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好第二天早晨在自己家的早饭餐桌上问岁妈妈:“我以后会嫁给林图南吗?”
岁妈妈还没说话,岁爷爷放下手中汤勺,先开了口:“哪轮得到他。”
她还小,还不到谈论这种事情的年纪,但既然问了,一家人就也正视她的问题,岁妈妈温柔补充:“好儿大了以后喜欢谁就嫁给谁。”
她放下心后又继续问:“那为什么大家都认为,初初姐一定会嫁给观厘哥?”
她可以选择,为什么他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一家人这次却沉默了。
岁好等了一会,还是没人讲话,她觉得饭不香了,先看向岁爷爷,“爷爷,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岁爷爷撇撇胡子,张张嘴,连一个字都没拼凑出来。
她转头,“奶奶你说好不好?”
奶奶惆怅:“宝贝疙瘩呀……”
岁好:……“妈,你说。”
岁妈妈:……
“爸,你说。”她问了一圈,最后饭也不吃了,满脸难过,“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小我不懂,说了我也听不明白?”
岁爸爸叹了一口气,不是不说,也不是认为岁好不懂,是不知道怎么说。
但怎么也得给又要打破砂锅的岁好一个答案。
岁爸爸讲:“因为我在你面前,没有其他身份,只是爸爸,所以,我们会把选择权交到你自己手里。”
“你林叔叔,除了是父亲,还是商人。”
***
马尔代夫的最后一天傍晚,于观厘接到岁好的视频。
她甜甜给他打完招呼,注意到他身后的海水和夕阳,问:“马尔代夫傍晚是不是很美?”
于观厘在镜头外对时运然摆摆手,时运然会意,带着徐惠轻先行离开。
于观厘一边朝四周转着镜头,一边对岁好讲:“我带你看一看。”
……
***
将近十天的相处,徐惠轻已经能放松地提着鞋和时运然说笑。
两人踩沙回酒店的路上,时运然吹着海风讲:“其实,你还真应该感谢一下那位林小姐。”
徐惠轻刚开始还不明白。
时运然瞟向她,“要不是她那一抓,也许后面根本不会搞这么麻烦还专门好心地将你摘出来。”
时运然嘴角带笑,融入在这种风景里真心实意感到愉快,“但,真正帮助你的还是徐小姐你自身的聪明。”
徐惠轻:“这怎么说?”
时运然笑出声,开始把话往明白的方向讲:“原本蔡有为把你送过来,林小姐那晚要是不出现,第二天若是邀请你陪于总来马尔代夫,你会怎么想?”
徐惠轻一点就透,瞬间明白了,“会觉得很正常。”
“她出现了呢?”
徐惠轻也笑了,“会觉得不正常,会疑惑,后面甚至会怀疑。”
时运然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故意哀叹了一声,开玩笑讲:“真倒霉,碰到你这样一个明白人,我们于总还要搭上律师和公关。”
回想第二天早上,时运然原本以为因为林初坏事,于观厘可能要放弃,毕竟再带当时并没打算告诉她无间道计划的徐惠轻来马尔代尔就担了一定的风险,若是引起怀疑后她再告诉蔡有为,他们就白设局。
再“搞死”背地里叫嚣躁动最厉害的蔡有为就难了。
但决策者当机立断,把徐惠轻从被同样戏耍的猴重设定位为观猴的人。
让人意外的是,徐惠轻很懂得审时度势,这一趟可以说是表现出彩,想到这里,时运然把夸奖的话说了:“于总对你评价不错。”
徐惠轻心头仿佛被这句话撞了一下,她想知道答案:“于总评价的是什么?”
