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显贵之家,老宅应该是就在城北,尹宿要去的是东市,根本不顺路。他本想婉拒对方好意,可是看到谢辰坐马车上看着自己,他鬼使神差地也跟着上去了。
这一次,尹宿端端正正地坐在车内的座位上,宽敞的木坐凳固定砸车厢内,上铺着厚厚的皮毛毯子,最上面是锦缎丝绸,坐起来也不觉得硬邦邦的咯得慌。
马车慢慢走动起来,尹宿倚着靠枕闭目养神,脑子里不断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婚姻确实是个大事,若是遇人不淑,便是一场悲剧。
被钱家祸害的蒋氏之子,就是一个前车之鉴,若是自己也拖到官府限定的年纪,又交不出银子,岂不是也会病急乱投医,随随便便找个人凑合?
运气好找到个品行好的还行,要是找到张素素这种女人,不仅要喜当爹,还得帮别人养孩子。
果然,怎么想都还是得浪迹天涯才能摆脱被迫结婚的惨剧,他实在不太相信自己会在短时间内找到心仪的妻子人选。
世子爷,我想请教一下,大渊朝律法中,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说漏洞,可以不用在规定时间内娶妻,又不用被罚?尹宿觉得,谢世子是自己目前唯一见过弱冠之上还未有妻妾之人,想来应该有丰富的斗争经验,不如像他取经。
有。谢辰抬眼了他一眼。
这一个字让尹宿睁大了眼睛,其中的喜意显而易见,还请世子解惑。
谢辰也不绕弯,言简意赅:钱。
呵呵。尹宿干笑两声,心想: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有钱的话,他又何必辛辛苦苦找活干,早就买下一片铺子租赁,坐在家中舒舒服服数钱不好么。
世子,东市快到了,马车停在何处?外面的车夫问道。
无名巷。尹宿见谢辰用询问的眼神看看自己,很是自觉地张口告知车夫。
闻言,谢辰不由诧异道:你要去买人?
镜花水月
邺城东市无名巷最近行情突变,呈现出两种极端。本就是万物疯长的季节,又有段家长期施粥,本地卖妻卖儿的人家越发少见,导致牙行从外地带来的奴仆销路紧俏。
一般人家不到实在活不下去的地步,是不会忍痛卖掉自己孩子的。牙行卖的人,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卖身,或者是被再次转卖的也有。
这些人的都有各自的简单资料,出生、来历、擅长手艺,有什么需求和牙行的伙计一说,他就能给雇主挑选出合适的人选。
尹宿踏进无名巷,就看到并不长的小巷子里有一排栅栏,栅栏后面或坐或站着各色卖身之人。
有人神情麻木看着前方发呆,有的默默看着来买人的雇主,有的缩在角落里低着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巷子里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挑选各自需要的人,像是在挑地里的大白菜一样随意。
伙计们在给客人介绍奴仆们的情况,客人们不断提出自己的要求,场面并不冷清。可小小的巷子里明明有许多人,尹宿却没有一丝一毫热闹的集市氛围。
怎么愣在这里,不是要去买人么?谢辰见他一下马车就没有动静,有些不解地问道。
尹宿回头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马车里的贵公子,刚刚涌上来的压抑感如潮水般褪去,这就去。
站在巷子口,他深刻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是如此陌生。如果说之前被卖做妾的事情令尹宿觉得荒诞可笑,那么眼前活生生的一幕,令他再也无法自欺自人。
终究,他与这个时代是格格不入的。
买个人就能真的解决眼前的困境吗?这个年代的人把名声看得十分重要,若是买回来别人不同意作戏呢?他是捏着卖身契相要挟,还是假戏真做和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度过后半生?
即便没有记忆,超越时代的思维还是令尹宿萌生了退意。
谢辰只知他要做什么,却不知目的为何,也不便追问,放下车帘就要回府。
在湖蓝色的锦缎车帘滑落的一刹那,尹宿最后看到的是谢世子大半张俊美侧脸,左边眉梢的一点朱砂痣,犹如水墨画中点睛一笔,动人心魂。
世子。尹宿看着这张脸隐没在车帘后,目光没能从上面移开,蓦然问道:若世上真有人不愿意娶妻成家,该如何?
正要准备驾车的车夫假装没有听见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全神留意着马车里的动静,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等等。
车内半饷没有动静,车夫迟疑了一下,正要驱赶马儿前行,忽闻车内传来主子的声音:世间之事,岂能事事尽如人意,想要随心所欲也许会付出高昂的代价。
明明是平和淡然的语气,尹宿竟从这其中听出无可奈何的凄然。他抬腿登上马车,掀开车帘又坐了进去,直直地面对着气度雍容的谢世子。
仿佛被鬼神迷了心窍般,张口问道,世子为何不愿娶妻,也不曾纳妾?
