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总说傅相进度慢,傅相只是不舍得。
往极端处说,反正苏遥也已懵懵懂懂地心动,他若是想,直接寻机把人要了,日后再慢慢地哄,也不是哄不到手。
但傅相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会把人捧在心尖上。
他不喜欢勉强。
瞧今日的样子,苏遥尚未闹明白自个儿心思。
且该松松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傅相这厢自有考量,苏遥却依旧心如乱麻。
他被傅陵压在栏杆上,慌乱半日,才记起错开眼眸:傅傅先生起来些。
傅陵心内好笑,故意又一用力,紧紧揽他一下。
果不其然,苏遥耳尖更红了。
还颇为躲闪:傅先生别
傅相把这副动人模样瞧个痛快,眉眼弯弯,揽住人离围栏远一步,方松手。
苏遥蹭一下就溜走了。
成安与自家大公子行个礼,得个口型吩咐,飞快地追上去。
琼江水波缓缓荡开,傅相心情大好,缓缓踱步下了画舫。
是夜无云,也无月,人间却尽是风月事。
苏遥走得飞快,成安一路小跑才追上,忙忙道:天色这样晚,尚家方才遣人递话,已先把阿言送回去。
又笑道:公子都没吃好,咱们先在外头吃点?
苏遥离开傅陵,乱了的心绪才平复些。
只是尚不能收拾干净,总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只点头:也好。
又道:傅先
他话一出口,却突兀咽下。
他念着傅陵吃没吃晚饭,但此时提起,心绪只愈加波澜起伏。
成安暗自笑笑:大公子果然料事如神。
方才大公子便道苏老板此时肯定不想见他,示意先带苏遥出去逛逛。
果然么。
苏老板此番,没动十成的心,也一定动上至少有五成。
不然慌张什么,害羞什么,又躲什么?
成安欢喜得很。
带苏遥没心没肺地在西市吃上一路小食,还从卖花的娘子处买了一枝荷花。
卖花娘子柔声细语:公子把这支插在瓷瓶里,过两日就开花。
又笑道:可少见,是并蒂莲呢。
夜市喧闹,灯影婆娑,苏遥面颊又瞬间滚烫。
成安笑得不见眼,只飞快地掏钱:娘子财源广进。
抱住亭亭荷花骨朵追上苏遥。
苏遥心尖微乱,只能作未瞧见。
二人一路走回家,苏遥径直钻进自个儿房间。
收拾妥帖,蒙住头往榻上一躺。
夜深人静,苏遥虽心思乱,却应酬一整日,一时身上乏累竟盖过心绪,闭眼一会子,尚未理出个头头道道,便睡过去了。
这一夜,睡得格外沉。
临起时,却做了个梦。
梦中纷乱不堪,苏遥已记不大清,只记得大红锦裳并十里并蒂莲。
还有众人口中一叠声的夫君。
夫君。
苏遥刚醒,整个人又烧起来了。
他强迫自个儿忘记,磨磨蹭蹭地起身穿衣裳,直担心一推门,就瞧见傅鸽子立在院中。
苏遥竟因这个念头磨蹭到半晌,直到齐伯忍不住来叩门:公子,公子起了吗?
齐伯语气担忧,苏遥醒神,忙回道:起了。我没事。
齐伯放心些许:想着公子昨日劳累,我晨起便去孙氏书铺买了早饭,灌汤包子、油条与豆花,还有茶叶蛋。公子起了吗?我去热热。
劳烦齐伯,这就出来。
苏遥一默,却吞吞吐吐,你们都吃过了吗?
齐伯笑笑:吃过了。想着让公子多睡会儿,就没来喊。
苏遥长长舒口气。
他还不太想和傅鸽子一起吃饭。
晴光大盛,四下无人,苏遥独自咬着小笼包子,默默舀一勺豆花,吃个晚起的剩饭。
怎么说,他就是不大自在。
如今一觉醒来,再细想昨夜画舫的话,兴许也就是个误会。
什么夫君,兴许就是傅先生真心实意地想帮他,提个一了百了的解释借口。
他却慌乱成那样,还做了一夜奇奇怪怪的梦。
可是,苏遥又咬一口鲜虾猪肉包,可是
倘若真是个误会,真是个说笑,真是他瞎想,苏遥心内又忍不住略微失落。
苏遥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失落。
或者,他心内明白,却不敢承认。
苏遥又兀自别扭一整日,只生怕瞧见大鸽子。
但这日直到他睡下,都没看见傅陵。
苏遥别扭地躺下,辗转一夜,第二日却依旧如此。
连鸽子影子都没瞧见。
再一日,却还是如此。
苏遥心内别扭不由有些变了味。
灯火明明,苏遥打着算盘,帘子一动,他急忙起身。
却是齐伯。
苏遥一时满心失落,心不在焉地坐下,只听齐伯问:原来公子知道?
