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痛像海浪一样此起彼伏。这一波终于熬过去，陆熔头发凌乱地倒在地上，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更都没有。
    系统安静片刻，似是也于心不忍，提醒道：宿主别说话，保持好体力，这才刚刚开始，孩子会在明天凌晨三点出生，也就是说至少要痛八个小时。由于宿主特殊的身体结构，分娩过程会比女性辛苦很多。
    陆熔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放声大哭，眼泪水一样往外流：老子不生了，老子要痛死了，妈！我不要生了，你带我走吧。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警告，宿主面临崩人设危险，请注意克制。
    克制你妹啊，有种你来生生看。
    就在这时，待产室的铁门突然打开，杨素荷跟在护士身后冲进来，在房子里焦急地寻找一圈，看到躬身躺在地上的陆熔，连忙跑了过来，原本克制的眼泪止不住滚下，抽出几张纸巾，颤抖地擦掉陆熔脸上的冷汗，暗暗抹掉眼泪，抓住儿子的双手哄道：熔宝乖，妈在这里，坚持一下下，马上就不痛了啊，妈陪着你的。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想念母亲的怀抱。陆熔想起了现实世界里自己的妈，比杨素荷瘦一点，高一点，也严厉一点，四年前得癌症走了。陆熔还记得陆妈弥留的时候，为了把钱省下来留给自己，坚持不去医院化疗，最后病情恶化，走的那一天，摸着他的脸微笑着告别，这是他心里永远的隐痛。陆熔睁开眼看到同样爱儿子的母亲，眼泪控制不住地留下，扑到她的怀里哭道：妈，你把我带走吧，我不生了。
    杨素荷哽咽道：傻儿子，快别说胡话了，妈是过来人，妈知道生孩子有多痛，妈就在这里，熔宝乖，痛就抱住妈。
    陆熔不知道这几个小时是怎么挨过来的，生孩子的煎熬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无论对大人还是对孩子，都是一场生死存亡的磨难。他只知道杨素荷一直在他耳边鼓气，阵痛的间歇，护士帮他擦汗喂他吃东西，每次痛到难以承受的关键时刻，医生就会告诉他孩子就出来了，再努力一把就能生下来。最后当他感觉一个重物从自己体内挣扎而出、一声强有力的啼哭响在耳边的时候，他觉得睁开眼皮都困难了。
    主产医生问陆熔：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陆熔觉得嗓子发干：随便，不是人妖就好。
    杨素荷笑着抹去泪花：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医生：恭喜，是个男孩。
    系统警告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是特殊情况，允许宿主一定程度的自由发挥，从现在开始，宿主需要时刻保持警惕，严格按照程序指令走，如果人设再崩一次，将直接导致整条任务线的崩溃，宿主的自我意识也将彻底毁灭。
    陆熔双眼冒火：你在威胁我？
    系统：威胁的定义是用威力逼迫恫吓使人屈服，我并不是在恐吓宿主，而是告诉宿主注意事项。
    陆熔没有说话，心里凉了一截。他虽然不清楚这系统是什么东西，但有一点他很明白，系统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过，可以肯定，他从不说谎，就算自己问他问题，系统的态度一直是要么说，要么不说，而绝对不会说假话。
    杨素荷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过来，凑到陆熔身边，笑道：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好，哭声也很大，是要吃了。
    陆熔心情很烦躁，想让杨素荷把那哭闹的玩意抱开，却又想起系统的警告，只得再次进入角色，睁眼看向孩子，孩子突然安静下来，呀地一声笑起来。
    杨素荷惊讶地瞪大眼：奇了怪了，这孩子看到你就笑。
    陆熔看着那小玩意儿的笑容，愣了愣，虽然不想承认，眼睛却微微弯了起来，伸手捅了捅他的脸，见那孩子笑得更欢，好奇地撑着床板半坐起来，仔细地盯着他的小脸，心里竟然涌起一股他也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
    陆熔想起什么，从杨素荷手里抱过小孩，打开捆在婴儿身上的抱被，检查他的下半身，发现是一个十分正常的男孩时才又重新包好，摸了摸他凉凉的小手，放到婴儿床。
    由于是顺产，在医院住一天，身体就恢复大半，第二天下午全家便打车回家。
    陆熔没想到的是，生完孩子头一个月，他仍然无法恢复自由之身，让陆妈杨素荷硬拉着坐起了月子，中途几次想去门散步，都被她按回了床上。
