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张大力的出租车司机脸上微微一僵，正要开口，陈小烨却抢先道：“噢，酒吧里的货不够了，张瘸子让我们上门来取一下。”
    女人眼含警惕地望着他，道：“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
    张大力听她这么一说，感觉身周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不由得有些害怕，如果他们真打起来，恐怕院子里那十几个小混混一拥而上，都未必打得过身边这个皮肤黝黑的大汉。
    他在五里坊街道附近的卤煮店吃炒肝时，可是亲眼看见这男人徒手爬上了一栋三层小楼，并且还用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把招牌后面的钢结构给拆了，如此神力，岂是那些十几岁屁本事都没有的小青年能够应付的？
    这时，陈小烨忽然耸了耸肩头，一脸轻松自然地笑了笑，道：“红霞姐，三个月前我才跟着老大到你这儿取了一次货，这么快就把给我忘了？”
    那个女人怔了怔，仔细回想了以前，三个月以前，张瘸子确实带了两个小弟过来拿货，可具体样貌什么样，她却是一点都记不清了。
    如果张瘸子的歌舞厅真缺货，她可不想耽搁，因为对方实在是个有钱的主，她又仔细地看了看陈小烨那张清隽的小脸蛋，越看越顺眼，心想，张瘸子做事向来隐秘，如果这小子连那次拿货的事儿都知道，应该不会有假了。
    她搔首弄姿地笑了笑，道：“哎呦呦，原来是你呀，臭小子这次怎么人模狗样的，害得老娘认不出你了。”说着话的时候，她双臂挥动，没有在压着貂皮大衣的衣襟，并没有系上扣子的皮衣被风掀开，露出里面仅穿着内衣的白嫩身躯。
    张大力赶紧撇过头，他可不敢把目光停留在这女人的皮肉上，否则，张瘸子还不得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陈小烨望着女人白白嫩嫩的身子，故意舔了舔嘴唇，装出一副眼馋的样子，眯着眼睛笑道：“红霞姐，赶紧让我们进去暖和暖和，外面怪冷的！”
    “跟我来吧！”不管是张瘸子本人也好，还是他小弟也罢，这位被道上人尊称为红霞姐的女人即便快四十多岁了，也极喜欢被注目的感觉，她抛了个媚眼，而后转过身，小蛮腰扭起来跟还没化成人形的蛇精似的，高跟鞋啪嗒啪嗒地向院子里走去。
    陈小烨看着她走路的样子，心里头暗暗啧舌，很想跟她说一声别把腰给扭断了。
    拐过影壁，走过菜地中间夹着的那条由红砖铺就的羊肠小道，他们便被领进了坐东朝西的厢房里。
    外屋里有四个年轻人在打牌，其余四人围在四周看着热闹，阵阵笑骂声不断传来。
    马上要步入冬天的时节，他们依旧穿着很简单，白t恤外面套着皮衣，穿着韩版修身八分裤，脚上踩着一双布鞋，露出没穿袜子的脚踝骨，爬满纹身的瘦弱小胳膊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他们却没有一点要添加衣裳的打算，好似这种穿衣风格是当下潮流一般。
    他们一边骂骂咧咧地玩牌，一边抖着腿，腰间的黄铜链子叮当作响，偶尔好抬手抓抓五颜六色的爆炸头。
    很明显，这是一群年纪轻轻的小痞子。
    红霞姐点起一支烟，轻吸一口后才回过头，目光在陈小烨的脸上停留片刻，道：“别害怕，他们不敢欺负张瘸子的人。”
    陈小烨微微一笑，道：“那就好。”
    “喂喂喂，别玩了，我来客人了，去门口守着去。”红霞姐又深吸了一口烟，而后轻轻吐出憋在胸口的烟雾，涂了厚厚一层粉底的惨白面容如坠云中，看不太真切，但那对大红如血的丰唇却随着嘴巴一开一合的动作，更显突兀。
    那张不算太漂亮的小脸蛋，好像就剩下了这么一张嘴。
    小年轻们正玩在兴头上，闻言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把牌往桌子上使劲一丢，极为不满地嘟囔着。
    “赶紧地，老娘还使唤不了你们了是吧？”红霞姐虽然是这套院子里的主人，可十七八岁不务正业且做起事情来从不考虑后果的年轻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群体。
    “谁啊，午饭刚过了就来买药，瘾头这么大！”
    “草，这把打完，老子就扳本了，真是扫兴！”
    “草你们大爷的，小兔崽子们，赶紧给老娘滚出去！”红霞姐双手叉腰，叼着烟头，随着粗鲁的叫骂声，闪着红光的烟头一颤一颤，她又扭回头，很是神气地对两个买主道：“别害怕，他们服我。”
    陈小烨又是笑了笑，道：“那就好。”
    红霞姐抛了个媚眼，而后扭着腰向里屋走去，“等我啊，我去给你拿。”
    陈小烨还懂点规矩，站在原地没有动。
    只不过，那些被他扰了玩牌兴致的年轻人却满脸怨怼，缓缓向他靠近时，拧着眉头瞪着眼睛，那样子不像是要去看大门，而是要找他打架一般。
    陈小烨嘿然一笑，眯着眼睛打量他们，他早就用读忆看过了，玩牌不满也好，骂骂咧咧也罢，无非就是小红和这帮年轻人做的一场戏，做一场他们很不好惹的戏。
    至于原因，当然是为了杀价。
    红霞嘴里的烟头，便是信号。
    如果是张瘸子亲自前来，或者是某个道上的常客过来，红霞姐都不会点那只烟，但是陈小烨这种初来乍到的小子，他们肯定得吓唬一下。
    杀生不杀熟，就是这个道理。
    在屋子里将柜子翻腾的砰砰作响的红霞姐又嚷嚷了一句，“那个谁，现在行情不好，我的货价可比原来翻了一倍啊。”
    陈小烨暗觉好笑，心想，来得还挺快！
    就在那群年轻人同他擦肩而过，正要走出厢房时，房间里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他们皱着眉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堵在门口处，挺立如山。
    “行的话，我就给你拿过去。”红霞姐见外面没了动静，有些着急地说道：“告诉你，这次的货纯着呢，你们要是兑点东西，能比以前多出两倍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