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岭之间只余三人的马蹄声,异常寂静,静到异样。
行至半途,越行锋骤然勒马。他抬臂示意身后二人停步:有古怪。
羽只管跟着沈翎,对周遭环境了然于心,然只字不语。
沈翎环顾两面山岭,前后碎石通途,无一人踪迹,而前面不远处,便是那山谷。
越行锋翻身下马,屈身点地,将手掌覆在地上,眉心逐渐皱起:若当真有人围困,即便是以寡击众,在这里也该留下行迹,可此处不仅没有车辙马蹄,直至山谷,也无重伏。他们想要脱困,轻而易举。
沈翎不懂痕迹一说,但听越行锋这样讲,自然意识到一些:我们被骗了?
有可能。越行锋的面色并不凝重,甚至还显得轻松,所以我才允许你跟着,否则
有人!羽时刻警惕,右上山头有人头一闪,连越行锋也未有所动。
只见羽迅速抽出一枚暗器,二指一拈,正欲掷去,却被越行锋拦下:怎么?
越行锋并非没有看见,他阻止羽,往山头一瞄:是南越人。
沈翎听得愣住:这里还没到山谷!他们根本没有被围困!常目那老混蛋话说一半,嘴被一只大手给捂了,随即听闻号角疾唿。
那个声音,深沉悠长,从山头四面散开,终是朝向那面山谷。
听一人大声吼道:少主来了!弟兄们上啊!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几欲沸腾,震动山林。然这喊声混杂在一道,竟汹涌着朝北面去了。
沈翎想来蹊跷,既然他们认出越行锋,于情于理应该一同过来参见少主才是。
可是,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兵戟,令人隐隐不安。
眼角掠过一道黑影,疾风蓦地平地而起,扬起的沙尘约有一丈高。
待沈翎拂去尘埃再看,竟是越行锋凌空划步,攀岩而上。
足尖在石尖上竭力,一分一毫皆是恰到好处。山头上的人探出头,惊得无力动弹。
最后,越行锋旋身一跃,伸手一拎,便将方才大嚷的那人揪了下来。
落地时,越行锋落得稳,却是将那南越兵卒随手丢在地上,让他狠狠摔了一跤。
那南越兵卒吓得魂不附体,哪里顾得上额头磕出血。他见了越行锋便是趴着:少、少主,属下参见少主,少主
你刚才做什么?说!越行锋侧身抽出系在马腹的剑,直接架在那兵卒颈侧。
是长老的意思。兵卒埋着头,仅仅说了一句,竟然没了下文。
沈翎暗暗惊诧,话说这小卒虽是怕死得很,但却能守口如瓶,看来常目教得不错。
或许,根本不是什么谆谆教导,而是威胁。常目,擅长这种事。
越行锋远目山道拐角处,半晌不见一人,随即冷笑:常目威胁你的东西,我同样能做到。所以,你莫要以为不说,我就能放过你,还有那些人。
兵卒当即变了脸色,浑身颤抖:少主恕罪!少主定要放过我的家人!我说!他吞了吞口水,极度紧张,两日前,常长老便命我等候在此处,决心一举突袭大崇守军。但我军士气低迷,故而常长老允诺,届时定会让少主现身以作先锋,与我等并肩作战。
山谷的马蹄声已然远去,山岭之间又恢复平静,静得可怕。
沈翎听得惊心,越行锋一心保全他们的性命,可谓以命相搏,然而那群白眼狼居然只懂得利用他!
再这么下去,恐怕要酿成大祸!
半晌也没人说话,沈翎忙拉住越行锋,试图把马鞭塞给他:别管他了,你还不去追?他们走得不远,你快些,应该追得上。越行锋无动于衷,最终笑了一下。
来不及了。越行锋仰首往两侧张望,常目既能把人定在此处,必然已测算好前后脚程。他知道我会阻止,就自然不会让我有机会。
难道真让他们打起来,要知道沈翎不敢再说下去,要是让这兵卒听了去,回头再告诉那三个老头,越行锋注定要再背几口黑锅。
算了。越行锋俯身看着那兵卒,轻拍他的脸颊,唇角噙了几分邪意,我的马,给你。回去知会一声,我,越行锋,不回去了。
兵卒勐然抬头,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让越行锋拎起腰带,甩上马背,继而拿剑身在马上一抽很快地,一骑扬尘,远去无踪。
*
人走了,沈翎倒吸一口冷气,终于能说了:你不是同柴石州说好了,这下南越先挑起战火,依他的心性,很可能会赶尽杀绝。
越行锋收起长剑,回身望着来时的路,语气平淡:依他的心性,应早已有所防备。常目的人,输定了。
沈翎一头雾水,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常目的人藏在山谷,昨夜柴石州又只身与你密会。这一来一回,他如何得知常目的谋划,又如何部署?
