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宫女劫后余生,连滚带爬的谢恩离开,都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恬期抓住廊柱站起身,从看到息旸开始,笑容就没下去过。
他又揉了揉胸口,缓了口气,便迈开脚步朝息旸走去。
他偷偷摸摸的来到息旸身后,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粗声粗气道:猜我是谁?
阿期。
没意思。恬期松手,息旸慢吞吞的转过来,恬期才发现自己居然还要仰头看他。
他这段时间长高了很多,本以为至少也得跟息旸差不多高了,如今对方站的笔直,他才发现,自己才不过只到他下巴,他原本高兴的表情又挂了点不开心,息旸却缓缓笑了笑,伸手把他搂到了怀里,嘴唇凑到他耳边,低低道:我站起来了。
恬期耳朵一阵酥麻,缩了一下脖子,止不住眉开眼笑:是啊,站起来了。
多亏了阿期。
息旸真是一个会说话的人。
恬期笑出了声,又觉得太得意不好,道:待会儿让我舅舅来看看你。
是看看我,还是夸夸你?
恬期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红,要是他愿意,也可以顺便夸夸我。
息旸很轻的在他脸颊吻了一下。
恬期这回倒是能憋,之前息旸有了好转的时候他谁也没说过,这回乍然站了起来,把整个太医院都惊动了,息旸耐心的坐在那里,接受着诸位太医的检阅,然后大家齐齐向恬院判道贺:收了个好徒弟啊。
恬院判客客气气的拱手,用赞叹的眼神看了一眼恬期,也夸他:玉颗儿日后真的可以出师了。
恬期矜持的咳了咳,背着手,一本正经道:那依舅舅看,他现在是完全好了么?
还是要好好养护才行,日后腿部不能出大力,以免旧伤复发。
息旸点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走的时候,恬院判给恬期使了眼色,后者急忙跟上去,随口跟息旸打招呼:我送下舅舅。
他跟着恬昭走出去,听他沉声道:我看陛下的头发开始生出黑色,可是你换了药?
恬期点头,又不免得意,道:有我在,那几味药用不用都无所谓,你看,他都好久没发病了。
你能一直陪着他么?恬昭一脸凝重,道:你不可能跟他形影不离,这样贸然换药对他的病情有弊无利,何况如今他腿好了,日后再发起疯来,只怕更难制服。
可那药刺激性太大了,一直用,对他身体才是有害无益。恬期安抚道:你放心吧,有我在呢。
你这是真打算跟他一辈子了?
那还能怎么着。恬期坦然道:谁让我们两情相悦呢?
恬昭皱着眉,思忖了一会儿,终究是叹了口气:其实他之前犯病,跟腿伤也有关系,如今腿好了,精神方面应该也会轻松一些,总归,你小心应对便是。
您放心吧。
他亲自把舅舅送上车,重新返回的时候,在前殿遇到了拿着笔跑出来的晏恒伊,他也十分激动:桃桃,陛下好了,我是不是不用再帮他批折子了?
恬期看了他一眼,有点于心不忍,道:你早晚都要学的,早学早上任,乖。
可我还有好多书没看呢!晏恒伊跺脚,又被恬期摸了摸头:待会儿我跟你皇兄说,让他放你几天假。
晏恒伊眼睛一亮:真的?
说好了。恬期跟他拉钩盖章,又把他哄回去看奏折之后,便快步走向后殿。
到地方的时候,正好见到一个宫女正慌乱的给息旸擦身上,男人眉头紧锁,沉声道:下去。
宫女哆哆嗦嗦的端着空碗退下,恬期走进去,嗅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苦药味,道:不小心弄你身上了?
嗯。息旸拿帕子沾着身上的水痕,恬期亲自去柜子里找了件新衣服,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高兴,息旸一眼瞥见,道:我这样狼狈,你还笑得出来?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变了?
息旸挑眉。
你脾气变好了。恬期拉着他到屏风后面,给他宽衣,一脸欣慰,道:我忽然觉得,这样才是真的你,以前跟假的一样。
息旸张着双臂任他动作,道:是么?
对呀,你以前动不动就发脾气,就要喊打喊杀,而且也不许宫女近身,每天黑着个脸,像个阎王爷似的吓死人了。
息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温柔笑开:可能因为腿好了,心病少了一桩。
那你现在是不是看什么都特别顺眼了?恬期好奇道:你看这世界,是不是色彩缤纷,赏心悦目的?
