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影石里,云月玺抿着唇,瘦小的身躯被追捕着落荒而逃,她逃到了山缝里,眼看就能躲开身后的虎狼弟子,一道剑气把她刺在地上。
她留了一地的血,不只功亏一篑,还要被人责骂。之后来戒律堂的过程中,她脸上的伤口崩开好几次,她也没哭,执着地走过来,想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留影石记录的影响一公开,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包括那三个男弟子。
他们从留影石里看到自己如何流里流气地追着云月玺骂她丑,骂她废物,之后又穷凶极恶地砍杀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怎么会这样?
大家都欺负云月玺,他们都习惯了,为什么现在看到他们自己的行为,他们觉得很不习惯?
哪怕是凌云望,现在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云月玺。
原来真的不是她主动打人,她在家里爱闯祸,但是这次在宗门里,不是她。
云月玺播放完留影石,对执事道:“现在可以处罚他们了吗?”
执事回过神来,道:“处、处罚,他们三人,一人打一百棍。”
他以为这件事儿这样就能过去了——
云月玺却道:“为什么只惩罚他们三个?凌云望一样打了我,他也有罪。而且,为什么刚才你让人罚我时,罚我二百棍,他们却只要一百棍?”
“你是觉得他们身娇体弱,扛不住两百棍,而我皮糙肉厚,能扛动吗?”
云月玺的质问一声接一声,她根本无所顾忌,反正,在这个宗门里面,她的处境不可能更坏了。
她讨好人,别人打她。
她避开人,别人打她。
那么,她为什么不让大家都不好过?
执事的脸一阵热乎,那当然是因为这些人都有师尊庇佑,云月玺没有。他觉得云月玺太不上道了,本来就被欺负成这样了,就要适当学会软弱、退让。
她这样咄咄逼人只能让大家更讨厌她。
执事随便找了个借口:“你打他们,他们伤得更严重,他们打你……”
执事昧着良心道:“都是些皮外伤,你虽然看着流血流得多,但也没他们严重,所以只打他们一百棍,至于凌云望,他那是路见不平,并不算是欺压同门。”
凌云望对此也没异议,想来,他就是这么以为的。
他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像当初他被救一样。凌云望小时候被救,所以,他也一直想成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冤枉了人伤害了人是错,认为那只是个意外。
这个垃圾,云月玺暗骂。
可惜这个垃圾身份高地位高,看执事这个样子,他是绝对不会惩罚凌云望的。
云月玺紧紧握住拳:“谁说他们伤我伤得浅了?”
她必定要为自己、为曾经的云月玺讨回公道。
云月玺掀开胳膊上的衣服,上面是一道狰狞的剑伤,几乎横贯了整个胳膊,她道:“你看仔细点,这是第一道。”
执事、男弟子、凌云望包括一旁的云如烟都惊了。
云月玺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名节?虽然修真界的男女大防不严重,但是,仍然没有女子主动掀起衣服来让众人看的。
云月玺又掀开另一边的袖子,上面整个胳膊都是青色,几乎结着冰渣子,这是另一个弟子用法器给她打伤的。
所有人见到云月玺胳膊上的伤,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程度的冻伤,她究竟是怎么拿稳她的大铁锤武器的?她都不痛吗?
云月玺道:“这是第二道。”
她又想把自己肩膀处的衣服给撕开,凌云望皱眉:“别撕了。”
这个女子都没有廉耻心?他不知道,人一旦活不下去,廉耻心算什么?
执事也怕了她,怎么之前一直任打任骂的人,今天突然犟得像头驴?
难道是真的被欺负狠了?
执事道:“别撕了,唉,你这弟子,这么较真这么莽,在戒律堂还好,出去了也不怕吃亏?”
云月玺冷冷道:“我吃过的亏够多了,不差那几件。”
云如烟则如西子捧心般蹙眉:“姐姐,算了,你这样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咱们回去吧,我今晚给你多送点好药过来。”
执事也劝:“对啊,真别撕了。”
“别,让她撕!”一个如破风箱般的声音传来,这声音阴阴的,像是没见过光。一个枯瘦的中年男子面容苍白,眼中布着好大一块阴翳,拄着拐杖从戒律堂里出来。
他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好久没碰到这么有趣的事儿了,嘿嘿,咱们宗门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是好事儿啊,没点龃龉,咱们怎么是历史悠久的正道大宗呢?”
他指着云月玺,道:“你这人,倔得像驴,都不知道给别人留点面子呀?”
云月玺道:“不知道,我都没面子,谁想有面子?”
那人瞬间哈哈大笑起来,执事看见他也很惊讶:“堂主,您怎么出来了?”
原来是堂主……
云如烟眼里划过一道光,她迎上去,道:“堂主,您误会了,我姐姐现在是在气头上,我们劝劝她就好了,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
“咦?”那堂主奇道,“他们这伙人来这里,一边是告状的,一边是被告,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来戒律堂看戏?来戒律堂找你的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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