越行锋悠哉地朝沈翎的马走去,将长剑系上马腹:若是我说,柴石州在射出密信之前就已知晓常目的计划。而他见我,只是为了探我口风、得我一句话那么,他为何不能赢?
沈翎惊得合不上嘴,心说常目做事也太不小心了,但柴石州,的确有一套。
沉默许久的羽突然出声:你说不回去。是什么意思?
只闻山风之中一声叹息,越行锋摊着手,一脸为难:他们都说了。少主现身,以作先锋,与我并肩作战什么的。现在都这样了,我还有脸回去?
一抹笑意在羽的唇角显现,稍纵即逝:常目没想到你真的会走。
越行锋颔首:对。他知道我不想打,所以料定我会阻止。但是,若我顺他们的意做了,今后处处受限的日子可过不完。
沈翎大概听了明白:那现在,往前走?嘴上说着,沈翎心里却在怕,怕一拐过弯,便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越行锋摆摆手,两眼往拐弯处一瞟:听他怎么安排。
两人张目望去,一人一身蜀锦华服,正骑着马,慢悠悠地挪过来。
沈翎看得愣住,蓦地转头去看越行锋:他?柴石州?
越行锋唇角动了动,连剑也没拿,便施施然走去:柴军师,有事?
柴石州翩然落地,手中自是无有兵器,两手负在身后,含笑道:太子殿下特命我前来,盛情邀请南越少主前去聊一聊关于战俘的事。
战俘?越行锋只道他信守承诺,有他一句话,相信此去南越诸人的损伤应当不大。
虽说那边还没完,但也是迟早的事。只要你这位少主入了衡州城,其他事,也就成了。柴石州的余光从沈翎脸上掠过,怎么,不去?
战俘的名头,似乎不太光彩。越行锋佯作为难。他很清楚,若是让那些人当了战俘,说不定个个都抢着自刎,血祭朱雀神。十知阁当真教导有方。
柴石州一眨眼,悠悠然道:那就如你长老所愿,困他们在山谷,如何?
越行锋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只不过缓步走到沈翎身边,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也所以不斩来使的家眷,对么?
柴石州心领神会:请越少主放心,太子殿下自有分寸。
沈翎心头一凉,忙去扯手边的袖子:越行锋,乐渊他根本没有分寸!
越行锋将他的手涵在掌心,柔声安慰:放心,他有的。他,见光死。
第195章 欺君楷模
虽说有些不安,但看越行锋的坦然模样,似乎去一去也无不可。
弄不清是何缘由,沈翎每行进一步,心底便凉上一分,到了城门口,大致成了恐惧。
有柴石州引路,守城将士并未阻拦,衡州城门向沈翎三人敞开。
即便是昨天,沈翎也未想过有这一刻,没想到自己还能公然踏上大崇国土。
往日也曾想过,但也多是被追杀的场景,即使有简青青以人相易,他还是惧怕。
衡州城内,大崇百姓安居乐业,大街两旁的小摊贩子脸上都溢着笑,好似全然不知大战当前。街巷往来巡视的官兵,也无影响他们做生意的心情。
沈翎抬眼望去,与城楼一样,城中高处都悬挂柴家军旗,难道是因为如此?
那一面面旗帜,红得耀眼,沈翎为此感到失落。若换作往日,这各处高悬的旌旗,其上所书的,应是一个沈字。
发生这么多事,昭国公府不可避免地没落,但沈翎总觉得沈氏根基深厚,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然今日见此情景,他才真真正正意识到何为大势已去。
他在想,即便那封密信送到兄长手中,即便父亲上殿去求,那位帝君也未必会允沈家再上前线。
手掌倏尔收紧,沈翎很自然地往左侧看去,对上一双笑目,面无表情道:有事?
越行锋一挑眉,遂往四周看去:有朝一日,这城墙上挂着的,还会是你家的旗。
沈翎一怔,低下头:但愿如此。
热度从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沈翎从失落中清醒几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当前的身份。
不是昭国公府二公子,也不是花家少主,而是南越使节的夫人?