“不麻烦。”时运然乍听到于观厘说出来时,他的惊讶当场简直无法遮掩。
这三个字的评价能从于观厘口中讲出,可比漂亮这一类词高太多了。
“所以,也会帮你帮到底。”
他掏出手机,发送过去两行文字。
徐惠轻的手机立马响起来消息的声音。
时运然终于道出他和徐惠轻这一路同行的真正用意,他说:“这是于总市中心一套住宅的地址和开门密码。”
“以防回去后蔡有为对你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尘埃落定之前,你可以随意拿于总当挡箭牌。”
“身份,你怎么定都行。”
说完真正的目地后,时运然又和徐惠轻平常地聊起天。
“小于总过去一年很忙,忙到什么程度呢?大禹三不入家门,我最高记录是六十三次,365天有330天我陪他睡在公司附近,我之前一直以为,女儿不认识自己的爸爸是网上的笑话,但有我一次回去,我两岁的女儿开门后真嚎啕大哭问我是谁?”时运然以前觉得很难,现在讲出来,反而觉得好笑。
“他晚上喝酒,回去催吐,深夜再跟着董事长安排的人远程学习,经常第二天早晨要喝咖啡消肿。刚好还能提神,提完神就去公司工作,和其他人继续周旋。”
“我其实没必要跟着他做到这种程度,但我曾是他爸的私人助理,看不得他一个小孩孤零零,没人管。”
“我把他这次会选择来马尔代夫当成是终于想休息下的讯号。”时运然坦白,“所以,我自认为既然休息他应该会需要释放,一开始对你提前打理提点都是我擅作主张。”
“其实比起性伴侣,我更想找一位能陪他的人。”他诚恳地看着徐惠轻,“徐小姐善解人意,在于总口中不麻烦,证明我的眼光没错。所以,我请求,徐小姐能在他接下来打算放松下自己的时间里,抓住机会,努力一些。”
“也算是帮帮我吧,我想回家陪老婆孩子。”
时运然说了这么大一段话,徐惠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在时运然眼中上升到能陪伴于观厘的灵魂伴侣高度。
“我能吗?”说实话,她没自信。
时运然眼里带笑,“我先给你讲讲他的毛病吧。”
“特别挑剔。”
“我负责招收了四位很特别的助理,她们在我这里,被标称为,三月助理。”
“并不是只在三月份工作,而是一年只工作三个月。”
“我做好了他能和她们发生点什么的事后准备,但……还是我陪他睡。”
“慢慢我就摸清了原因,他很不喜欢麻烦。她们逾越,拎不清,过分看高自己,不够聪明,揣摩不到他的心思等等等等都代表着不省心。”
“所以,他能说你不麻烦,真的是很高的评价。”
“二,他另一个毛病,有些外表完美主义。”
“特别是,和他有近距离接触的女伴,要很漂亮,但只漂亮没用。完美主义挑剔到什么程度,脸上小痣长到他觉得不对的地方,他多看一会就会超过他的忍耐程度。”
“他曾把一个脸颊长了颗比较大的痣,一眼看过去无法忽略那颗痣存在的男助理上岗第一天调离总裁办。”
“是不是觉得很奇葩?”时运然扫过徐惠轻的脸,女明星不愧是女明星,脸上干净,什么都没有。
“但,他这个毛病除非忍无可忍,一般也不会表现出来,毕竟他每天还要面对那么多作怪的丑人,除了长不对的痣他忍不大住,在他面前丑习惯了他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像我,虽然他隐晦地建议过,他出钱我要不要去给嘴唇抽脂?”时运然开着自己的玩笑,抿了抿稍厚一点的唇瓣,“但我没去,不也照样跟着他,丑到让他习惯毕竟也是一种本事。”
“三,你双亲也不在了,只有一个弟弟,或许能和于总有共情的部分。”
“当然,你弟弟日后也可以和你继续住一起。”
“所以,你是目前最合适的人。”
***
于观厘回国的第一天,艳阳高照。
林初等不及,饭局设在了晚上。
当晚,于观厘相携徐惠轻赴约,林初当场愤而提包离席。
于观厘回国的第二天,滂沱大雨。
他站在墓前,雨声喧嚣。
雨势太大,时运然拿两只手才撑得住于观厘头上的伞,地上流成河,雨点落进去,溅起来都能嘣进眼睛里。
最后,他蹲下,时运然倾伞已经为时已晚,肩上那最后一处干燥的衣料也被打湿。
于观厘把花放在衣冠墓前,然后起身离开,进了不远处候着的车中。
于爷爷坐在后座,等于观厘进来,他看了自己孙子一眼,“就算是今天,我们也没时间互相安慰。”
于观厘脸色平静。
车渐渐驶离墓园。
于爷爷说:“当年把你爸带起来的那位,我退休的老秘书又被我给请了回来。”
“观厘,你要拼劲全力,”爷爷说,“最近我的手又重新抖起来了,无论是帕金森还是脑血栓,我随时都可能变糊涂,都可能死。”
于爷爷压了下自己的手,“还有,你现在玩可以,但也不要玩的太过火,别把林初惹急了。若是日后我不能帮你了,她爸虽然没什么用,但你和她结婚能向她大伯表明态度,她大伯的支持能让不服气的那部分人不敢在我死后立马躁动起来。”
于观厘沉默过后淡淡嗯了一声。
“你不想住青藤山庄就托好儿父亲拍卖了吧。”
于观厘没答应:“又不缺那点钱。”
“怕你呆在那里找罪受。”
***
“这样是不是很浪漫?”
