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瞬就好,隔绝系统屏蔽信号, 让他逃脱主脑的监控爬过最后一道坎, 窥见他苦修千年所求的大道。
青霄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到底中了几分。
但他愿意把自己的命压上赌一把。
……
醒来时整个世界安静得让人心旷神怡。
青霄知道自己赌赢了。
那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绕在灵魂深处的微弱电波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灵魂全然的宁静。
甚至于让他全然忽略了被禁锢而动弹不得的身体,只顾着如同失聪多年的聋子一般贪婪地闭目听着一切的声响——修士的五感敏锐,任何划过耳际的细微声响此刻却显得如此鲜活明快, 以至让他觉得一切都陌生无比。
心下安宁,万物皆空。
本就已经站在门口踮着脚尖揣测窥探门里场景的人,终于迎来了那阵姗姗来迟的东风,吹拂开半遮半掩的门扉, 霎时整个世界便豁然开朗。
云消雾散, 天光澄明。
风吹过树叶是这样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吗?
鸟儿的啼鸣有这般婉转清脆惹人喜爱吗?
水闷闷地在壶里烧着, 跟他在一个屋子里。也许屋里还有着另一个人的存在,但他所能听到的只有将沸的水中一个个冒出小小的气泡,那样的声音。
他不知不觉已经勾勒出了炭火微热烫着精巧的小小铜壶的场景,屏息静静听着那小小的气泡在水中翻滚。水只消贴着壶口轻轻一滚便轻易地顶开壶盖,而后壶盖扬起又落下。
“啪嗒”一声轻响。
水开了。
像是沉闷了一整个冰冷死寂的冬日,打熬过三九严寒的霜雪交加,忽而有一日鸟啭莺啼天光乍明,花开了漫山遍野。
修道千年,一朝顿悟。
青霄睁开眼睛,眼眸之中映出的一切都沾染着明艳异常的色彩。
他修了两千年的道,求了两千年的太上忘情,此时却是笑得像个疯子,咬牙切齿笑声仿佛从喉咙口里硬生生挤出来,一双眼眸如寒泉洗过般清明澄澈。
脱胎换骨。
可惜没有白日飞升。
……
巫璜觉得自己此时应当道一声“恭喜”的。
哪怕他们彼此的立场尚未明确,得道仍是一件再值得庆贺不过的事情。。
“有茶吗?”青霄嗓音嘶哑,坐起时身上的桎梏如背了座山一般沉重得难以动作——巫璜对此负主要责任,毕竟这是个快要超脱于世的强者,得防着他打自家丹粟的主意。
“有是有,却是陈茶了。”巫璜从炭火上拎起小小的铜壶,正和青霄脑内所勾勒的一般无二,壶身刻着繁复华美的大朵牡丹,花蕊出以白玉为饰。
“陈茶也行。”青霄摇晃着站起,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脆响。他只全当不知,扶着桌子坐下,半点戒备没有也毫不客气地连饮三杯,往后一靠没有半分沦为俘虏的自知之明,执着茶杯满足地喟叹,“多久都没这么耳根清净过了。”
修为越高,系统的电波声就越刺耳,无休无止永无宁日。
巫璜对茶壶里放了鬼知道多少年的陈茶毫无兴趣——这本就是丹粟特意从仓库里翻出来款待这位客人的,便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铜壶之中刚烧开的水,干净清澈的一杯水光映漾,照着杯底悠然盛开的莲花纹样。
“你倒淡定。”巫璜意有所指,和青霄一起来的两个从醒来便草木皆兵已经快疯了的模样,尤其发现自己的系统死掉一样没了消息,再怎么呼唤都不给半点回音之后。
青霄闭了闭眼,半晌后看着巫璜,忽然大大叹了口气:“系统那玩意儿谁爱要谁要。”
他这话说得不客气,内容更是活泼得跟那张清冷肃穆的脸对比强烈,然而他却是毫无自觉地说完又翻了个白眼——没成功,艹了两千多年高岭之花的人设,也不是他一朝顿悟就能扭回来的。
青霄说完稍微停了停,像是在思考接下来该说点什么,过了一会自嘲道:“真跟个老头子似的不太中用了,想说什么都差点想不起来。”
他似乎是想做个僵着脸之外的表情,最后却也只神情淡淡把后半句接上去:“总归……我当欠你一份因果的。”
按他在不同世界的任务年限叠加来说,哪怕巫璜面前他的确可称得上是老头子了,只是再对比一下两方的境界修为,心如止水了两千年的修真大佬也免不了脑袋里回响起曾经在某个世界听到过的句子。
柠檬树上柠檬果。
柠檬树下——
只有我。
“该知道的你应该已经从他们嘴里知道了吧。”青霄指的是主脑啊攻略啊这一类的事情,仍然习惯性地把不怎么适合高岭之花人设的用词吞回肚子里,“唔,系统应该也够呛……”
“只是让它们安静了一会。”巫璜并未隐瞒,“跟灵魂牵连得有点太深了,不太好拆开。”
系统和任务者的灵魂几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亲密,青霄还稍微好点,另外两个已经彻底不分彼此,但不论如何只要分开肯定会伤到灵魂本源,稍有失误就会制造出第二个假娜丽。
“那两个是十几级的系统,估计已经快完全融为一体了。”青霄半点不意外,“跟系统兑换得越多就越撕扯不开,再过几年正好给主脑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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