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恍惚，莫里菲奥没有察觉，只是艾尔迪在担忧的看着他。莱昂对艾尔迪咧嘴笑了笑，三个人继续向里走。
    这个密室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三间牢房，不过这三间牢房都是特别的。一间牢房直接被吊在了半空，牢房的六个面都是纯白的金属栏杆，栏杆上还描绘着太阳神护符。莱昂拉着艾尔迪飞了上去，莫里菲奥用藤蔓把自己举了上去。
    通过栏杆的缝隙，他们能看见里边有一个团成一团的黑球。大概是注意到了外人的视线，黑球颤抖着发出了哭声，就显示个跟莱昂和艾尔迪差不多大的女孩，哭泣中黑球伸展开来，真的是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只是身体外围有这一层黑色的雾气：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真有食尸鬼，看来他们制作的那些东西也借鉴了这只食尸鬼。
    我听说食尸鬼是真的只能吃人，无论死活？莱昂看向艾尔迪和莫里菲奥。
    是的。莫里菲奥说，这只食尸鬼还能使用精神能力，看来它被养得很好。
    第二处牢笼是蓝色花纹的陶制品，上面也有神符。莫里菲奥说：这是海神的防水符咒，大多用在船舶上。看这个里边有什么倒是不需要他们飞起来了，边上有梯子。走上去，牢笼的顶端也是陶制的栅栏，他们能看见里边的东西了。
    那是黏糊糊的人们，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躯体，只有一大团面糊一样的肉色物质，肉色物质的中间是四颗人头。其中的两颗人头也已经开始变糊了，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要变成肉色物质的一部分，另外两颗人头，一颗只是在傻笑明显已经疯得失去理智了，最后一颗看见他们就开始咆哮：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那些肉色物质都是融化的人，是否融化的只有这四个人，那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第三个牢笼终于正常了，不过正常的也只是牢笼，而不是里边的东西。那个东西看起来就是个只做了一半的怪物，他的左半边肌肉萎缩变黑，冒出黑雾，右半边看起来还是一个人，他躺在那，动都无法动，只能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和哀嚎。
    可三个人还是都忍不住在第三个牢笼前站了一会，比起其他两个牢笼里的囚徒，他还是好看的那个。
    有想要战斗的吗？莱昂问艾尔迪。
    不，没有！艾尔迪立刻摇头，这些都不是他能应付的。
    那就走吧。
    莫里菲奥说：你们走吧，我要守在这。
    好的。我已经跟大主教说了，她应该稍后就会派人过来。
    等两个孩子走了，莫里菲奥也赶紧跑到门口，他捂着胸口，不断的朝外呼气：本来以为这个看孩子的任务是让我休息的，这下子比在前线还要刺激。
    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有循环骑士进去了，他们抬着有神徽的箱子，把每个房间里的东西朝里边塞。两人与大主教打了一声招呼，找到了马科斯，等到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洗澡，吃了一顿热饭，艾尔迪躺在床上，问莱昂：你说，希尔保特小姐用全部的财产聘用我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她可能是真的想要看看自己的父母吧？不过她的脑子已经不大正常了，谁知道呢？莱昂躺在艾尔迪的旁边。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艾尔迪其实也不是想聊这个话题，他现在明明已经十分困倦想要睡觉，但眼皮合上带来到黑暗，丝毫不会让他觉得安稳，反而只有一股难言的烦躁。
    莱昂转过身，抱着艾尔迪两个长相漂亮的小孩子抱在一起，这景象还是很美好的：赫尔塔大主教会给我们一个答案的。
    嗯大概吧。艾尔迪把脑袋靠过去，莱昂不会给他如母亲一般的温柔，也不会给他父亲一般的坚定，但，就是有一种踏实吧？艾尔迪也搂了过去，用的力气比莱昂的要大得多，他的心情渐渐平缓了下来，我以为我很可怜。就算看过了那些贫民区烂泥一样的人，我也以为我是最可怜的，因为他们一辈子都是那个样子，就像吃屎的苍蝇不会觉得自己凄惨，毕竟他们从来没有尝过蜜糖的滋味。
    你这种比喻可是真不贵族。
    穆勒联邦没有贵族！