料想不到他会忽然折回来的谢辰一愣,与其对视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不过是不想委屈别人罢了。
嫁与世子怎能算是委屈。尹宿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可他却回答了,而且答案十分费解。
谢世子这样的人品相貌,还家世显赫,简直就是打着灯笼没处找是金龟婿啊,嫁给这样的人都叫委屈,尹宿觉得自己的娶妻路更难了。
世子,你是不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
谢家并非如你表面看到的风光。谢辰只说了一句,便觉失言,不再开口。
只一句话,尹宿便脑补了许多,也不好再问。大户人家尚有利益争夺,更何况簪缨世族。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一时冲动冷静下来的尹宿,才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实在是蠢哭了,尴尬到自己都没眼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问问谢辰。
他讪讪的笑了笑,告了罪,正要转身溜走,身后之人反问道:尹公子孑然一身,也不缺人照料,来此处买人,可是为了终身大事?
世子英明。尹宿胡乱点了点头,也没回头去看他,抬腿就要下车。
不知,尹公子是否介意娶个男妻?
正要跨出马车的尹宿陡然一惊,快速转过头来,世子此话何意?
垂眸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的谢辰抬眼看他,墨色的眼眸毫不回避地直视尹宿,你可愿娶我?
短短五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劈在尹宿脑壳上,他踩在车子边缘的脚一滑,差点没跌下马车去。
幸亏习武之人身体反应迅速,及时抓住了马车的门框,险险地挂在了车门边。
尹公子就当没有听过,是我唐突了。谢辰见他如此惊慌,想来是强人所难了,心头窜起的念头又很快退了回去,回府。
在旁边呆若木鸡的车夫被刚刚听见的话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鞭子都掉地上了,听见主子的吩咐,才缓过神来去捡鞭子。
他这一动,尹宿立刻回过神来,以更快地速度坐回了谢辰身边,目光定定地盯着他:世子刚才是说真的?我没有听错罢?
那双眼睛略微瞪大了些,天光折射在玄色的眼眸中,亮得谢辰有点慌张。他看见尹宿眼中自己的倒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缓缓开口,温润的音色中夹杂了一点涩然,你不想娶妻,我不能娶妻,不如合作,各取所需,你意下如何?
话音一落,谢辰很清楚地看到,尹宿眼中的光亮暗淡下来,刚才细碎的天光似乎只是光影的错觉。
尹某愚钝,不太明白世子的意思。尹宿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缓下来,很快恢复了因有的理智与冷静。
堂堂国公世子,不能娶妻的原因是在耐人寻味,若是不弄清缘由,尹宿是不会贸然做下决定的。就算只是个过墙的梯子,也该知晓自己依附的是怎样的一堵墙吧。
回归冷静的尹宿让谢辰心里有些不适,他忽略了这种异样的感觉,摆出严肃而凝重地态度:此事情况复杂,事关我谢家存亡,还请尹公子随我回府详细商议,如何?
好。尹宿点点头。
马车重新启程,又回到了城北,谢家老宅。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尹宿闭目养神,心中却是在自我嘲讽。
像谢辰这种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看上自己这种阶层的人,又不是童话故事。就算是灰姑娘也好歹出身富贵之家,继母上位才过的凄惨,不像自己是真的穷到家徒四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想来谢家是有难言之隐,否则怎会让世子爷年近二十三还未娶妻,谢辰也是可怜。念在他几次三番出手相助,就算是火坑也得往下跳,不然岂不是知恩不报。
到谢府前,尹宿已经想得明明白白,只要谢辰肯据实以告,不过是娶个地位高些的男妻,逢场作戏罢了,又有何难?