想到这里,沈翎无暇顾及心底的恐惧,如触电一般将越行锋的手撇开。
然而这一撇,那头一握,又握得更紧。
沈翎感到无语,余光瞥着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眼光,其中弥漫着无数我懂的深刻内涵,见某人笑着,不由抑着火气:喂,有人在看,注意身份。
越行锋呵呵两声:从城门进来这么久,他们该看的也都看了。现在松开,他们顶多以为我们小两口闹情绪。断袖之事极为平常,你不必太在意。
沈翎瞥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在意也晚了。
走在前边的柴石州忽然回头,望着两人的手,莫名叹了一叹,眼里的复杂神色居然逐渐透出一种羡慕情绪。定了定神,又继续往前走。
*
此行奉命出征衡州,可算是文官传承的柴家的头一遭。柴石州并未因此大肆铺张,只是随意在府衙后院住下。
如此低调之举,旁人当是清廉,然在沈翎三人眼里,不过是替那太子殿下掩人耳目罢了。
衡州官员还算知情识趣,自己搬出去住,把偌大庭院都给了柴石州。
僻静处的一间屋子,清静雅致,柴石州领着三人在门前停步。
似乎感受到门缝内透出的气息,沈翎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身体竟有些许发抖。
之前不明原由的恐惧,终是得了答案:乐渊。
不止是那次胁迫,更有京城的那次。
因为软禁,也因为出卖,沈翎遍体鳞伤,那几乎是死过一回的经历。
从前不觉得,伤愈了,也就忘了。
但今日临在眼前,沈翎想起屋里那位罪魁祸首,烙印在躯体上的记忆,如江海波涛在瞬息之间,奔涌而至。
沈翎极力表现得淡定,只是微微一笑,把越行锋往前推了推:你是南越少主,你去就好了。我和羽,在外头等你。
越行锋对爱人无比熟悉,任何一丝异样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明白,沈翎是怕了。
沈翎刚说完那话,自己心里也不太安宁,瞄见边上的柴石州,以他的站位看来,他半点也无进屋的意思。
内有乐渊,外有柴石州,而他沈翎只有一个羽,貌似怎么都不太安全。
越行锋把他的手握了,在他冰凉的手心吹了口热气,转而看向柴石州:媳妇,你不用怕,柴大公子,绝不会动你,就算是为了你哥,他也会不得不保你万全。
柴石州依旧一派笑意:越少主,不如就由我领尊夫人前去客房歇息。
越行锋点点头,把人交给羽:也好。
虽然理由有点不太光彩的苗头,但沈翎无法否认这个事实,颔首道:好。早点回来。
越行锋笑着看他,又说话给柴石州听:柴大公子,有劳了。
*
待将沈翎目送离开,越行锋才推门进屋。把门推开,他方才想起忘了叩门。
过去的友情还忘不掉?就算往日有多少生死之事,在沈翎重伤过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屋里洒着日头,无须燃火。乐渊已斟好两杯茶,弯着笑目等他。
乐渊只看了越行锋一眼,便侧过头端茶:刚才门外的那些,我都听到了。你放心,我是瞒着父君来的,所以,我的确不敢对沈翎怎样。哦,对了,那个大便宜是什么?
一句寒暄也无,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乐子谦。
越行锋也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下:但愿你说到做到,若像上回那般,我会杀了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在乐渊耳中,半点刺激也无:上回?是哪一回?呵呵,看来沈翎没敢对你说啊。
越行锋手势一顿,厉目看他:你还做了什么?
把他压在身下,你说做什么?乐渊显得得意,上回我用你的命威胁,逼他献身就范,想不到他为了你,居然不反抗了。哦,容我想想,这是何时的事。嗯,在雁水之前?还真是够久的。他没告诉你吗?
是挺久的。越行锋淡然到不可思议,令对面那位颇为吃惊。
这件事,沈翎只字未提,恐怕是不想让他担忧,或是做出什么。越行锋仅仅是想着,便心疼不已。故此,眼下必须问他一句。
越行锋斜起眼角,悠悠然地抿了口茶:没得手的事,说了有意义么?
果然,乐渊眉梢一颤,拈了茶杯的两只略微收紧。
越行锋宽心道:呵,果然没得手。话毕,确认乐渊不会继续说下去,当真是反击的好机会,你瞒着帝君也不容易,毕竟是欺君。堂堂太子带头欺君啧啧。
见挑拨不成,乐渊懒得与他废话,言归正传:放过南越人,有何好处?
越行锋看他放弃干破事,便顺了他的意,打算正正经经与他就南越之事讨价还价。看这位太子殿下对大便宜挺上心,他说:先放人,我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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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败絮——弗烟(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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