息旸张开的双臂顺势搂住了他,宽袖垂在身侧,温声道:阿期说得对。
少了阴郁的息旸当真像个君子,不,他就是君子,恬期恍惚好像看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太子殿下,他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来吻他,道:我就知道,这才是真的你。
息旸又笑了一下,眉梢都染上了温润的颜色,浑身每一寸似乎都变得让人心动了起来。
恬期心跳砰砰加快,止不住又凑过去,软软道:哥哥,亲我。
这才是真的息旸,恬期无比确定,自信又坚定,他的爱有尺有度,不会过分的让人感觉到压力,也不会过少让人没有安全感。
就连行房的时候,都温柔极了。
恬期哼哼着缩在被子里,看着对方遍布着汗水的侧脸,又悄悄的凑上去,哥哥,还能再来一次么?
这种事断断没有不能的。
恬期心满意足的窝在他身下,迷迷瞪瞪要睡着时,息旸又亲了亲他:这么喜欢?
恬期飞快的看他一眼,又把眼睛闭上,小小声说:喜欢疯了。
息旸的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鼻尖,慢慢在他身边躺了下去。
恬期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跟神仙哥哥在一起的美妙,不光是他觉得美,大承宫的宫女太监,金銮殿的文武百官,每天苦兮兮学着怎么做天子的晏恒伊,都显而易见的感觉到息旸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尽管有时候他会微微沉下脸,可也总是很快会把情绪调整过来。
他的情绪好了,下面的下人们也就没那么战战兢兢了,这其中,有些存了心思的,自然也都开始蠢蠢欲动。
息旸平日出行也不再坐车坐轿,没事就会去御花园里溜达,他在努力适应自己的双腿。
恬期最近却不怎么爱出门了,他又开始翻书制药,每天把手上弄的黑乎乎,不知在忙些什么,息旸有心想陪着他,却被他关在了门外:不要烦我。
这日,他大功告成,端着一个小盒子出门,正巧碰到杨金叶。一般情况下,左右史都是跟着息旸到处乱转的,恬期一见他就立刻朝四周看,没瞅见息旸和梁修洁,就揪着他问:陛下人呢?
皇后。杨金叶行礼,目光落在他脸上的墨色,吃了一惊:您这是干什么呢?
恬期高兴的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你看。
黑乎乎的杨金叶嗅了嗅,他倒是见多识广:染料?
对。恬期开心的把手收回来,道:再过几天就是陛下生日了,我看他腿也好了,长身玉立的,就想着要是头发也能变黑,肯定更加风流倜傥,不过新生的头发长的没那么快,这么半头黑半头白也怪难看,之前看他用的那个染料,一沾水就掉色,我就重新调制了一份你说他会不会喜欢?
他对身边人向来是藏不住话的,杨金叶听的一脸敬佩,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晒,道:皇后费心了,陛下怎么能不喜欢,您便是随便送他一朵花,他也是稀罕的不行的。
这我当然知道。恬期抬了抬下巴,道:我就跟你现现。
他得意洋洋,到了前殿看到苦逼的晏恒伊,也去现了一番,晏恒伊却眉头一皱: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费心了。
干嘛?
你不知道吧,现在都听说他病好了,献殷勤的可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那不废话。恬期还挺骄傲:他长那么好看,又那么有才华,还是天下之主,有人献殷勤多正常?不过献也没用,我随随便便一句话,也比她们花了心思要能让他高兴。
你怎么这么自信晏恒伊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恬期从小到大一直都这样,也就没在意,道:虽然陛下最喜欢你,可也不能保证不喜欢别人吧?
他不会喜欢别人的。恬期朝四周张望,翻着抽屉,想把自己新做的染剂放在息旸能不经意看到的地方,他可等不到息旸生日那一天,到时候那么多人来贺寿,就显不得他了,他要提前把礼物送出去。
晏恒伊歪着头看他忙活,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喜欢,我可听说他昨天在御花园遇到一个舞女呢。
舞女?恬期侧头,道:我记得,舞乐坊的姑娘有时候会去那儿练舞,我也见到过,不过陛下去的时候就会把她们都赶走的,他觉得吵。
没有赶走,昨天他还坐着看了一场舞呢。晏恒伊说: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不疯了,可以忍受别人的小小过错,自然也能纵容舞女的谄媚,这才是真正的他。
恬期停下脚步,扭脸看他,道:谁跟你说的?
