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李虎带着小白，出现在田间地头。
    经历了白天的惨祸和喧嚣，今晚这里显得格外安静。李虎微微叹口气，摸了摸小白的头顶：“你说，这人心咋就那么坏呢？”
    “呜呜！”小白呜咽一声，蹭了蹭他的手，撒开腿往前跑。
    李虎感受得到，这小家伙在拼命逗自己开心。不过，不对劲啊，咋还跑着跑着没影了呢？
    李虎紧跟几步，小白的确没影了。他以为这小家伙又溜出去玩了，便没在意，反正这种事儿以前经常发生。
    李虎来到地头，并没有直接哈嗤哈嗤用人力浇灌。而是望着田地脉络走向，在脑子里紧锣密鼓地构思着。
    几百亩地，如果凭借灵露一点点的灌溉，只怕速度太慢了。就算能够及时挽救一部分土地，最终也只能导致绝大部分土地彻底荒芜。
    他浑然没有觉察，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马云龙安排了人在这里盯梢，白天晚上都不放松。盯梢的人，把李虎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马云龙。
    “他站在那里发呆，我看是心痛到无奈了。”
    “他捏了一撮土吃了下去，卧槽，穷到吃土了？”
    马云龙接收到这些消息，先是感觉不以为然，接着就好奇。同时，他也意识到，李虎跟他以前的对手不太一样。
    这已经不是马云龙第一次给对手下这种损招了，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对手应该哭着上门，跪求合作才对。
    可是今晚，李虎居然是在地头发呆。
    “叫王小江进来。”马云龙按了电话键，没多久王小江黑着脸走进来。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很明显是被打的。看到马云龙之后，他眼睛里有点怒火：“你不是说，只搞李虎吗？干嘛连我们的田地都给毁了？”
    “你很生气啊。”马云龙笑了笑，笑容灿烂，不过眼神冰冷。
    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最怕他笑。他一笑，就意味着有人倒霉了。
    “那是自然，那里也有我家的地好么？”王小江怒道，“我家里老婆孩子老爹老娘，还指望着那块地吃饭呢！”
    “小伙子，只要有钱，饭哪里都可以吃。你好好的跟我混，我一定不会亏待你。”马云龙笑道，“现在你告诉我，李虎他在想什么？”
    “虎子哥又干嘛了？”王小江道。
    “他应该做点什么，关键就是他什么都没做。”马云龙道，他真的很纳闷，并且对李虎越来越好奇。
    “他应该是在想对策。”王小江认真地想了想，这样回答他，“虎子哥和我们普通的庄户人不一样咧，他不光用手，还用脑子种地。”
    “用脑子种地……”马云龙沉吟着。
    王小江似乎还是很生气，他骂骂咧咧，因为马云龙触动了他的底线。对此，马云龙倒是不介意，他认为这是王小江最真实的表现。
    如果别人把他家里的田地毁了，他反而表现的很逆来顺受，这种人要么是没骨头，要么就是装的。那个，才是真的可怕。
    “我要你去办一件事，办好这件事，我可以给你一个业务主任的位置坐坐！要知道，这么是我们谷香记的业务主任，比你那个狗屁厂长值钱多了。”
    马云龙盯着王小江，王小江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狐狸盯着，随时都可能被一口吞掉。
    “你要我干啥？”王小江警惕地看着他。
    对，就是这个表现，马云龙为自己能够猜到王小江每一个反应感到开心。他自己是从家族企业的最底层一步步打拼上来，一开始跑业务，为了拿捏人心，他甚至还下苦功钻研心理学。
    “我要你回去李虎身边，随时向我汇报他的一切情况。当然，最重要的是劝他投诚。”马云龙道。
    王小江摇头：“那根本不可能，你要打碎他亲手搭的窝，比杀了他还难。”
    “否则我干嘛要你去？”马云龙一拍桌子，“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马云龙的手段，远远不是你能想得到的。既然在我这里混饭吃，你就得考虑到不听话的后果。”
    顿了顿，马云龙又说：“你总要考虑你未出世的孩子吧？”
    王小江气得浑身哆嗦：“你威胁我？”
    “呵呵，以后你会感谢我。”马云龙走到他身边，笑着说，“别忘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
    李虎在田坎上，一直站到天光大亮。一个大胆的构思，在他的心头已经悄然产生。
    “我要修建排灌系统。”李虎在早饭桌上，跟父母宣布道。
    其实这些事，他在实施的时候，一般都不会跟父母说起。毕竟父母年纪大了，这些日子来，又习惯了以他为重。
