么大老远来了肚子肯定是饿的。
    可他娘并没有给他把点心拿出来的机会。
    “胡婶儿我走了，点心给你吃。”有地说完就从门房跑了出来，一头扎进了风雪中，胡婶儿追都追不急。
    “那不是有地么？”胡老头儿背了一捆柴火过来，放到屋外的墙边，屋外搭着一块儿棚子，淋不到雨雪。
    胡婶儿出来帮胡老头儿拍干净身上的雪，推着他进屋：“可不是那孩子，哎……多好的孩子啊，就摊上个不着调儿的娘。”
    “咋的，那女人又找来了？”胡老头儿坐下，自己倒了一碗热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