    好的，好的，没有贵族。
    可我发现我真的不是最可怜的母亲如果还活着大概会很高兴，因为我学会了怜悯说完最后一个词，艾尔迪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艾尔迪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好，应该是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等到他醒了，却又忘记梦的内容了，只是觉得头疼得厉害，不像是睡了觉，倒像是又熬了两三天没睡。
    吃！莱昂做了油炸冰激凌，端着盘就来找躺床上哼哼的艾尔迪了。
    不想吃艾尔迪又哼哼了两声。
    莱昂抓起来一个油炸冰激凌，咬一口，凑到艾尔迪鼻子吹气，然后继续吃：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快，一会可要都融化掉了。
    有凉爽的牛奶甜味，还有油炸食物热烘烘的味道，艾尔迪是想继续说不吃的，但他的胃表示想吃，咕噜噜的叫声大得头疼都飞走了。
    莱昂注意到艾尔迪表情变了，一爪子抓着他胸口的衣服，把人拎起来了：我没刷牙也没洗脸。
    没事，我也没刷牙没洗脸就去给你做饭了。
    好吧，那还有什么在意的呢？吃吧。
    虽然一醒过来就吃这种东西不是很健康，但他们俩的身体，都无所谓的。
    吃完了外边又脆又烫，里边却冰凉甜糯的油炸冰激凌，艾尔迪的心情瞬间好了。他从床上跳起来，蹦跶了两下：我去找莫里菲奥。
    他今天可能不在教会。他们是什么都不管就等着回来听故事不，听真相了。莫里菲奥却要跟着教会的相关人员，从头忙到尾吧？幸亏现在换成了莫里菲奥，如果是原先的霍根，那个傻白甜的小神父，遇到这这种事，精神真的会承受不住。
    那我去学院。
    我跟着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
    好。路上注意安全。看来还是被打击到了？
    马科斯昨天回来也被他们放假了，虽然马科斯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来回赶了两天的车，还在荒郊野外住了一个晚上，担惊受怕依然是有的。所以，艾尔迪只能自己去拦马车。他是上午十一点左右离开的，下午两点就回来了，看起来比离开的时候，心情跟糟糕了
    我还要吃早晨的油炸冰激凌！要更甜一点的！进门艾尔迪就坐在椅子上说。
    好的。我刚做了炸牛奶，先吃这个。莱昂把炸牛奶端了过来，一会就是油炸冰激凌。
    艾尔迪泄愤一样塞了两口：我遇到打劫了。
    嗯。莱昂知道，莱昂知道艾尔迪也知道他知道，现在艾尔迪只是需要发.泄。
    杀死他之前，我打断了他的一条胳膊，第一次问了他原因。他说是生活所迫，说有重病的妻子和吃不饱饭的孩子。我让他带我去看他的妻子和孩子。
    嗯嗯。
    然后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都是他们帮派的，跟他一样的混蛋。我打断了所有人的一条腿，依然问那个人原因，他说他不认为我能放过他，所以脑子一热，带我到了那里，请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又给了他机会。
    嗯嗯嗯。
    这次他带我去看他的老婆，他的老婆已经死了，躺在床上的只有一具散发着腐臭的尸体。我看得出来那可怜的女人被人打断了肋骨，并且伤到了内脏。他的孩子已经不知道去哪了，有邻居悄悄说，他早就把自己的女儿卖进了脏地方，妻子就是为了阻止这件事，才被他打伤。不过这次我依然留了他一条命，因为他说，他是为了生存。
    嗯嗯嗯嗯。
    我又留了他一命，只是打断了他另外的一条腿。这时候他开始咆哮，诅咒我这个留他活命的人，因为他这样是死路一条。
    嗯
    不要嗯！
    我想给他们仁慈，但我发现，没办法给他们仁慈艾尔迪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颓丧了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对我和你自己之外的人，这么关心。莱昂笑呵呵的，我有点嫉妒哦。你何必要在意他们呢？想要仁慈就仁慈，不想要仁慈就杀掉好了。你自己开心最好啊。
    艾尔迪看着莱昂：说得这么好听，好像我成为大恶魔你也无所谓一样。明明你才是正义感十足的那个。
    莱昂歪着头想了一会：好像是？但是那也是因为跟正义的人在一起，我们才更舒适。如果我们的同伴都是那群疯狂的科学家，你觉得舒畅吗？
    除非我们也是那种疯子，否则不会舒畅。艾尔迪说着，他歪过去，抱住了莱昂，你说得对。