    杨素荷神色严肃道：你刚生产完，绝对不能出去吹风。
    陆熔无奈地看着杨素荷：妈，我是男的，可以不坐月子。
    生了小孩都得坐月子，听妈的话，乖乖躺着，别落了月子病，这一个月内生的冷的冰的辣的都不能吃。
    陆熔扭不过他，只能歪在床上看电视。
    系统难得地主动跳出来：恭喜宿主成功完成最艰巨的生子任务。
    陆熔翻一个白眼：你不觉得恭喜得太迟了？
    系统：迟到的恭喜也是恭喜。
    陆熔：随便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又有什么任务？
    系统：暂时没有任务，这次我来是要告诉宿主，接下来我会充电三年，这三年里是剧情略写的部分，宿主可以自由发挥，不过谨记一点，切记不可崩人设，一旦人设崩了，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蝴蝶效应宿主应该有所了解。我会消失三年，三年后再来找宿主。宿主加油，小迷妹为宿主疯狂打call！
    陆熔：你以前不会这么说话。
    系统：这是程序新写的网络语言，旨在给宿主打气，着重开发系统的人性化本领，从而拉近与宿主之间的距离。
    陆熔：这些都不管，我感兴趣的是，你自称小迷妹，难道还是个女的？
    系统：确切来说我是中性的，并没有性别之分，不过我的声音被设定成了男声，如果宿主喜欢雅蠛蝶，我也可以那样说话。
    陆熔：滚滚滚，原来你是人妖，怪不得把我也变成了人妖。
    系统：宿主是否需要我说雅蠛蝶？
    陆熔：不需要，谢谢。
    系统从他脑海中淡走，最后沉于黑暗，消失了三年。
    这三年里，陆熔尝试很多次在脑海中呼唤系统，没有一次成功。他不由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也许一直就是这个性格软耳根弱从不拒绝别人听话乖巧的软包子，而且还是个生殖系统有别于正常男人、且可以生孩子的双性人。他有时候经常觉得系统可能就是他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根本不是真实存在。
    孩子长到两岁的时候，陆爸陆建仁突然提出要给小孙子取一个乳名，叫笨笨。陆熔温顺地笑了，由他爸自己做主，心里却恨不得举双手赞同，一方面是老生常谈的贱名好养，另一方面其实是陆熔私心里反感系统说过的天才神童设定，宁愿他笨一点，也不能接受从他肚子里掉下来的东西太过反常识。
    那孩子很乖，很粘陆熔，哭的时候只要钻到陆熔的怀抱，立刻就安静了。自从十个月断奶粉以后，每天晚上都是跟着陆熔睡，睡相也极好，睡着后一动不动，只是有一点，晚上必须抱着陆熔的胳膊才能入睡。
    孩子三岁生日当晚，陆熔给他读小王子的故事，读到一半孩子睡着，陆熔于是合上书放在床头，帮他掖好被子，关灯准备睡觉。
    突然，脑海里猛地出现兹兹声，陆熔昏眩片刻，像被电流击中似的，反应过来时，消失已久的系统再次出现脑海中。
    系统率先打招呼：宿主，好久不见。
    陆熔愣了愣，苦笑一声：我都把你忘了。
    系统：宿主看起来变了很多。
    陆熔：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更何况你都消失了三年。
    系统静了静，似乎在认真观测什么，几秒钟后才开口：宿主腰胖了两厘米，脸圆了五毫米，性需求高了一百二十三个百分点。
    陆熔：
    怎么你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欠揍！陆熔涨红了脸，却又不甘心地咬牙，你又不准老子崩人设，害得老子连自/慰也不敢做了。
    系统：感谢宿主配合。接下来发布任务，请宿主耐心听完。
    陆熔：别唧歪了，赶紧说。
    系统：请宿主在两天内回到Ａ市，并于第三天傍晚带小包子去看电影，与霸总封行朗偶遇。
    陆熔：！！！
    第20章
    第二天陆熔起得很早，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在脑海里组织好一下语言，走到陆建仁和杨素荷的卧室前，轻轻朝门上敲三下：爸，妈，你们睡醒了没？
    陆建仁温和的声音响起来：人老啦，早睡醒了，就是赖在床上没起来。
    熔宝进来吧，我和你爸都准备起床了。素荷也在屋里喊。
    陆熔推开门进去，靠床沿坐下，双眼流光微转，期待地望一眼陆建仁，又与杨素荷对视，眼神晃了晃，努力露出难为情的样子：爸妈，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个事。
    陆建仁问：什么事这么重要，一大早的就跑来商量？
    陆熔抬起头，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才开口：笨笨三岁了，户口还没有上的，我想带他回Ａ市去，我们一家人的户口都在那里，上起来也容易。
