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毓川提到了取钢钉的事,唐伊乐就上了心,帮他研究起骨科专家来。
这两年她老跑医院,也算是认识了几个熟人,很快就寻觅到了合适的专家。
但冷毓川没有立刻答应去做手术,他说近来忙着想开新店的事,加上天气还挺热的,不愿意住医院。
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年底。
唐伊乐一直在阻挠他开新店的想法,对于他挑选出来的店址总是吹毛求疵,强行不让他把自己搞得太忙——已经都没空画画了,再开一家,可真的就要变成彻头彻尾的生意人了。
冷毓川拿她没有办法,又不好不听她的意见,唐伊乐毙掉一个地方,他就再找一个,两个人一时僵持不下。
但取钢钉的事不能再拖了,再拖就过年了,过完年,天又得暖和了。
从住院的前一天晚上起,冷毓川就脸很臭,一会儿要带这个枕头,一会儿要带那个睡衣的,收拾行李就收拾了好久,弄得比出国还谨慎。
第一天入院只是检查准备,他又嫌护士态度不好,嫌医院的饭难吃,就连外卖叫来的咖啡都抱怨不是味儿。
真是奇了怪了,全世界都差不多的星巴克,怎么就不对了。
唐伊乐只当他是少爷脾气发作了,医院VIP房间条件再好,毕竟不能跟家里比。
但他夜里睡下去以后,就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在冷毓川第一百零八次把横着的枕头又竖过来时,唐伊乐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了。
“小冷。”她从陪护床上坐起来,拥着被子问:“你是不是紧张啊?”
冷毓川不说话。
她把手伸到他被子底下,在黑暗里找到了他的手摸了摸,果然手心都是汗。
她觉得自己要是笑出来就有点儿太不厚道了,只能咳了两下,尽量温柔地握住他手说:“别怕呀,只是常规小手术,很快的。明天你是第一个进手术室的,医生的状态最好,肯定不会有问题的。给你找的是副主任,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绝对最适合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他的手反而都有点儿抖起来了。
“要不你想想明天中午想吃什么?日料?淮扬菜?粤菜?”她故作轻松道,“虽然外卖叫来肯定没有店里好吃,不过是那么个意思嘛。还是你想吃炸鸡烧烤这种不健康的?那倒也行,平时都不吃这些,生病了自然可以破例,难得放纵一下……”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最后文不对题地小声发嗲:“甜甜……抱抱……”
唐伊乐实在没能忍住笑,边笑边爬到他床上,掀开他被子钻进去,搂住他说:“别怕别怕,明天只是去睡一觉,我就在外面等你。等你醒了,可以好几天不下床,我给你当小保姆,每天帮你端茶倒水,洗脸擦身,是不是美滋滋?”
冷毓川半天才“嗯”了一下,似乎放松了一点儿下来。
唐伊乐悄悄地把手指按到他的脉搏上——平时那么冷静的一个人,居然被个小手术吓得心跳狂飙。
她差点儿又要笑了。
这样不好,不好。
当时他摔碎了膝盖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得怕成什么样,又痛成什么样。
还那么倔,谁都不要,谁都不搭理。
她心酸得放软了声音,一边抚摸他的背,一边贴到他耳边小声讲八卦给他听:“你隔壁那间病房也是个帅哥哦,好像比你大不了多少,是出车祸进来的,刚从ICU转过来,脊椎骨折了,可能下半身要瘫痪了,好惨好惨的。我刚才去偷偷瞄了几眼,他太太也好漂亮哦,还是个明星呢,就是一直哭一直哭,根本停不下来,太可怜了。”
冷毓川听了一会儿,小声问:“我跟他谁比较帅?”
她认真作答:“你们俩五官长得都很帅,但不是一个类型,你是那种有点忧郁冷淡的艺术家气质的,人家是那种稳重的霸道总裁气质的。不过人家都住了好几个月医院了,人都瘦脱相了,还是你比较帅啦。”
冷毓川又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不高兴地说:“不许看别人看这么仔细。”
唐伊乐不跟他计较,拍拍他说:“好好好,不看了不看了,永远都只看你一个人。”
她低头吻吻他的额头,轻声说:“闭上眼睛,我念诗给你听,很快就睡着了。”
没等他同意,她就自说自话地开始了。
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张口就来。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一首接一首,她尽量念得柔情似水,一直念到自己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哑了,冷毓川才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的手术进行得相当顺利,冷毓川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还没到中午。
唐伊乐趁他醒过来还迷糊的时候搬着椅子坐到床头,殷切地凑过去问:“冷先生,我跟你商量件事好吗?”
(提到的这句诗来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八首,译本很多,这里是梁宗岱译本。)
(PS隔壁病房发来wink,大家收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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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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