    为什么不抱胖胖熊了？莱昂把胖胖熊随手捞起来艾尔迪抱着他，他抱着胖胖熊，倒是挺和谐的。
    胖胖熊也是你啊，为什么不抱着货真价实的你？我艾尔迪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他松开了莱昂，伸手把脖子上挂着的小袋子拽了出来，倒出了里边的种子。这颗种子，发芽了，长出了一颗嫩绿嫩绿的小芽。这颗小芽冒头之后，像是伸懒腰一样又朝前抻了一段，接着越长越长
    当莱昂和艾尔迪手忙脚乱的找出赫尔塔大主教赠送的带土大花盆，并且把种子塞进去的时候，它已经长出一米多长了，并且缠绕在了艾尔迪身上。不过被两人不那么温柔的拽下来，重新塞进花盆里后，它就老实了下来。
    艾尔迪：端进我们俩的房间里吧。两人看着这棵藤，它当然不会只是这么大。虽然现在黛西、温蒂还有楼上的科尔曼夫人多少知道他们俩是什么情况，但是，谁知道这棵藤最后会结出什么果实？
    端个花盆还是挺容易的，无论它多大，可是看着在两人卧室里的花盆，想想客厅里那一件堆一件的装备，艾尔迪叉着腰：所以我们还是得搬家，地方不够了，你还有两朵喇叭花没种呢。
    住到狄丽尔术法学院里去？
    院长的态度太奇怪，我们如果住进去了，那就一切都在他的注视之下了。
    买房子？莱昂突然左手握拳捶右手，希尔保特小姐的五千金报酬还没给我们呢！我去找赫尔塔大主教嗯？
    就在莱昂想要寻找赫尔塔大主教的时候，还在那间地下的特殊囚室里，赫尔塔大主教坐在陶制的囚笼上方，也正在念叨着莱昂：莱昂？莱昂你在吗？这里到处都是你灵魂的痕迹，听见了就赶快回话！
    一只乌鸦瞬间出现，并向下落
    囚笼下的肉泥忽然弹出了一根长肉条，仿佛青蛙在看见飞虫后弹出的舌头，这东西打扰了乌鸦的降落。可还没有碰到乌鸦，这条舌头就断成了几截，无力的掉落回了囚笼里。
    赫尔塔大主教，希尔保特小姐答应给我五千金币，五千金币我不要了，请给我一套等价值的房子，在南区就可以了，最好有一个大花园，谢谢。
    赫尔塔大主教姿态优雅的捂着额头，她刚刚哭过，眼圈还是红的：莱昂阁下，谢谢你发现了这些人。请你帮忙，杀死他们吧。
    三个牢笼里，小女孩食尸鬼连笼子一起被转移走了，半转化的人已经被砍断了脑袋，只剩下这个陶制牢笼里的肉泥看守门户的那颗大脑也已经被击碎了。不管小女孩如何，其他的两位已经死了，可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他们还活着。
    第76章
    乌鸦看着下面嘶喊着杀了我的人头, 莱昂因子早已经深入了这团肉泥，他能看到更深的地方：他们只是看起来混成了一团，并且无力把自己重新聚拢起来, 其实每个人依旧只是每个人，我能够把他们重新分开。
    赫尔塔大主教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 但很快她想到了什么：他们能够感受到身体的融化吧？
    这个我不知道, 但我觉得，他们应该是能感觉到的。莱昂看着那两颗已经模糊的人头, 只是那种感觉大概不是疼痛, 而是和别人混在一起不好形容。
    是不好形容, 因为那是活人。就算是黏糊糊的鼻涕虫，也是一个整体，不会和别的什么搅和在一块。
    潜意识：就像是做坏了的奶油蛋糕, 或者融化的冰激凌。
    莱昂：请不要故意恶心人，谢谢。
    赫尔塔大主教的表情重新变得痛苦：不还是让他们死去吧，我不认为有谁的精神能够承受这些, 他们即使恢复了，但还能够作为一个人而正常的生活下去吗？他们不是你。
    莱昂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 毕竟, 我也不是一个正常人。
    赫尔塔大主教没有过多的解释，或者道歉,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莱昂能够正常生活，能够站在相对来说善的一方, 可是他不一定就是正常的。这些人类, 没有莱昂的意志力，即使让他们恢复成为了人，但他们的未来如何, 没谁能保证。
    赫尔塔大主教的眼睛里，那充满了整个房间的黑暗突然向着囚笼压了下来。球笼里混成一团的肉泥，开始分离成一团团的，惨嚎的两颗人头闭上了嘴巴，融化中的另外两颗人头面容变得清晰
    不过几分钟，因为肉体混杂，所以重叠在一起的灵魂也变得清晰可见。终于，笼子里出现了第一个和第二个完整的人，他们看着自己的手脚，喜悦的哭泣着，接着他们察觉到了什么，闭着眼睛，在喜悦中肉体化解为了虚无。
    这次的人数少，不需要特别的接引，赫尔塔大主教唱起了颂歌，他们就随着歌声的光芒，升入了房顶上的一个光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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