苏遥抬头:知道什么?
齐伯笑笑:我瞧着公子似在等人,还以为公子知道。今晚我去接裴大夫,人已来了。
苏遥一怔,忙再度起身:风尘劳动,快请裴大夫进来。
裴老先生年事已高,怎么漏夜前来,当真劳
苏遥行至铺门口,却又是一怔。
眼前之人不过而立年岁,身材高挺,眉眼含笑,哪里是裴仪老先生?
第56章 裴大夫(二)牛肉酥饼
夜风和煦,苏遥望着眼前这位年轻大夫,怔一下:这位是
齐伯笑道:裴仪老先生在后面,这是裴老先生的徒弟,裴述。
裴述大夫微微一笑:家师稍后就到,我先来与苏老板看看。
苏遥便行个礼,又至柜台处,与人倒杯茶。
牛乳茶的小锅子咕嘟咕嘟,裴述饮一口,只弯起眉眼:苏老板的口味还挺甜。
苏遥错开他乌黑的眼眸,笑了笑。
其实当初他也尝着甜,这是傅鸽子的口味。
齐伯却关切道:可是吃甜的不好?
哪就说得到这里,齐伯不必紧张。
裴述放下瓷盏,一手搭在苏遥腕处,含笑瞧上苏遥一眼,苏老板气血不足,体虚脉弱,爱吃什么就多吃。补都补不过来,还忌什么口。
他将牛乳茶一饮而尽,与齐伯示意噤声,开始细细诊脉。
这年轻大夫虽总是笑吟吟,安静下来,却瞧着极为踏实可靠。
不过想是天生的笑颜,凝神专注之时,眸中也似蕴着三分浅浅笑意。
烛火明亮摇曳,苏遥正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裴述却突然抬眸,轻巧一笑:苏老板别瞧我了,回头
回头你家傅相知道了,非与我没完。
他一顿,苏遥忙忙地收回目光,略有不好意思:是我失礼,冒犯裴大夫了。久仰裴老先生与其弟子的大名,我一时好奇,倒打扰您诊脉。
裴述微微挑眉,心内啧啧两声。
要不人总说傅相眼光好呢?
眼光好还下手早。
单方才灯火下那副微露好奇的神态,就能撩得人心尖微动。
傅相有福气啊。
辞个官能回家抱这么一美人,官辞得一点不亏。
裴述只收回手,笑笑:不打扰。苏老板的情况,我来之前便听齐伯说过,把脉看诊,也与先前所想差不多少。
齐伯微露担忧,他又安抚:我不好开方子,还要等师父来。齐伯不必着急。
苏遥长年积病,齐伯自然知道,便按下担心。
招呼人吃些茶点,想问两句,裴述却笑着摆手:家师未至,有何定论,还要再商议才能说。
齐伯只好不问,又与裴述闲聊两句。
原来裴仪老先生去岁腊月便回青州老家休养,一直也不在京中。
苏遥道:还以为裴老先生自京中来,此番着实路途遥远。
也不是很远。
傅相的车马挺快,又一路日夜兼程地赶,生怕我家师父中途跑路。
裴述笑笑:无妨。左右老家又无事,师父年岁还算不得很大,眼不花耳不聋腿脚灵便,哪能一直躲清闲。
救人一命,功德无数,裴老先生和裴大夫辛苦。
苏遥又好奇,听闻裴老先生是顺路来旧京,难不成,是旧京上月的风寒有何蹊跷?