谢府在城北中央,离府衙不远,宅子有些年头了,但收拾的很好,带着些岁月沉淀的韵味,又完全不显的荒废颓唐,比段家更具气派。
谢辰带着尹宿到了后花园,院子中有一棵巨大的黄角树,树干有三人环抱那么粗壮,此时正值花期,一入园中便是香气扑鼻。
两人坐在树下,侍女们奉上茶,端来水果,便纷纷退下,将给偌大的园子留给他们谈话。
儿时,我最喜爱在这里练武,这黄角树繁茂的枝叶撑出一片阴凉,夏日里很是舒爽。就算后来到了京城,我也总是怀念在邺城的时光。谢辰亲自给尹宿倒了杯茶水。
尹某多次受世子相助,世子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言。尹宿垂下眼,看着清亮的茶水,也不拐弯抹角,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尹某绝不推辞。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辰觉得尹宿似乎有些不高兴,也许自己所求确实太过勉强他人,但事已至此,不如一并合盘托出,以免他心中更生间隙。
谢家跟随太、祖开朝立代,有过不少汗马功劳,也得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滔天权利。初时,皇帝们谨遵太、祖遗训,对谢家分外礼让与信任,但时移世易,谢家如今的处境已经今非昔比。
在谢辰的娓娓道来中,尹宿慢慢清楚了他不得不这么做的缘由。
不过是一个老套的故事,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英雄将领即便再忠心耿耿,总是抵不过帝王无处不在的猜疑。
谢家树大根深,手握重兵,已经是皇帝们的一块心病,当谢辰的祖父意识到这一点,想要激流勇退之时,已经晚矣。
谢家一度曾因莫须有的罪名被罢官抄家,万幸帝王还忌惮着先祖遗训和谢家手中的烈雨刃,没有赶尽杀绝。京城没有了立足之地,谢老国公不得不决定举家离开京城,回到家乡邺城隐居,不再踏足朝堂。
就是在这个谢家最落魄的时期,谢辰出生了,对谢家来说,是一个喜讯,也是一个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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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十二终于忙完啦~亲们放心,不会弃坑的,最近两天会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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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づ ̄3 ̄)づ╭?~
尹宿:白高兴一场!你们是不是都不爱丐帮?!
定下婚约
在邺城, 谢辰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舒心的六载童年时光。
第七年,西北边关战事再起,守关的大将是皇帝亲信,却是个没有经历过战火与鲜血洗礼的庸才,只会纸上谈兵。
西北蛮族步步紧逼, 防线一退再退, 皇帝欲调兵增援,接令的征西将军却拒不发兵, 找尽借口拖延。
征西将军正是谢家旧部, 他与忠心耿耿的谢家不同, 见到谢老国公的下场,心知自己也是皇帝眼中的钉子, 就怕皇帝发起疯来, 与蛮族里应外合一举覆灭征西军。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皇帝别无他法, 从别处调兵为时已晚, 不得不重新启用谢家。
谢老国公忠心为国,以六十七岁的高龄带着自家三个儿子再上战场。他们前脚刚走, 皇帝后脚就把谢家家眷全数招进进城, 美名是帮忙照拂, 免去谢家父子的后顾之忧,实际上的意思就是人质。
西北战事断断续续, 一打就是三年, 去的时候谢家是父子四人, 回来的时候只有浑身是伤的谢辰父亲一人,和三座冷冰冰的牌位。
谢家的付出并没有换来皇帝的回心转意,反而令他更加寝食难安,谢辰的父亲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回京接任国公之位后,便以伤重为由不再上朝,上交了兵权。
可惜,谢家在大渊朝将士心中有非比寻常的崇高地位,一但有了战事,多数将领们便以谢家马首是瞻。谢国公想避开也避不了,不出几年,又走了自己父亲的老路,带着年仅十三岁的谢辰踏上了战场。
本来皇帝是把谢辰安排在太子身边,想要借谢家的势巩固储君的位置,并不想让谢国公将他带上战场。
毕竟一只养在深宫妇人之手的虎子,与一只驰骋过疆场的雄狮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但皇帝万万没有料到,谢辰的血脉有异,天生就是命中注定要与铁马冰河为伍。
父亲谋划了多年,想要让谢家安然退隐,可我的存在打碎了这一切。
谢辰说这些的时候,眼中无悲无喜,尹宿却注意到他放在膝上,紧握着的左手,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并不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了家里的累赘,虽然父亲一再说他是谢家的骄傲,是谢家最优秀的血脉。
皇帝想让谢家的辉煌在这一代终结,谢家因为当初一战已经人丁凋零,是剩下父子二人,正是大好时机。一旦养废了谢辰,谢家便再难东山再起,可终究天意难违。
尹宿很快想明白了这些,谢辰肯定也是一清二楚,才会提出下嫁。
嫁出去的世子,不再有世袭国公的权利,谢家的辉煌,至此便走到了尽头。
只不过,此事谢国公与皇帝会同意吗?如果他们出手阻挠,我们恐怕没有反抗的余地。尹宿皱着眉,对这个计划有疑虑。
公侯之子下嫁一介布衣,还是个穷小子,谢国公为了家族的颜面和香火考虑,都应该不会同意。
皇帝倒是巴不得如此,但是面子上绝对不能显现出来,那些武将虽是莽夫,但是又不是没有脑子,明目张胆支持谢辰下嫁,怕是会闹出乱子。
皇上不会真心阻拦,说不定还会暗地里促成这桩婚事。谢辰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父亲那边也不用担心,段临和泠悦会让他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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