    可是李虎现在心里需要一份支撑，而父母就是他最好的支撑。
    李根柱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十岁。他昨晚好几次起来去看儿子，结果发现儿子房间是空的。他知道，李虎一定是在地里呆了一夜。
    “你想做啥就做，爸妈支持你。”刘翠芬抹去眼角的泪水。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心疼李虎，莫过于她这个做娘的了。
    她知道李虎自打搞了这些地，每天每日都有多累。没白没黑，很少着家。现在儿子的心血付之东流，她心里简直在淌血。
    “好。”李虎点头，神情有些疲惫。
    邦邦邦！
    大门被敲响，一家子探头去看，看到了胡子拉碴的王小江。
    李虎大吼一声，摔下碗筷冲出去，抱住王小江，两个扭打成一团。
    这一切，当然还是被躲在远处的那双眼看到了，并且马上传到马云龙耳朵里。
    在桃山村村民们眼中，王小江显然是李虎的跟屁虫。他俩打打闹闹的，是拆不散的两兄弟。
    这不，早上刚打完一架，中午就开始在村头的小饭馆里对饮了。
    李虎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王小江，王小江则提醒他小心一点。酒毕，李虎给李队长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人帮着做一套排灌系统。
    “图纸我都已经画好了，回头就发给你们。”李虎道，“就按照我所设计的管线去布置。”
    虽然看起来他的设计不是那么专业，有些地方甚至重复了。但是只有李虎知道，这种排灌系统才能将灵露的利用率最大化。
    李虎没和王小江说太多，两个似乎通过一顿酒达成谅解。
    而远在县城的马云龙得知这件事之后，冷笑着说：“李虎的确有一套，仗义，不过他最终会死在仗义上。他不明白，这年代维系人际关系的，只能是利益。还想靠感情？狗屁！”
    李虎在村里溜达着，出了事之后，他似乎变得沉稳淡定了。
    村子里的人仍旧在热议，担心，心痛自己的地。所有人在见到李虎时，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该怎么办。
    “该咋办就咋办，甭着急。”李虎笑眯眯地回答。
    溜达到幼儿园门口，李虎听到里面传来的琴音。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音乐的旋律在飘荡。
    “原来是周末了。”李虎摸摸脑袋，最近又忙又乱，居然连日子都不记得了。
    琴音停下。
    叮咚！
    手机响了，李虎一看，是蔡琳发来的消息。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这个女孩总是酷酷的样子，李虎摸摸后脑勺，推开门走进去。
    这里他已经好久没来过了，前不久蔡琳曾经给他打过电话，说可能会离开。因为燕京有一份很重要的工作，需要她回去参与。
    李虎同意了。
    在他看来，蔡琳就像是一只凤凰，注定是要在天上飞。桃山村没有梧桐树，留不住凤凰的。
    原本以为，蔡琳已经走了，没想到还在。
    李虎来到孩子们的音乐教室，看到坐在琴后的蔡琳。
    蔡琳今天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头发已经长长，垂在肩膀上。她晒黑了一些，但是更加健康了。
    “你叫我啊？”李虎木讷地问。
    别看他在村民们跟前，看起来好像没事人一样，可实际上内心还是很焦急的。李队长已经匆忙赶来施工，现在工地上热火朝天。
    可是李虎不能去看，他去了，就会有许多村民也跟着去，到时候反而影响施工效率。
    来到蔡琳跟前，他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了。
    “那些人很卑鄙，我在网上也骂他们了。”蔡琳说，“我还跟我媒体的朋友说过了，他们这几天就会过来跟进关注。”
    李虎哑然，突然间觉得很感动。
    “这些事你不懂咧，掺合进来干啥？影响你的灵感啥的……”李虎搓着大手说道。
    “你瞧不起我咯。”蔡琳淡淡地说，手指灵动地敲击着琴键，随便敲敲，居然也能发出好听的声音。
    李虎简直怀疑，蔡琳上辈子是不是个音乐精灵。
    “不是，你看你……”李虎急得满头大汗。
    蔡琳表面冷酷，内心却很乐。她不知为何，喜欢看李虎着急的样子。
    室内的气氛，变得有点怪异。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便在这时，蔡琳电话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