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笙儿知道,为什么白山部落和博德部落当年会联合起来攻入西域,而且单单攻破单宁府烧城吗?”提亚突然问道。
我摇摇头。不知道,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单宁府外也有州县,还有个莲华城。论富,莲华城富,论近,甘州比单宁府更近。
据说当年河西军战败退入莲华城后,两部联军入关一路绕过了重镇州县,直接攻打了单宁府。入城纵火抢掠后不久各路援军合围前逃回了草原。
“到底为什么?”
“因为河西军年年会扫荡白山和博德的属地,减丁捣巢,男子杀死,妇孺无论贵贱全部卖为奴隶。单宁府是西域通商之枢,每年中原和西域人都会来做生意。所以奴隶市场自然也兴起。”
“所以两部痛恨单宁府?”
“没错,主要是河西军抓去的奴隶里有各部人员,卖的最便宜,又都是膀子和农牧骑乘的好手,故颇有名。当年有点地位的人都知道单宁府卖的奴隶最便宜也最实用,故称为‘单宁枷’,西域各部则把被河西军减丁称为‘抓单宁枷’,所以他们都恨单宁府。”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问道,“不,我应该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呢?”
“笙儿,别误会。我没说这事合理。”
虽然这事确实合理,毕竟赚了那么多钱,肯定也就成了出头鸟。
“我是在想。在我六岁左右时候。大吕差点撤掉我们布谷德的藩,取消掉我们的卫所名额。因为当时因为一些漠南牧地的问题,大吕边军和布谷德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我问道,“河西军来了?”
“当时禄王追讨西域一个部落的首领,带着三万河西军一路追到了这金莲川附近,将那首领一干人尽数歼灭。随后河西军就被朝廷命令包围布谷德大营。当时的布谷德根本没有能力与河西军的具装重骑兵对抗。”
“那是如何脱险的?”
“没有脱险。几大氏族的首领吵成一片。但当时刚来到部落不久的李复先生,笙儿的大伯,向我父罕自荐,亲自用中原雅言给边军卫所写了求和信。边军将军要求我们十里外跪送大吕军队,连我在内,我们一家人跪在地上,等着那些重骑兵走远,我这辈子第一次下跪,就是在那时候,与我全家人一起。河西军还赶了我们部落一万匹好马,六万头羊,甚至儿羊儿马都被带走了,作为河西军额外参与琐事的赔偿。害得我们那一年几乎没法过冬,只能把自己的部民卖为奴隶,以换取畜群。”
“但布谷德保住了地位。”
“没错,自那之后,父罕才变了。我就一直在李复和李逸笙手下学那些书经谋略。”她说道。“但是,那一天到了朝尚阁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父罕没有决定求和认罪。而是与河西军鱼死网破,那么我可能会被河西军俘虏,很有可能会被当做单宁枷,送到单宁府贩卖。”
“在朝尚阁?”
“在朝尚阁。我感觉到了那另外一个可能性,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两个依然是有相见的缘分。只不过这一回我会是奴隶,你是主人。”
“这样啊。”
虽然这么说,但也是不禁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
“我后来找到了笙儿家的老管家和佣人,问了很多笙儿小时候的事。我给了他很多钱财,结果他散发给了其他居民。然后求我放过那些被征召守城和做工的民夫。”
“那么,提亚放过了吗?”
“我说我没有那个条件不征召民夫。但是我向他保证了,撤退时不会带走民夫的,他才安心。”
“所以确实——没有单宁府的人跟到这里来。我该怎么说,提亚还是很仁慈”
“仁慈还是狡猾呢,我本来也没打算把单宁府的民夫带走,因为撤退时候肯定得轻装便行。”
出乎意料的,真正的事还是被提亚自己说了出来。我原本以为她会不高兴,结果现在更细心,更有气度的似乎已经不是我了。
真是不高兴,我居然落后了。
“不过——还是,提亚为什么对我说这个”
“我只是觉得。我和笙儿相遇,命中注定,和李逸笙或者博德部什么的关系没那么深。只是我去找笙儿还是笙儿来找我的区别罢了。所以不要再想什么李逸笙的事了,笙儿自己不常说,李逸笙是李逸笙,你不是她的代替品,不是吗?”
虽然有点笨拙,有点异想天开。
但是,心中还是觉得一暖。
想来我也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居然和她会有这种奇怪的竞争意识。她的好,不还是落到我身上吗?
就像是以为树荫外是炎热酷暑,结果迎面吹来的是带有果香味的温暖的威风一样。
“谢谢。”
眼眶湿润了,视线变得模糊,喉咙也不争气的疼了起来。
“诶?怎么?为什么哭了?”她稍微有点疑惑和慌乱,以为是说这些平时绝不会说的话伤到了我吧。
“没有。”
扭过头去。
“才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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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宁府。
对于不认识的来说,如今只是破旧的空城
夜空明月露颜,照亮了变得残破的李府。
安希澈一个人在庭院中,她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一旁垮塌了一半的长亭。或许在她失色的瞳孔里,只是一个简单的轮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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