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比给多少赏赐,还让旺儿媳妇心动,从此两口子越发实心为王熙凤效力,不全为忠心符之故。此是后话,不提。
主仆们议定,已经又到中饭时分。只是催了又催,还不见有人送饭过来,王熙凤就知道定是厨房的人有意要给黛玉惜春两个难看了。本想叫过平儿,让她亲去看看,想想又罢了:这样的事儿,帮得了一回,帮不了一世,总得让她们经了一回才好。
又过了半个时辰,厨房的管事亲自送了饭过来——她虽然是王夫人的心腹,却也在王熙凤手下讨了几年生活,知道这是个翻得下脸、骂得动人的。王熙凤不屑亲问,由着她额上冒汗地与平儿解释:“实是买办今日去得晚了些,东西送回来得不及时,耽误了奶奶用饭,只求平姑娘口下超生。”
平儿要笑不笑地道:“我竟不知道,咱们府上已经到了只等着采买才做饭的地步。竟是一点存货也没有。若是老爷、太太们忽然想着用个什么,难道还现等着买去不成?若是半夜想吃个宵夜,你们竟是不预备了?”
厨房管事的婆子汗出得越发多:“刚才林姑娘也是这样说呢。那买办的已经被林姑娘开革了,说是下午要选新的买办。”
王熙凤点了点头,黛玉此举虽然简单粗暴了些,可震慑之力却不小。也该让那些以为几位姑娘安享尊荣、不好越了长辈的看一看,许是厨房那头儿能安生几日。
谁知贾琏不知为何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声没好声气没好气地对着凤姐儿便道:“怎么这院子里竟是连饭也不给人吃了不成?”又见这屋里饭已经摆上来了,更加怒火中烧:“你这里好吃好用,她那里不过是份例菜,也没花了你的钱,都是公中的,何苦如此糟践人?”
直到他说出“她”来,王熙凤才知道这股子邪火打从哪里来,本就没打算与贾琏好生过,自己又何必委曲求全,声音也一下子高了起来:“琏二爷把话说明白,她是谁,谁是她,我怎么竟不懂?谁不给人饭吃,琏二爷就找谁去,犯不着柿子只捡软的捏。”
贾琏这些日子只去秋桐房中,一是为了新鲜,二来也想借此让王熙凤知道自己并不是非她不可,好让她服个软。不想这凤姐儿虽然与他一个院子住着,竟如眼里没有他这个人一样,就是平儿也不再如往常一样带话说和。
先时的些许歉意,全都在这些天秋桐的枕边风里化成了对王熙凤眼里没人的怨恨。只是凤姐儿这一程全在养病,他也不好无缘无故地冲着个病人发火,今日又听秋桐报怨,才要借此事给凤姐儿些颜色看。
现在见自己一句,王熙凤竟有十句等着,哪里还能忍得。抬脚向那饭桌踹去,只听得哗啦一声,上面刚摆好的碗筷盘碟响成一片,放在桌子边的已经掉到了地上。贾琏这才似身心通畅一般,对着凤姐儿狞笑道:“即是不让别人吃,那就谁也不用吃了。”
凤姐儿先见他踹桌子,还想着怎么不别了他的狗腿。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可是个病人,贾琏还如此作践,不闹更待何时,一时悲声大放:“这日子竟是过不成了。平儿,收拾东西,小红,扶我去给老太太辞行。”
贾琏不想她一开口不是辩解,也不是与自己对骂,而是要去向老太太辞行,刚才的气焰就下去了一半:“你还有脸去见老太太,若是老太太知道你身为大妇,如此搓磨屋里人,再是疼你也要骂两声。”
“我怎么搓磨屋里人了,琏二爷还是明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王熙凤边哭,嘴里却不相让,一定要让贾琏说出个理由来。
正闹着,那边贾母等已经知道了消息,带着邢夫人与王夫人过来看又是怎么回来。一进屋只见桌子也歪了,碗碟也打了,还以为二人又动起了手。急得贾母骂道:“服侍的人呢,就看着你们爷与奶奶动手不成?”
那边王熙凤只管哭泣,看着是上不来气的样方,连见礼都见不得了。王夫人再是心里趁愿,面上还做出向着凤姐儿的姿态:“就有什么话,也该好生说。凤丫头这还病着,琏儿有什么事儿不能过几日再说。”
最苦的是邢夫人,论理她是贾琏的嫡母,这里最有发言权。可实际上,她却是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一个:平日里与贾琏并不亲近,又不似贾母是家里的大长辈,又不似王夫人于贾琏有养育之情。冒然说话,还不知道贾琏给不给她面子。
可是不说话也不合适,让人说出去就是她这个嫡母站干岸看热闹。转眼看见了平儿,邢夫人来了精神,说不了王熙凤这个一向看不上自己的正房奶奶,还说不得一个通房丫头:“平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主子们就闹了起来,难道是你们看着你奶奶病了,乱为王起来?”
平儿听了,也不好不答,一面流泪一面道:“正是不知道二爷为何发火呢。今日因厨房送的饭晚了些,奶奶正问这管事的话。二爷进来二话不说,只说奶奶搓磨人,不给人饭吃。太太明鉴,如今我们奶奶自己还病得七浑八素的,也是厨房什么时候送来就对付一口,也没额外要什么东西。怎么二爷听都不听,就踹了桌子,说是不让奶奶吃呢。”说着那眼泪也下来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能让贾琏觉得王熙凤搓磨人的,只能是他的屋里人。众人就是再知道王熙凤昔日好吃醋,可是今日之事却怪不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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