    杨素荷披了一件外套下床，一边整理床铺一边笑着念叨：我以为什么事，户口的事不着急，办起来很快的，过几天找个工作日把它上了就是。
    不单单是上户，陆熔捏了捏手指，笨笨很快就上幼儿园了，乡下的教育水平没有城里的好，我想明天就带他回Ａ市。
    杨素荷动作一顿，这么着急？
    陆熔点头：也不是着急，只是
    熔宝，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杨素荷打断陆熔，扔下手里折叠一半的被褥，神色严肃地挨着他坐下，顿了顿说道：他在找你和笨笨，如果现在回Ａ市，那个男人一定会再次找上门来。
    陆熔知道她嘴里的男人就是封行朗，装作意外地露出怔愣的神色：谁在找我们？
    笨笨的爸，杨素荷嗓音沉了沉，他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一年前就找到我们老家来了，幸好当时你和笨笨去了你姥姥家，我把他拦了下来，出示了你的结婚照，告诉他你已经成家了，叫他不要再来打扰你的生活，他才黑着脸离开。
    姜还是老的辣，杨素荷出马，根本不会留半点余地，陆熔感叹一翻，又疑惑地抬起头，小声问：妈，我什么时候拍过结婚照？
    杨素荷瞪他一眼：几年前你姨妈家婚纱店开张，找你和一个漂亮女模特拍过一组婚纱照当样片，你不记得了？
    陆熔啊了一声，搜索脑海里的记忆，果然发现有这么回事，反应了片刻，又配合系统的指令，眼神转为幽怨地盯着杨素荷：他、他就信了？
    杨素荷得意地挑眉：你妈亲自出手，他怎么会不信？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健仁捂嘴咳了咳，看一眼低头发呆的陆熔，走到杨素荷面前，扯了扯她的衣服：你呀该住嘴了，没看到熔宝都不乐意了？我猜啊我们家熔宝八成是嫌你多事，喜欢上人家了。
    杨素荷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盯着陆熔，心里咯噔一声，眉头拧结起来：你爸不会说对了吧，熔宝，你喜欢他？
    是挺喜欢的，谁叫他长得帅、身材好，偏偏还是钱多得花不完的人生赢家呢？就算陆熔不是外貌协会成员，也不可能讨厌他。
    陆熔迎上杨素荷探寻的目光，咬着手指点头：有一点点喜欢。
    杨素荷没有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陆建仁发现气氛不对劲，连忙干笑一声转移话题：熔宝，你一定要明天回去啊？依我看，明天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咱们市里的房子现在还在出租，突然间让人家搬走也不好，如果一定明天回去，那就要暂时租房子或者住酒店了。
    杨素荷插话：想回你就回呗，只是明天肯定是赶不及的，下个月再回好了，我待会儿带个电话给中介公司，叫他们把房子收回来。
    陆熔也不想明天回，时间太仓促了，什么也没有准备好，可是系统已经发话，必须在明天之内回到Ａ市，他只能完成目标。
    知道搞定杨素荷就可以搞定陆建仁，陆熔并没有妥协，继续放软声音道：妈，我可以住几天酒店的，昨天笨笨偷偷跟我说了生日愿望，想要我和他去Ａ市的水族馆玩，我已经答应明天带他去了。
    你呀，妈还不了解你，要不是下定了决心，也不会一大早就跑过来告诉我们。杨素荷无奈地叹口气，明天就明天吧，叫你爸陪你先回，妈把乡下的屋子收拾收拾就过来。
    陆建仁点头：也行，那我就先带熔宝和笨笨回Ａ市，住几天酒店就是。
    陆熔盯着这对已然长出白发的小夫妻，不需要演戏，眼睛竟隐隐生出几分酸涩，爸，妈，你们对我真好。
    陆建仁嗤笑：我们不对你好对谁好。
    这一瞬间，忽略陆熔的身体结构和性格缺陷不谈，陆熔第一次觉得这个他其实挺幸福，有两位无微不至关爱他的父母，有一个聪明乖巧的儿子，还有一个活大器好颜值爆表八块腹肌的呃，一夜情对象，确实称得上好运。
    由于临时买机票不划算，陆熔并不打算坐飞机回Ａ市，而是购了两张高铁票。晚上收拾好行李，又把笨笨的常用衣服放进箱子，一切准备就绪，调好闹钟，早早睡觉。
    早上八点半的高铁。
    杨素荷把三人送到高铁站，拉着陆建仁叮嘱半天，又抱着笨笨亲两口，一直到开始检票，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笨笨，目送他们排条上车。
    两张高铁座位挨在一起，陆熔抱着笨笨靠窗坐，旁边坐着眯眼养神的陆建仁。
    列车飞速行驶，陆熔准备睡一下，系统跳出来，让他打开手机里绿白配色的微信图标，登陆许久没碰过的微信。
    陆熔骂咧一声睁开眼，用指纹解锁，点开微信，输入脑海中的账号密码，熟悉的界面跳入眼前。三年多时间没登过，有几十个人给他发过微信，最近联系他的是封行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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