“在空中停留,又与海同眠。”
……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于观厘面无表情地摁下遥控器,屏幕变成灰白,声音戛然而止。
他将自己埋进泳池里。
窒息到眼前模糊时,于观厘才猛然将头伸出水面,踉跄爬上去,大力急促地拽过旁边的垃圾桶,恶心干呕起来。
岁好来到青藤街1号,叫住准备上楼的小风,接过她手中放水和药的托盘,问道:“他在哪里?”
小风回:“六楼。”
岁好上去。
早先听他们家管家说,六楼按照于观厘的要求重新装修了一遍,这一年于观厘不怎么在,偶尔几次在也没在六楼呆,她都没能看看六楼现在变什么样了。
最上面一层的楼梯似分割线,岁好走着上去时,背后还是法式风格的端庄优雅奢华,眼前就成了全是横竖线条的北欧极简。
踏上去,三百平全在她眼前铺开,只有水从流水墙上流下,溅进泳池时打出的哗啦声。
她脚步放的轻,走进去找了找,终于在沙发旁找到了于观厘。
他背靠沙发,坐在冷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凌乱的湿发半遮眼,暗纹浴袍松散,胳膊肘曲起抵在沙发沿,长指松懒地掂着杯,侧脸展露的雕塑线条略显冷峻。
眼里徉着一些颓。
举手投足间满足观赏者的一切遐想,岁好这刻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为他挖心。
她唤了一声哥哥。
他不动,岁好又大声了一些。
于观厘扭头木然看了她几秒,笑了,“嘉宝。”
他身上的颓靡瞬间消失不见。
于观厘系了下浴袍,将湿发撩到脑后,坐在沙发上,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和药,慢慢吞咽。
“哪里疼,怎么会有那么多药丸?”岁好问,五颜六色,太多了。
于观厘咽完以后,勾笑,“胃疼肾疼骨头疼太阳穴疼。”
岁好难受死了,甩掉鞋爬上沙发,将脸埋在他肩上,掉眼泪。
他们学校有一位女生,爱在社交平台上放一些很颓废的照片,堆积的酒瓶,燃烧的烟,深夜十二点的街,她孤身抱着吉它的背影。以及写伤痛又丧气的句子,有一次在网络上被大量转载后,她成了学校里的名人,女生开始摘抄她晦涩难懂的文字,男生认为她独特,有才,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才能写出那么疼痛的人生感悟,小小年纪活法让人心疼。
后来,她成了林图南的女朋友。
七月中旬,林图南生日,为了这个女生,专门定在了又闹又吵的ktv包厢,岁好被骗过去,呆了几分钟就受不了,匆匆丢下礼物告辞。
出去时,与刚从厕所出来的女生对面撞了个肩,女生突然拉住她,似笑非笑,夹着烟靠近她吐雾,问:“你就是岁好吧?”
岁好变了表情,皱眉撤开。
她大笑,笑完又恢复深沉的模样,莫名说:“真羡慕你们。”
岁好不高兴,直接冷声讽刺问了句:“羡慕什么?”
女生眯起眸,吸了一口烟,满脸肆意,“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却还是会答应林图南吗?”
她自己回答:“为了不被人欺负,我只好先一步成为强者。”
“你和林图南这样的人天真可爱,永远不知道,生活有多难,世间有多冷。”
也许世界上真没有完全一致的感同身受,特别是知道女生家庭健全也没人欺负她后,岁好没从她身上看到故事,只看到一种“她好惨全世界都欠她”的无病呻/吟和故作深沉。
岁好此时此刻又想到那句“真羡慕你们”。
羡慕什么?
羡慕父母双亡还能得到巨额遗产。
无病呻/吟的女生还能惹很多人心疼,网上小猫小狗的妈妈死了,都有网友高呼好可怜,于观厘父母去世网上隐去名字报道,网友只羡慕地评论,真想做他们的儿子,那么多遗产几辈子都花不完。
***
真是头疼。于观厘低头拿手给岁好抹眼泪,他父母,每次都是她哭的惨。
还总觉得他会伤心,要来陪他,清明陪,父母亲生日冥寿那两天,她也要来陪。
每次还都是她哭得东倒西歪,暖心小宝贝越哄越掉眼泪还边和他说:“哥你别忍着了,想哭就哭。”
于观厘眼里干巴巴的,什么都没有。
于观厘这会问她:“你昨天不是生我气了吗?今天还来干什么?”
岁好鼻音很重,嗡嗡回答他:“本来很生气。”林初和她关系好,她当年都接受不了林初坐他的腿,现在又来了个人将来可能还会坐他的腿,岁好觉得更难接受。
“见到你的人我就又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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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学那段(狗头保命,沧桑点烟.jpg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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