裴述一顿,不由没良心地大大嘲笑一把自家师父的悲惨遭遇。
顺路可还行。
强行顺路。
自家师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之一,估计就是当年傅夫人难产,他碰巧在京中,过去递了把手。
从此就被亲手帮忙接生出的傅相讹上了。
裴述心内好笑,面上只道:或许吧,师父刚到,还没来得及细探。
苏遥点头,又松口气:先时感风寒之人极多,我还以为有何不妥。
春夏之交,今年又格外湿热,也是寻常
裴述与他絮絮聊些保养之道,又从药理说到食谱,苏遥略懂一些食疗,倒聊得颇为投机。
一时刚刚说至绿豆性凉但夏日吃些也无妨,裴仪老先生来了。
后面还跟着傅鸽子。
苏遥一瞧见傅陵,心下便不由微动。
他错开眼眸,只与裴仪行个礼:更深露重,裴老先生辛苦。
裴仪瞧上去约年逾花甲,鹤发白须,面容端肃方整,却双目炯炯,精神矍铄,仿佛还有些许吹胡子瞪眼睛的不满。
他看一眼苏遥,似是平上一把心绪:走吧。
苏遥微微一怔,裴述笑道:得去苏老板房间瞧瞧,苏老板如果方便,家师或许要给您行上几针。
闻言裴仪倒瞪他一眼:你来这么久,连个针也没动?
裴述笑笑:徒儿无能,不敢随便医治。
裴述是个聪明人。
这种需要宽衣解带的事,又在半夜,还是等傅相回来再说。
不然就傅相那个性子
裴仪也瞬间明了,忿忿回头白一眼傅陵。
傅陵只摇摇折扇:劳烦裴老先生。
裴仪哼一声,抬脚就走。
齐伯便上前带路,四人一同到房中医治。
近日皆是大晴天,夏季草木繁盛,庭院花木扶疏,清亮月色自流云后探出,倾洒一地摇曳树影。
苏遥房中灯火灼灼,傅陵不放心,索性坐在廊下等。
瞧方才的样子,大抵不会那么躲了。
松手两天果然有用。
明日还得一起去逛庙会,一直避着倒不好。
一步一步来。
傅相满意,正坐着摇扇子,只见吴叔自廊下而来,附在他耳边道:公子,人抓住了。
傅陵眸中一沉,点个头,又挑眉:现如今叫什么名?
他自称南松。吴叔略有为难,如何问,他都不承认与京中有干系。
我还没忘,由不得他不承认。
傅陵神色淡淡,动手了吗?
吴叔摇头:他是前太子身边暗卫,即便隐姓埋名许多年,老奴想着,也颇有功夫。冒然逼迫,恐生变数。
傅陵嗯一声:先饿两天,我去问。
吴叔恭敬应下,又望一眼房内:裴老先生肯来了?
我都亲自去请了,他还能不肯么?
傅陵挑挑眉,老爷子脾气越来越大,头两年还不这样。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响。
裴仪一脸阴沉地走出来:傅相既瞧不上老朽,何必大费周章绑我来?
傅陵好整以暇地起身,又笑笑:您瞧都瞧过了,还摆脸色呢。
裴仪没好气。
傅陵只摇摇折扇:瞧您的模样,大抵是问题不大?
裴仪默了默,白他一眼,终究开口:还行。主要是底子太虚。
裴仪这一张口便忍不住,又走远几步,与他在廊下把苏遥的情况交代清楚,末了道:暂时还得静心养着点。他先前的大夫很仔细,治得还不错,我添了几味药,再喝上个把月。明后日我再来行两次针。
傅陵要开口,裴仪只打断: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胎中带的哮症确然治不得,他的药囊我给调了几味,一定得时时带好。
傅陵略有失望,却也只能接受。
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傅陵谢一句,便抬脚,裴仪伸手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傅陵不明所以:我去看看。
裴仪蹙眉,表情颇为不满:你看什么看?我刚给行完针,一会儿直接就睡下。
傅陵愣一下,蓦然明白,一时无奈:我真的就是去看一眼,您老想哪去了?
说得好听。
裴仪哼一声,半夜三更共处一室,谁知道你进去还出不出来?我刚行完针的人,你就给我抱着糟蹋了,还费劲绑我来什么?
又正色道:我可告诉你,人身体还不好,你长点心,也收着点,别整天折腾人家。
傅相平白无故被扣口大黑锅,整个人又无奈又好笑。
我倒是想糟蹋也想折腾,人至今还没点头呢。
当然,这种丢人的话,傅相是不会说的。
他顿一下,只好妥协:我不去了。又笑笑:那我明儿想带人出门,行吗?
裴仪白他一眼:行。
默一下,却又忍不住开始嘱咐:人多的地方少去,带好药囊,喝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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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开书铺(穿书)——东家书(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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