宫里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呢?晏恒伊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应该也是好事,咱们当初不就是想着,等他疯病好了就提出和离么?你要不趁机提一下吧,他不疯了,应该就会答应的。
恬期把手里的小盒子放在了桌上,晏恒伊察觉他脸色不妙,忙道:你,你不会要去找他吧?他病好了,不是非你不可了,你可不要找事啊
恬期看了他一眼,晏恒伊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恬期大步朝御花园走去。
息旸从未想过,以前的自己给恬期带去了多少压力,他总想着要控制住恬期,要好好的爱恬期。直到这次腿好了,他才发现原来恬期喜欢的是他君子的一面,他想努力扮演好这个君子,不随便杀人,也不随便表现出厌恶,尽量平等的去对待每一个人。
可他骨子里还是个疯子,他知道的,身边每一个音符都好像是一把刀在刮着他的心,面前的女子手腕纤细,媚眼如丝,却不及他的心上人万分之一。
好了。他开口叫停,女子立刻收起舞姿,犹豫的看向他的表情,还有最后一段,姑姑说很绝的地方,没有挑到。
过几日朕的寿辰,再看也不迟。息旸习惯性的笑了笑,他知道恬期喜欢他这样笑,每次他这样笑的时候,恬期的眼睛都会发光。
他变得正常了,恬期就更喜欢他了,他都好多天没有说过,以后再也不要他了这种话。
他起身,身后的太监立刻为舞女送上一串珍珠,笑道:陛下赏的。
舞女微微一愣,扭头看向大步走开的男人,忽然几步追了上去:陛下!
息旸停下脚步,转身,对方陡然一个趔趄,被他扶了个满怀。
舞女涨红了脸,急忙站直:奴婢为陛下献舞,本就唐突,陛下愿意看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这么贵重的赏赐,实在是不敢收。
她纤细的双手碰上那串珍珠,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却在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声轻哼:你准备扶她多久?
息旸立刻缩回了手,扭脸看他,下意识微笑了一下。恬期表情刻薄至极,带着几分阴阳怪气:怎么,刚摘掉废人的头衔,就迫不及待要收后宫了?
息旸的笑容僵住,他脸色微微绷紧,身边的舞女惊疑不定,文琳琅也是一脑门子汗。恬期的嘴是真的毒,他高兴了,哄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不高兴的时候,要往人心里扎刀子,也是快很准。
息旸抿唇,道:都退下。
众人福身,恬期却道:我看,该退的不是他们,应该是我吧?
他瞥了一眼一旁带着戒备看自己的舞女,头也不回的转身,刚走过假山,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甩了一下,甩不脱,便直接上脚来踢,你现在倒是快了,不是两只轮子追我摔跟头的时候了?放开!你弄疼我了!
息旸放轻力道,却依然没有松开:我跟你道歉,不要生气。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你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长相,这样的他看了一眼息旸的腿,嗤笑了一声,道:多的是人扒着你不放,你何必在乎我?
息旸脸色微微发白,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是么?
我为什么要在乎你?我又不喜欢你!我烦你都烦死了,我刚才还想着呢,反正你现在也不会犯病了,正好,我也可以脱身了,还是和离
轰
耳边一阵地动山摇,恬期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身后的假山有山石滑下,正好落在他不远处,他脑袋上还一阵稀里哗啦的碎石子声。
恬期哆嗦了一下,没出息的闭了嘴,心口却是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他脸颊慢慢涨红,息旸怒意收敛,伸手扶住他瘫软的身子,从袖中取出药给他含住,小心翼翼的搂着他,轻声道:你不在乎我,我却在乎你,好了,不气了,阿期?
恬期眼圈红了红,被他抱在怀里,扁了扁嘴:你要是在乎我,你就不会去找舞女。
以后不会了。
你真的是主动找的她?
不是。息旸本来不准备解释,见他又咄咄逼人,不得不道:只是御花园遇到,想着你不许我那么霸道,就没有赶走,她为了感激我,说要为我献舞,我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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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和残疾新帝成亲的日子——乔柚/乔陛(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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